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保继续说：“昨儿个倒是有个大个子客人来，看着像是害了风寒，把脸都裹了半边。那客人袍下似乎是绿色衣物，但那客人比客官高了两个头还不止。”

    石开道：“先带我去看看。”

    酒保领着石开上了楼，道：“那客人来了店，就一直在睡，早上喊了也不起来。眼下也未必叫得起。”

    石开在楼梯上轻轻打了个唿哨，道：“无妨，九羊府阵张得这么宽敞，我等又不是仙师，本来今天也不一定能走到。”

    来到一间客房外，听得里面呼噜声响。酒保敲了敲门，叫道：“客人，有人找。”

    呼噜声停，不一会，客房张开了一条门缝。从门缝顶边上露了个眼出来，往外张了张，旋即“砰”的一声把门又摔上。听得里面一道粗粗沉沉的声音道：“什么畜生玩意，不认识！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石开笑笑，也不介意。那酒保一顿道歉。石开朗声对那酒保说：“我在府里东头住着，三五日内，如果有照我说的人来找，叫他直接来府东门‘外’见就是。”

    酒保记了。石开掏出几文钱赏了酒保，自己又往集市上逛去，看见个冶铁铺里正红火，炉子边上摆着一排钝了刃的、裂了口的刀具。石开看着铺边挂的招牌，进了铺子，乘那铁匠刚停下手，问道：“咱们这铺子有位阵师镇着？都能打造些什么东西？”

    那铁匠精着上身，夹着镰刀放上熔炉，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道：“各种各样农具都能打造。若是要进山打猎，朴刀斧子什么的也都不成问题。若是能出得起价钱、备得动材料，可以请动阵师帮你雕刻灵材。你要是能有个八九品境，拿着兵刃，不说轻易打得动盘羊野豹，哪怕遭遇上灵狼，说不好都能让你搏条命回来。”

    说着上下打量了下石开，往炉子边踩了一脚火，道：“客官是想要打造些什么？”

    石开问道：“若是没有灵材，打造把能和灵狼搏一搏的兵刃，得要多少两银子？”

    那铁匠登时没了兴趣，只看着炉火，道：“银子？你给我来上十斤，还不知道顶不顶事！阵师大人虽是常去府里，也不能拿银子替你买灵材。少说你不也得有几块仙玉？要是没有，你上别家问去吧，看哪家能替你用银子买灵材的。呲！银子！”

    石开脸上一副讪讪的样子，告了打扰，又逛了会儿街，往府里回去，再去练锏法不提。

    又过了两天，傍晚时分，朝西的天空中挂着一勾娥眉月。石开在贺立面前演过锏法。贺立面上微微露出点笑容：“资质确实不错。初见面时，我还以为你适合的是剑法或者刺法，并没想到这厚重的锏法你也这么快入得了门。基本型式你算是打下来了，此后还是要勤加练习，熟能生巧，把招法磨到你身体里去。”

    石开谢过，问道：“那您为何不传我剑法？”

    贺立道：“灵剑这种东西，若是寻常材质，你初学剑法，极易伤损。你又不是阵师、不是神将，一旦损伤，自己不能修复、威力立时下降。若是给你找把好剑，难找不说，万一引动了别人心思，反而给你惹祸招灾。还是锏好，里面填的灵铜不值什么大钱。灵气凝实，用来砸人，皮实有效。你将将砸上人时，还可以略略松一松灵气，免得反震伤了兵刃，又或伤到自己。像这样。”

    石开学了技巧，笑着说：“我看您怕不就是想给我改改性子。”

    贺立哈哈大笑：“也有，也有。”

    笑过之后，贺立再说：“有这对锏，你在路上也就基本能自保了，让人放心不少。还是得记住，不能轻信他人。你还有什么想学的没有，我不会的，可以给你找找人。这九羊府不比你那南山堡，高人说不上，但各行各道还成的人也都有一些，比你自己胡乱揣摩的要好。”

    石开道：“还是不必了。巴堡主遗孤不知是什么状况，我也是希望能早点找到，多少安心，的确不是托辞。”

    贺立颔首道：“也行。”回头交待管事：“晚上多造些灵食，明天你亲自送他上道。”

    回过头来又说：“出府给锏多熟悉熟悉注气。放气之后，你修为不到，不要急着把灵刃放长控锐。锏法以灵气凝实为先。不能及远的情况下，优先以步法靠近，稳扎稳打，切不可急于求成。”

    石开领了训，当晚各自安歇。

    夜里三更时分，石开在客房里并未睡死，忽然听到有人推门。门闩响了几响，院里红黄光辉闪亮了一阵。石开听得有个仆人应了门，阵门边上就没了动静。那仆人脚步往后堂去了，不多久听见贺立的脚步往院外出来。

    听得阵门开启声，听不见随后的交谈言语。不一会，忽然听见贺立声音道：“大管事，你给我把行装备一备，再派两个人，把施延他们也给我喊起来。我去取架车，一个更次内，就在我这宅门口集合。明日告诉石开，我临时有事，不能道别。”

    石开正准备起身，忽然又听得门口脚步声响。有人说道：“贺大人，您请回。巡案衙主大人最新交待，府君说了，这还是稽粮衙口的事，明日让他们先自行解决。如再有变，再来请您出手。”

    又听见贺立恨道：“怎么这也不要我管、那也不该我的事。怎么，我进阶个大成，他这是怕我要夺他的权位不成？如再有变？再有变时，是不是有人命都没了？关天的大事，哪能这么儿戏？不行！我现在得去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石开在客房门口站着，听见外头各人分头声响急促，贺立似乎与什么人争执着，声音渐渐远去。石开想了一阵，抚了抚套在袋子里的灵锏，回床上再次倒头睡下。

    后半夜再没有什么动静。天明起床，石开在院子里，见贺立昂头背着手对着大门站着，就走近来轻声问道：“昨天夜里，宅子上听着有点动静？”

    贺立回过头，紧锁着眉、冷冽着眼，面上仿佛罩着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