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逆着人流来到三楼，虽然火没有烧到三楼，但是烟已经开始往下灌。楼梯口只见一些服务生正拿着水龙头朝着四楼喷水，其中有76号的特工，也有柳园原来的服务生，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正在指挥。

    “这是你的手下？”李士群见那人指挥的颇有章法，问身边的刘言道。

    “不是我们的人。”刘言摇摇头。

    李士群抬手把那人叫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谁让你来指挥救火的？”

    那人见李士群的做派像个大官，说话的口气也不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怯怯地道：“……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叫王宝，听说四楼着火了，所以就上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以前在南市的救火队干过，懂一些救火办法，也知道这里的救火设备怎么用。”

    “这火你们能扑灭吗？”李士群问道。

    王宝摇摇头：“就凭我们这些人和设备怕是灭不了，我到四楼看过，火势太大了，朝南的一面很多房间都烧起来了，现在只能把火先控制住不让它往北面烧，等救火会的人来了才有可能把火彻底扑灭。”

    李士群点点头：“很好，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指挥，尽量把火控制住，如果什么有需要尽管找我。”

    王宝见李士群这样说才放下心来，答应一声刚要走，却又被李士群叫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吗？”

    王宝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要等火灭了之后到现场调查才能知道，不过我听上面的几位大哥说这火是一下子着起来的，而且火势非常猛，从这一点看可能是火药或者汽油这类易燃易爆的东西引起的。”

    “易燃易爆？上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李士群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会不会是烈酒什么的？”刘言怯怯地道。

    “也有可能，酒精就是易燃易爆品，我听人说有些好酒是可以点着的。”王宝道。

    李士群一瞪刘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刘言怯生生地看着李士群，咬了咬牙道：“我可能疏忽了一个细节，张治平离开酒吧时带着两瓶从酒吧买的酒，可是后来在三楼闹事乃至被抓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这两瓶酒，我猜这两瓶酒应该是可以引火的烈酒，他和服务生的衣服一起给了墨兰。”

    李士群看着刘言哭丧的脸忽然有一种抽他一顿的冲动，刘言是老特工，居然会错过这种致命的细节，今天刘言接二连三地犯错，如果不是对他有绝对的信任，真会以为他是对方的内应

    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李士群对着王宝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样的火四楼还会有人吗？”

    王宝摇摇头：“不可能了，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别说是火了，就是烟都已经把人熏死了。”

    李士群点了点头：“好，你去吧，好好干，我会跟你老板说好好赏你的。”说完又把刘言叫到跟前：“你带人把这里上上下下所有的房间都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人。”

    刘言一愣，道：“周主任不是也在做这个事吗？”

    李士群眼睛一瞪：“你死人啊！周佛海是救人，你是抓人，你忘了你是干什么吃的了吗？还好意思问？”

    刘言被李士群骂了一顿，只得低头应是，刚要走，又被李士群叫住：“张治平还关着吗？”

    “是，还绑在三楼的储物间里。”刘言回答道。

    “你先把他带过来，今天的事看上去他们有着完备的计划，既然文件还没有丢，我想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干什么。”

    刘言领命去了，可没过多久却哭丧着脸回来，身边也没有张治平的影子，李士群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劈手给了刘言一个耳光：“人跑了？”

    刘言捂着脸点点头。

    “你没有派人看着吗？”

    “一开始是派了一个人看，后来我怕四楼人手不够就把人调上来了，当时想反正他被绑着，不怕他跑了。”

    李士群抬起手又想打，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理智告诉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脾气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他摆了摆手对刘言道：“去干活吧，记住不要漏了任何一个角落。”

    看着刘言带人离去，李士群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控制住情绪后他开始思考起来。说实话作为同行对于这把火他还是有点佩服的，考虑到整个柳园都在自己的控制下，对方能做到这一点无论是计划还是执行都可以说是相当完美，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他们的每一个步骤都堪称精准，张治平准备和掩护，墨兰实施，而高黎则是设法拖住自己，李士群相信如果自己在场指挥的话像张治平买酒这样明显不合理的举动一定会被察觉，只要问一下酒保他买的什么酒就可以对推测出他们要干什么，从这一点上看对方可以说是策算无遗，把每一步都想到了，只是有一点李士群觉得非常疑惑，对方放这把火的目的何在。偷文件——这是李士群第一个想到的，可是黄春贤的人确认过文件没丢，第二种可能是由于自己把时间提前，对方知难而退，这把火是掩护撤退，可问题是离开柳园只有大门一个出口，从起火到现在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报告有人离开，而且从直觉出发李士群不认为对方会在没有拿到文件之前就空手离开，那么对方是不是还有后手？

