神都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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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南市晓月店(下)

    栎蚕丝虽稀缺,作为皇亲国戚的李孝协还看不上眼,偏偏背后的势力要把控,所以晓月店才难于打通商路。李义府去年因卖官鬻爵被罢免,李孝协今年因坐赃而自杀。康惠澄醒悟过来,晓月店的股东不简单,自己无论如何没能力解决类似的问题,还是老实做伙计吧,别真把自己当股东。别人巴巴地跑来,告诉自己这个故事,未必不是震慑。

    自我警示的同时,康惠澄想的是,能不能利用李孝协之死?于是,找到一位落魄书生,写一出爱情故事:茶叶男、孤山织绣女,与贪婪好色的魏州刺史。

    话说义阳贩茶男,姑且称之为义阳茶,到魏州贩茶,赔了本钱,无法回家,流落乡野,被昌乐县孤山织绣女所救。时魏州刺史巡视孤山,贪恋织绣女之美色,欲强抢民女。一个小山村培养出一个优秀织绣女不容易,刺史是要断村民的饭碗。村民不服,与刺史府爪牙争执,发生骚乱。义阳茶见势不妙,带着孤山织绣女逃离孤山。

    魏州刺史权势滔天,想逃出魏州很不容易。幸运的是,两人遇到好心的漕帮舵主,假扮成船工,才逃出虎口。回到义阳县,两人隐姓埋名,结婚生子。麟德年间,魏州刺史坐赃获罪,自杀身亡,义阳茶与孤山织绣女夫妻才公开露面,丈夫做茶闻名于世,妻子织绣闻名于世。

    康惠澄吩咐伙计找人将故事低价卖给说书先生,伙计不解,问道:

    “康公,不是应该白送吗?”

    康惠澄不厌其烦地说道:

    “小郎君,人心机诈,免费的东西让人疑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伙计又问:

    “故事是不是太短、太简单,读起来索然无味,可能还没听清楚主角姓名,故事已经结束,不会有人听吧!”

    康惠澄笑了笑说道:

    “你也听过说书,每每说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每个说书先生都会依据这个故事概要,自己发挥。你看好了,十个说书先生,定会有十个版本。”

    果然,十日之内,南市尽知义阳茶、孤山织绣女,智斗好色刺史的故事。版本无数,主角、故事开头、结尾一样,内容却完全不同。爱好者要一个个摊位去听,才能演绎出自己认可的新故事。故事在洛阳广为流传,经过民间加工,形成数个相近的版本。这个时代的人,喜欢听这种稍有曲折的爱情故事。美中不足的是,故事概要的男女主角里,没有书生、大官,没有游侠。这些缺憾,都被脑补在最终版本中;漕帮舵主变成侠客,夫妻两人的孩子中进士。

    想尽各种办法,晓月店终于有了一些知名度,茶叶、布料都有些许销量,谈不上赚钱,能维持整个链上人的饭碗。意外的是,晓月店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骚扰。股东奇怪,问康惠澄为什么,打听后才知道,南市富足,官员不打扰,维持秩序的黑、白两道也不打扰。这与北市大不相同,为什么会这样?康惠澄不理解。股东会自我比较,暗自认为,不会比康惠澄做的更好,所以放任晓月店自我发展。

    这段时间,石暮雨与康惠澄吃过几次饭;阿娜尔、野生皮牙子两个名字,从嘴里说出来有些拗口;彼此之间最大的感受,没有了当初那种,如同看到亲人一样的亲切,略显陌生。

    大槐树下不会错过李义府、李孝协的故事。

    现在的大槐树下,已经走出当初的凋零,人才济济。变化最大的是张文仲,感觉自己的医术突飞猛进,庆幸来对地方,北市真是风水宝地。大槐树下与凌烟阁同命相连,凌烟阁只剩下李勣一个人,大槐树下也没剩多少。年轻老头都是身体孱弱之辈,还不如老老头身体好,所以张文仲经常出手帮他们治疗。

    北市大槐树下地处宣仁门外大街以北,安喜门大街以西,是洛阳东区的中心。不记得从那天开始,附近里坊的休闲老头,也来话说天下大势。从通远市搬迁来的班底,都是商贾出身,凡事“利”字为先。新来者不同,成分复杂,有大字不识的老农,有伤残将士,有退休官员,缺不了的是失意老书生。凡是住在附近,到这里聊天的,家境都不会差,大多数可以称为寒门,少数几个能够超越寒门。

    新来者使得大槐树下的文化底蕴有所变化,却没能破坏历来的传统;“利”字的分量下降,仍保留相当分量。完全传承下来的,是大槐树下的语言体系,包括身体语言。这个年代忌讳多,很多时候都不好直白表达;老一代大槐树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建出一套相对自由的语言。

    当家的青壮商贾,看不下去糟糕的场地,借口其它里坊的老人不便,搭建了一个很大的凉棚,雨天可以躲雨,尤其是张大医与孙老仙可以继续摆摊,不会被坏天气打断。茶叶不可能进入这个场所,不论什么出身,都认为开水就好,花钱喝茶叶?不能够。

    大槐树下想知道,当许圉师被坑爹,遭贬黜后,同为宰相的李义府会怎么想。老头们不怎么关心许自然坑爹全过程,也不关心其中是否有阴谋,有坑爹的结果就好。经过多方辩论,大多数意见以为,李义府已经感觉到末日将至,所以惊慌失措,所以才会被望气者杜元纪骗走二十万缗(一缗等于一千钱)。

    望气者杜元纪的结局没有传闻,大槐树下给出两个支线。一个支线讲,杜是中间人,接受李义府的贿赂,却没能达成目标。一个支线讲,杜是谍者,被人派来做局坑李义府。

    李义府的罪名是卖官鬻爵,退休官员与书生一个立场,认为罪不可恕;商贾与其它人立场不太一样,也认同罪不可恕,却认为卖官鬻爵有很多交易方式,李义府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拿长孙无忌来比较,需要卖官鬻爵来赚钱、来建立自己的势力吗?答案肯定,不需要,方法多得是,不需要这种人见人憎的手法,可以用更隐蔽的手法,表面上清洁廉明,谁会知晓其中关节?唯有贾敦赜这种官员,才是真正的穷官。双方论战几日,争持不下。

    论战进入尾声,一些老头闭眼入睡,话音见小,最老的老糊涂猛地睁开眼,问道:

    “李义府?很年轻的郞君吧?”

    有人回答:

    “才五十岁出头?”

    “哦,没我活的长,是吧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