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距离12月底的考试还有两个礼拜了。

    在“梦境”的加持下，陆晨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超高难度的《花之圆舞曲》流畅地拉完，这回他觉得很满意。他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足够报考国内任何一所音乐学院的手风琴专业了。

    但是李可摇了摇头，“还差得远。”

    “李老师，能否指点我？”

    “技巧全部做出来了，可是你不懂这些技巧为什么用。总而言之，过于浮华，这样的表演不是我要的。你不要说是我李可的学生。”

    “可是，我的时间很有限，只能拉到这个水平了。”

    “我们是艺术工作者，在作品面前，不能有半点借口和理由，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李可整理了一下燕尾服的后摆，缓缓站起，“送我回去吧，我不要在这里呆了。”

    “李老师，我们已经努力这么久了，真的不能突破这最后瓶颈了吗？”

    李可摇了摇头，“这不是瓶颈。你的演奏水平在业余乐手当中，已经是很高的了。但是，你的演奏只是一台很好的乐谱翻译机，还算不上艺术作品。究其原因，是你没有严格地打磨基本功。基础不牢，在演奏这种超高难度的乐曲时就会有瑕疵。”

    “你是说，我一开始就错了？”

    “我说过，国内手风琴的普及教育简直一塌糊涂。”李可走了几步，“小朋友，再见。”

    “李老师！”陆晨赶忙跟了上去，“可是我真的很想把这首曲子练好！”

    “你已经拉得很好了，在国内能完整拉完的这支曲子的年轻人不多。”

    “我想用这首曲子参加比赛！”

    “那你选错曲子了，国内比赛的评委大多是我的学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花之圆舞曲》是我的代表作。你选了这首曲子，难哦。”李可想在银杏树后面找到出口，不断的摸索着。

    “李可！请教我演奏《花之圆舞曲》，我愿意从头练习！”

    李可刚才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消失了，他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从琴包里取出手风琴端端正正地抱在怀里，“那么我们从最基本的拉风箱开始。从现在起，你要忘了你会拉手风琴这件事，跟我从0开始学习。”

    陆晨心中陡然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只需要在脑海中出现明确的指令，“梦境”中不管是NPC还是其他任何事物，都会自动做出反应，只要这个指令一定要足够明确。

    很久以后，在富山的帮助下，陆晨总结出了在元宇宙的虚拟世界分辨真人与虚拟人的几条定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在“梦境”中对其做出指令并观察其反应，当然，这是后话。

    这天，陆晨母亲终于为他这两个星期每天都晚归的事情，向陆晨发了火。

    “妈，我们有个学习小组，每天都在外面相互辅导功课……”陆晨小心翼翼地说。

    “都有谁。”母亲低头自顾自地吃饭，头也不抬，语气很生硬。

    “我，金艺豪，还有……我们班的女班长，李晏然，家长会上你见过她……”陆晨努力编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不许去了。”母亲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妈，我被推荐参加了成大的特招……”

    “我知道，”母亲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那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你的目标有且只有明年的高考，听清楚了吗？”

    陆晨躲避着母亲透过眼镜片刺向自己的犀利目光。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想着走什么捷径，成功的路上没有捷径。”她把脏碗碟堆在厨房水池里，边挽衣袖边说，“别跟你那个一事无成的爹一样。”

    那天晚上，陆晨半夜起床上厕所，发现母亲房间还亮着灯。

    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陶宇现在只上半天学。每天下午他的座位都是空的，而老师们都没有对此有任何疑议。

    “陆晨，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在一个课间，同桌问道。

    “我……能有什么准备，听天由命呗。”陆晨并不愿意自己课下的小动作被人知道。

    “我听说，陶宇每天下午要上好几堂私教课，音乐舞蹈什么的都有。”同桌小声地说，“他们吃相也太难看了。我知道好多有实力竞争的同学都被他们背后刷下来了。陶宇明明可以直接晋级，还要装公平来恶心人。而你也没有加班补习，拿什么跟他们比……我没别的意思。”他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道。

    陆晨无奈地笑了笑。

    李晏然自从那天之后，就没跟陆晨说过一句话，这也是让他苦恼的地方。因为金艺豪答应把VR眼镜借给陆晨带回家用的唯一条件，就是让陆晨把她再约出来玩。

    “李……李晏然，要不今天跟我去小豪家，我觉得我的水平又进步了，帮我把把关。”陆晨趁周围没人，小声对李晏然提议。

    李晏然眉毛往上一挑，“你那个富二代同学吗？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太油腻了。”

    “其实，小豪他人很好的。”

    女孩转过头来，眼神瞬间看穿了陆晨心里的弯弯绕绕，“你不会是要撮合我跟他吧？陆晨，我把你当朋友，可不能这么出卖我！”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上课铃敲响，陆晨尴尬地回到了座位上。

    当窗外干枯的爬山虎开始映上夕阳的红色，飞快的一天又过去了。

    “陆晨，放学来一下我办公室。”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刘书琴的语文课，下课铃声敲响时，刘书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陆晨说。

    “下周末就是成州大学的特招考试了，按要求是由学校组织考生统一报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刘书琴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突如其来的关心语气中有种怪异的和蔼。

    “刘老师，我准备得……还好。”陆晨知道不能把计划都说出来，只能搪塞，自己口吃的毛病又犯了起来。

    “没关系，你压力不要这么大，”刘书琴把教案合了起来，“只要你不去报道，就相当于自动放弃考试，还是要把精力集中在高考上才是。对了，你家陆老师最近怎么样？”

    陆晨偷偷攥紧了拳头，“她挺好的。谢谢刘老师关心。”

    “巧了，下周末也是市里的公开课比赛。真怀念以前为了评职称到处讲课评比的日子，只是评上高级职称后以后我就很少参加这些活动了。”刘书琴笑着说，“不过这次市公开课比赛特意邀请我作评委呢。”

    陆晨很尴尬地笑了笑。

    “我跟你妈妈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刘书琴忽然认真地说，“这次比赛，有几个老资历的老师要解决解决，如果不是特别出彩的话……没别的意思，提醒一下陆老师有个心理准备。”

    “恩，谢谢刘老师。”陆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没什么事，叫你就是提醒下周六上午八点在校门口汇合，你和陶宇同学，一起去成州。”刘书琴又恢复了刚才和蔼的笑容，“专车准时出发，不来就视作弃权。知道了吗？”

    “刘老师，我准时报道。”陆晨说。

    “哦？”刘书琴眉毛往上一挑，“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