    想到这里李士群叫过旁边的一个手下：“你知道黄春贤的人在哪里吗？”

    “知道，刘队长把他们安排在门口花坛下的地堡里。”

    “好，你带我过去。”李士群点点头，刘言这个安排总算周全，地堡不对外开放，里面有76号的特工和日本宪兵队的士兵把守，可以说万无一失，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总要再去确认一下才放心。

    两人下楼往外面走去，此时整个大楼已经疏散完毕，除了偶尔有几个服务生打扮的人匆匆路过，几乎没有其他人。刚到一楼大厅，忽然看见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为首的是周佛海和黄春贤。

    一见到李士群，黄春贤喘着气道：“……不，不好了，……出，出事了，文件丢了！”

    李士群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春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打开手里的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李士群手里：“你看看吧。”

    李士群接过文件，只见文件的封套上写着“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打开封套，里面是一页一页用蝇头小楷誊写得极其工整的纲要内容，李士群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纲要的内容，但依旧一页一页翻看着。

    “看最后一页。”黄春贤有些急切地道。

    李士群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一小段字，余下的都是空白。

    “这里原本有落款以及双方的签字和印章。”黄春贤指着空白道。

    “被调包了？是赵夫子？”李士群看着周佛海问道。

    “这次文件本来就是由赵夫子誊写的，装帧也是由他负责，弄一份一模一样的把原件换出来完全做得到。”周佛海冷笑一声说道。

    “什么赵夫子？是他偷了文件”黄春贤却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我们知道赵夫子曾经去抄文件，一直待到起火了才交还文件，我们怀疑文件丢失和他有关。”李士群说着拍了拍黄春贤的肩膀：“你先别着急，把前后经过说一下，也让我们知道个全貌。”

    黄春贤点点头道：“总裁临走时吩咐让赵夫子抄一份纲要给陈公博带着，等赵夫子忙完我就陪他去了四楼保管文件的房间，他在那里当场抄写，我陪了一会儿，他说要去解手，解完手回来说梅祖峰找我有事，所以我就出去了，临走前关照两个手下看着，后来听别人说四楼着火了，我就急着回到四楼，可是那时候四楼已经烧起来了，你的人说已经把机要室的人安排到花坛下的地堡，我又赶到地堡，当时地堡里就他们两个，赵夫子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我一见到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文件，看到最后一页才知道文件被调包了，然后我就来找你，在路上又遇见了周主任，就一起过来了。”

    李士群听黄春贤说完想了想道：“赵夫子去解手的时候有没有带着包或者文件？”

    黄春贤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带，文件和他的公事包都留在房间里。”

    “你出去后见到梅祖峰了吗？”李士群又问道。

    “见到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可是他说他并没有要找我。”说到这里黄春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样看来赵夫子真的有问题啊！”

    李士群没有理会黄春贤，而是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人道：“黄秘书走后的情况跟我讲一讲。”

    那两人望着黄春贤，黄春贤把眼睛一瞪，道：“李主任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把事情说清楚，知道吗？”

    见黄春贤发话，其中一人说道：“黄秘书走后赵夫子就在房间里抄写，按照黄秘书的吩咐我们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抄了一会儿说不习惯这样被人盯着，让我们到别处去，我们没有理他，后来外面有很重的烟味传进来，然后就有76号的人来告诉说外面失火了，让我们赶紧撤，我们就赶紧收拾东西，当时桌上有两份文件，一份是原件，一份是赵夫子的抄件，原件是我收的，抄件是赵夫子自己收的，因为火势紧张，我们也没有时间核对每一页，而且整个抄写过程中文件也没有离开过我们的眼睛，所以就觉得不会有事，谁想到文件会被人调包……。”

    “就这些？”李士群听他们说完，皱着眉头道：“如果文件全程没有离开你们眼睛的话那怎么会被掉包的？……自己长腿跑了？”

    那两人支支吾吾半天，黄春贤把眼一瞪：“在这里不说清楚你们俩是不是想去76住几天？到那里就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