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直接救下她呢？”乌洛波洛斯说。

    这时，方舟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去一看，原来是那个修女还有一口气。她好像是叫……阿莱莎来着？

    方舟走过去，用脚把修女的身体翻过来。这时能看见她身上中了十几枪，还有不少打在了要害上，基本没救了。

    “你还活着啊……”方舟平静地说，“那就还有点用处。”

    他半跪在地，手放上修女的胸口。大量红色的丝线随即从他手上进入修女体内，开始侵蚀、吞噬。

    “能得到您的救赎，实在太好了……”修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短短几秒便被方舟彻底吸收了。

    现在，阿莱莎·耶格利尔的记忆、样貌、基因，一切的一切，都归方舟所有了。

    之后，方舟没有管幸存下来的那些充当祭品的人，离开了这里，到没人的地方变回了人形。之后在路上，他说道：“乌洛波洛斯，把同类当做祭品献给怪物的人，还算是人吗？”

    “从生理学上来讲，除非是你这样的情况，不然他们再可恶，也还是人类。至于社会学的角度……我无法给出答案。”乌洛波洛斯说。

    方舟看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救下那位母亲呢？

    而且，即使自己救下了今天的这些人，他们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活不久，迟早会在面临今天这样的情况。到那时，他们可未必还会像今天这样幸运。

    但是反过来想，自己已经救了他们一次，凭什么还要再救他们一次？无主之地所造成的不幸，又何须他来操心？

    面对怪物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救人。但面对人与人之间的恩怨，他却失去了“兴致”，哪怕那位母亲的经历悲惨无比，已经触动了他的内心，他也不想出手相助。

    我……还算是人类吗？

    方舟越想越烦躁，干脆把这些想法都抛之脑后，不去理会。四周开始出现一些简陋的房屋，彼此之间相当密集，显得空间狭小而压抑。狭窄的道路上有许多污秽和垃圾，两旁随处可见无家可归了乞丐。当他们有意无意地看见方舟时，都害怕地缩起了身子，让本就瘦小的身体又往角落挤了挤。

    这是因为方舟身高两米五，体型壮硕而健美。平时他的脸看起来其实相当英俊，但现在他心中始终萦绕着杀意，导致杀气包裹全身，看上去就是一个活阎王。在这个由暴力支配秩序的无主之地，没人敢轻易招惹这么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弱一点的更是生怕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到时候要是惹人家不高兴，那自己被一拳直接打死在路边，恐怕都不会有人来收尸的。

    见到他们这样的姿态，方舟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的他，也是一个瘦弱无力的小子，每天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给碾碎，变成泥土里的养分。其实尽管他后来接受了训练和改造手术，身高也才两米三，在机甲师里的个头不算特别大，但转化成混沌体后肉体被强化了一遍，所以高了二十厘米左右。但就算他现在的改变再大，无主之地也还是那个老样子，黑暗依旧没有被改善，甚至可能更加恶劣了。

    照这样下去，方舟觉得人类会走向灭亡也不奇怪。那群每天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的财团人士，根本就没好好经营这个社会。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生意，哪怕有黑泥生态这么巨大的外部威胁，居然都不肯改善内部的情况！为什么？因为要改造的话，就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期间投入大量的金钱和人力，而结果就是把一群底层人民的生活提升起来——这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亏本的生意！

    在经过一处拐角后，方舟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排水管口前。他一把将管道门拆了下来，一脚踏进污水之中，慢慢向更黑暗的深处走去。

    在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管道内，也有不少流浪者聚集。他们一看见方舟这样体型高大的人来了这里，基本上都吓坏了，以为是谁的仇家找过来了，连忙躲远了一些，奋力撇清自己的关系。而剩下那些没什么反应的，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已经麻木了。方舟找到了墙上的一个鬼脸娃娃涂鸦，伸手摸着，说道：“你还在啊……”

    接着，他一拳打烂了墙壁，伴随着碎石落下，一个黑色的箱子显露出来。方舟打开箱子查看了一下，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金条，还有一张自己和露易丝的合照。从照片上可以看出来，露易丝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士。她有着乌黑的头发，一张自然无暇的脸蛋，还有一双蕴含着希望与活力的眼睛。露易丝的美不只是简单的外表，而是某种内在的特质。单论外表的美丽“程度”，她并不完全符合现在的大众审美，但将她放在那些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明星里，她却会是最引人注目、最特别、最受欢迎也最遭人嫉恨的那个。只因为她的美丽太过纯粹而无暇，以至于任何事物在她身边都会显得污浊不堪。她的美丽甚至让乌洛波洛斯都赞叹：“哪怕我之前就看过了，但还是得说，自从我进入人类网络的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妻子是我所浏览的所有女性中最特别的一位。”

    “你真的了解她吗？”方舟说。

    “不，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

    “嗯，她身上有那种气质。”

    “然而，她现在却身陷泥潭之中——因我的死而出现的泥潭。”

    “那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我的错！你以为我想死吗？……呵呵，我以前确实不想死，但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方舟带上箱子，一边离开这里，一边用意念与乌洛波洛斯交流。

    “这个箱子，是我以前放在这里以防万一的。像这样的地方，我在千星城也有准备。露易丝知道千星城的那些备用金在哪，而我在两年前死了之后，它们就变成遗产了。露易丝可以继承这些遗物，用它们开启一段新的生活。这也是我准备它们的原因之一——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不测，露易丝至少不会在生活上受到牵连。而她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有我为她留下的遗产，应该可以开启新的生活才对。但是现在，她却被一大堆莫须有的债务所困……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