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缓过神来，赶紧收束住心思，见贺立和身后的两个随从眼角笑意里都带着点友善，赶忙说：“贺仙使，这边请。”

    一行人来到堡衙，堡衙前已经聚集了一堆修者。陆仙使也在其中，见贺立等人过来，向前迎了一步，微微地鞠躬致意。贺立点头回礼，开口道：“命案要紧，打扰陆仙使收粮了。”

    陆仙使连忙回应：“不敢、不敢。贺大人亲临查案，死者必能沉冤得雪。巴堡主泉下有知，想必也对大人感激不止。”

    贺立没有再接话，来到堡衙门口对着人群站定，从怀里取出一粒绿色珠子，把手一托，缓缓催动。那绿珠子凌空飘起，对着人群方向，在珠子表面仿佛撕开了一条缝隙。珠子微微发光。贺立开口宣告：“神霄天眼在此，神霄大帝天威在上。本使秉持公心，来此查原南山堡堡主巴不德身死一案。你等修者，凡有问话，必须如实陈述。如有虚假，天眼告知本使，将以谋杀罪论处！如遇某一言天眼偶然有误，本使也必将详细推衍，必保无辜者清白。”

    人群肃然无声。石开不自主地颤了颤眼皮，两腿立定，没露声色。

    纳粮的队伍那边却有个护卫往陆仙使随从那边贴近，似乎是悄声说了句什么话。

    那绿珠子忽然发出洪亮声音，听着仿佛是纳粮护卫的声调，说的是：“仙使，这是个什么法宝？”

    纳粮队的那个护卫忽地捂住嘴，连忙转头左右张望。在场的，除了石开都是小成境以上的人，各个眼力不凡，都看得出那护卫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天眼的这句话，显然原本是他说的。

    贺立哈哈大笑，说道：“无妨，无妨。这个是神霄天眼。天眼善于辨识言语真假，经测试，对小成修者言语的正确率大概在九成五上下，所以又叫它做九成五。本使长期使用，即便天眼辨识失误，也能再加弥补，不至误判你等。当可放心。这天眼，又能细察周遭动静，但凡窃窃私语，便公之于众。无事肃静，有事大胆开口直言。”

    堡衙前一片静悄悄。贺立向人群扫了两眼，先喊过石开来，天眼落向贺立掌心，依旧发光。贺立身后左手边的随从开始记录。

    贺立和煦开口，石开压着心慌，一一应答。

    “小人石开。”

    “二十有四。”

    “父母是凡人农夫。均已弃世。”

    贺立又问：“堡内小成及以上修者，是否已经到齐？”

    石开巡视一圈，答：“除队正陈拓大人外，均已到齐。”

    “巴不德与你可有仇怨？”

    石开险些顺口就答，幸好及时收住了言语，想了想道：“未至于仇，不敢言怨。小人前些日曾求巴老爷涨些资粮，巴老爷未能相允，小人确实有些不满。”

    贺立微微点了点头。

    “巴不德何时去世？”

    “小人所知，是九月十四入夜时在世，九月十五日清晨已死。”

    “尸首何在？”

    “堡衙内茅房边。”

    贺立点了点头，对人群道：“各位稍待。”回头对右手边道：“施延，进衙，验尸。”

    石开看着贺立等人进了堡衙。过了一段时间，三人出衙。贺立手上的天眼依然悬浮在他掌心上，右手边的随从向前一步，开口宣布。

    “死者骨龄七十九，系巴不德正身。尸首自九月十五辰时后再无移动痕迹。尸首表面并无伤痕。鼻、口腔内有异物堵塞。气脉有衰败气象。肠、胃等内脏严重受损，系外力引发。死亡时间，九月十四夜约四更。验尸结论：巴不德系来自下体方向外力袭击受创，随后遭遇异物窒息死亡。袭击劲力凝聚精纯，力度至少在小成三品以上。汇报毕。”

    贺立扫视着人群，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往人群里点了个人，开口道：“所有人依次进衙内检查修为，从你开始。”

    等轮到石开，查完修为后，那施延报道：“凡人境九品已满，骨龄二十二。”

    一轮查完，除陆仙使收粮队伍外，现场并没有达到小成三品境界的修者。贺立又向石开和护卫们查了巴不德死前一段时间内的行为。石开都一一据实回答。问及当天夜晚二更到四更之间各自的所在和行为，石开答的是：“躺在耳房床上入睡”。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贺立问完话，带着两名随从进了堡衙商议。天色黑时，三人出来，贺立收了天眼，以手按胸，显出自身职务，当众宣布：

    “本使贺立，对南山堡原堡主巴不德身亡一案，初步判定如下。”

    “巴不德系遇刺身亡。遇刺前，巴不德气血衰败，已有走火入魔征兆，举止不当、待下苛刻，本应处罚，但罪不至死。南山堡原护卫队正陈拓有重大作案嫌疑，当前擅离职守、亡命在逃，需捉拿归案。如有线索举报，奖赏仙玉一块；如能直接捉拿，奖赏仙玉五块。明日起上报州府，全州通缉。”

    “如有异议，可向本使或九羊府巡案司提出，必将禀公执法，再行查复。”

    话音刚落，陆仙使立刻带头说道：“上使天眼，明察秋毫，我等并无异议。”

    于是人群赶紧跟着附和。石开暗暗松了口气。贺立继续宣布：“本案就此暂定，待嫌疑案犯陈拓捉拿归案后，再作后续审理。”随即浮空而起，朗声宣告：“原南山堡巴堡主身亡案审查已毕，取消戒严！”

    又一阵隆隆的回响后，南山堡阵法褪去了红光。贺立看向石开，石开还在回味贺立此前宣判词的意味。见到贺立目光，石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忙邀请贺、陆两位仙使进堡衙后堂，张罗衙里仆从设宴、伺候两位仙使休息。衙外的人群渐渐散去。石开得了贺立的批准，组织收殓了巴老爷的遗体。

    二更时分，两位仙使舒服地泡完了澡，又愉快地接受了石开的邀请，在后堂的宴席上各自入座。贺立自然坐了尊位，陆仙使其次，其他随从各自排开。

    坐定了座位，石开交待完菜色酒品，在贺立的要求下斜签着入了陪位。才刚坐下，贺立开口说：“我还有些事情想再问问你。”

    石开不由“唰”地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