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老爷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第二天的凌晨。

    起来筹备热水和早饭的仆人天还没亮就起了床。迷迷糊糊上茅房的时候，发现茅坑被塞得严严实实。夜明珠的照耀下，看起来似乎是巴老爷的衣服，只是好像被泼上了粪水，茅房里又臭又湿。那仆人赶紧喊起人来收拾。把睡衣收拾出来后，发现巴老爷整个头朝下栽在粪坑里。这下子谁也没心思收拾热水和早饭了。一堆人赶紧叫起石开，毕竟堡衙里就他修为最好、力气最大。石开帮着把巴老爷拖出来的时候，巴老爷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确认了巴老爷没啥抢救的希望，石开把堡衙内的下人们都聚在一起。一阵相互检查。似乎没有谁在半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其他人走失、也没谁表现出有什么异常。

    于是大家一起检查了大门和后门的门闩，堡衙的阵法看起来也没受到什么冲击和破坏。除了从后堂巴老爷的卧房到茅房一路大门敞开，哪里的门户都关得严严实实，阵法也正常发挥着作用。最后大家无奈下了判断，看起来巴老爷是半夜上厕所自己发头昏，栽茅坑里淹死的。至于巴老爷一个小成境不知几品的修者，明明总说自己还很年轻，还有超过百年的寿元，为什么会如凡人一样发头昏、栽茅坑里也看不出挣扎、还能直接淹到死，这就实在不是大家能解释的事情了。

    等形成了初步结论，天已经大亮。石开取下门闩，放开了阵门。门外护卫们不敢惹巴老爷的气，已经吃过早饭在堡衙外伺候。石开安排一个护卫去找陈拓，陈拓人不在。也许是早早进山捕灵虎去了。护卫们大都知道陈拓最近在山里惹上了小成五品的灵虎，没谁敢去深山里叫陈拓回来，只好等他晚上自行回堡。

    石开仔细回忆了下巴老爷平时的行动。喊了两个下人、两名护卫，一起进了巴老爷的卧室，找到了官印和阵盘，再退出来，关了阵门。石开开仓取了一两灵谷，选了个小成境二品的护卫，让他沿大路抓紧去找上府来使报信；再依次按往常一样安排各人做各自的事情。石开自己多抽了两个护卫，加速整理需要上交的灵谷；巴老爷的尸首，丢在地上让谁都别去动它。

    当天晚上，陈拓没有回堡。次日下午，报信的护卫跟着收粮的车队到了南山堡。为首的青袍来使见了开堡阵的石开，不冷不热地甩了一句话：“知道了，巴堡主的死，已经上报九羊府了。调查人员，明天应该就会到。我是管收粮的。你们还有谁管粮没有，有就先把交粮的大事办了。”

    石开双手拿着粮账，弓着身子递给仙使：“小人石开，受巴堡主委托，负责南山堡谷粮管理。本年南山堡应纳谷粮共一千六百万斤，其中灵谷十六万斤。本年产粮共二千三百五十万七千一百斤，其中灵谷二十万零三十五斤三两一厘。千顷良田收割已毕、秆根还在田中没有翻垦，等待上使检验。”

    那为首的仙使接过粮账，微微露出点笑容。“还是你小子。叫石什么来着……咳，去年就你这账目最清楚。你办粮办了有三年了吧，也是时候该给你提提位置了。可惜巴堡主这当口死了。按规矩办事，今年的谷粮我都得好好查查，良田那边也得仔细去查一圈，可不敢轻忽。”

    石开微笑着接话：“陆仙使真是修者的楷模！每次见到您处理事务，我们都仿佛看到有道韵在您身上缓缓流淌，我们只是跟着旁观，也如沐春风，与有荣焉。您未来必然是前程万里、神霄有望！巴堡主为您的到来预备下了两瓶灵酒，还请您今晚赏脸，在堡衙里用顿便饭。”

    陆仙使脸上的笑容简直要完全绽放，但还是摆了摆手：“过了，过了。”

    当晚一顿酒宴。转天中午，石开手头的阵盘微光亮起，石开把手按在阵盘上，尽力尝试灵力外放，隐隐感受到又是一批仙使打扮的修者到了堡外。石开连忙和收粮的陆仙使打过招呼，带了四个护卫往堡门口去。到了仙堡门口，看着两棵巨大的虬龙柏树横展枝丫，树间光华流转，石开把阵盘举起，用劲慢慢按进那光华里。刚按进去，柏树枝丫转向天空，光华消失不见，阵盘也缓缓飞回石开手中，石开看到之前感受到的画面中的人物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为首的修者把手按在胸前，青绿色的仙使服饰下有微光亮起，青绿光芒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串字。石开看到的是“神霄京南岭道芹州九羊府巡案衙副”的字样。那修者开口说道：“本使贺立。收到报信，南山堡巴堡主身死，特来理事。南山堡堡令现在在谁的手里？”

    石开收了阵盘，取出巴老爷的官印，双手递前：“小人石开，是巴老爷的私募管事。巴老爷官印在此。”

    贺立收了官印，激发做了检查。石开又把阵盘再捧在身前。贺立也收了，仔细检查了一番。问：“怎么是你一个连小成都不到的凡人在管着堡令阵盘？南山堡护卫队正呢？”

    石开回答：“本堡队正是陈拓大人，小人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九月十四夜晚，近三天不知去向。”

    贺立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堡门，虬龙柏树的枝丫再次横展，光华再现，颜色转为赤红，冲天而起。贺立微微浮空，开声喝令：“即刻起，南山堡全堡戒严！所有人等，半时辰内，必须回屋！堡内所有小成境及以上修者，半时辰之内，到堡衙门口集合待审！”

    不知贺立是用了什么手法，南山堡里，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响起隆隆的回声，不断重复着贺立的话语。一时之间，满堡人都听到了贺立的宣告。还在收粮的陆仙使、护卫们不约而同地把头仰起。有些人张大了嘴巴，有些人面露惊惶，有些人转头张望，似乎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随即，大家似乎在同一刻里反应过来，一个个急急收拾起手头的营生。讲课的匆忙收书，做饭的匆忙关火，摆摊的连忙收货，做工的赶忙停工。满堡人一时间里整齐地乱作一团，街道上不多久就变得人流涌动，再不多久，又变得空空荡荡。

    贺立轻轻落地，见石开微微抬头望着自己刚才的位置，两眼开张，眸子里仿佛闪烁着光芒，嘴唇似乎不自觉地张开了一条缝。贺立没有等待，出声打断了石开的失神，说道：“别愣了，快带本使去堡衙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