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陆晨关了灯，书桌上放着VR头盔。而他没有进入“元宇宙X”系统，去到富山美奈子的“梦境”中，而是静静地转动着手上的魔方。

    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金艺豪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他主动把VR头盔背到学校交给了陆晨。

    “好好练，别让老子的钱打水漂！”金艺豪说。这句话他应该听他父亲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么一点时间怎么够呢？

    如果自己就以现在的水平去参赛，就像李可说的，由于基本功不牢，懂行的专家能一眼看出自己的野路子出身。

    要是自己跟着李可从头开始学习手风琴，可能需要数千小时的练习时间。哪怕是在时间流逝变慢17倍的“梦境”中，这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时间。

    老住宅小区的夜晚很安静，屋里只有陆晨手里魔方转动的轻微声响。

    按照李可的方案，自己要从拉风箱开始，从新认识手风琴这个乐器。音阶、指法，再到即兴演奏。

    要是自己一开始不要选这么难的曲子，是不是就好了？

    他没法在一周之内将十年的功课补回来，哪怕在“梦境”也不行。

    魔方在陆晨手中不断打乱，还原，再打乱，再还原。

    一个疯狂的构想在他脑海里出现了。

    这天，富山美奈子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和往常一样进入到“梦境”中，为自己在虚拟世界中的小房子增砖添瓦。她现在已经能在“梦境”中造出一些平面的事物比如墙上的挂画、壁纸等，虽然还远远达不到那位中国小朋友可以任意制造立体物体的能力水平，但这已经让她很欣喜了。

    当她进入到“梦境”时，竟意外地发现，自己那栋日式小房子旁边，赫然耸立着一栋六层楼高的玻璃大厦。

    富山美奈子张大了嘴巴，慢慢走近这栋建筑，不知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入侵者。当她走到跟前时，才发现这栋大楼每个房间都一览无余，像极了城里的大型牙医诊所。每个房间都有着一位身着燕尾服的老头，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

    富山完完全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她只知道这位中国小朋友借用自己的“梦境”来练习乐器，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孩竟然会将自己复制成多份。通过玻璃能看到，每个房间里的“陆晨”学习着不同的内容，有的“陆晨”在站着演奏，有的“陆晨”在坐着听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就当富山惊叹于这个男孩在“梦境”中的超能力时，又一位“陆晨”从大楼侧面走了出来。

    “陆晨君……到底那个是真正的你？”富山美奈子向前问道。

    “都是。”陆晨说，“我一开始只是想造两个李可老师同时教我……没想到我能直接在‘梦境’中复制自己！由于隔音太差了，我就造出这个大楼，每间房都是隔音的，这样就不会受到打扰了。”

    “我有些搞不懂了，你是说，你能同时接受到这么多个‘陆晨’的感官信息么？”

    陆晨顿了顿，仿佛在感受什么。“没错，我能感到我在同时经历的三十六个场景。你看，在那个房间里我正在练习自由音阶，而在这个房间，我在上乐理课。”

    富山笑着说，“与此同时，你还在跟我聊天，就在我面前。天哪！你的大脑是怎么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的……”

    陆晨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我注意到你走了过来，怕吓到你，想跟你打个招呼，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出现了。”

    “你的意愿是跟我说话，你的大脑就自动下了一个复制的指令……”富山若有所思地说，忽然眼睛兴奋得放光，“要是能亲自研究陆晨君的大脑，那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听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日本妹子要研究自己的大脑，陆晨首先想到了吃火锅时汤过的猪脑花，引起自己胃部一阵不适。

    “我先去练琴……希望不会打扰你。”陆晨怯怯地说。

    “陆晨君，要加油哦！”富山美奈子双手握拳，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玻璃大厦的房间像魔方一样拧动起来，这代表着陆晨正在调整学习的顺序，将每一段独立的课程整合起来。

    他在“梦境”中复制了三十六个李可和自己，这代表他将学习的时间又延长了三十六倍。

    当最后一个房间中的李可完成了教学，代表着他完成了全部学习内容。

    玻璃房间一间一间地消失，三十六个陆晨和李可慢慢收敛到两个人身上。

    陆晨来到那株熟悉的银杏树下，怀里抱着手风琴。李可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富山美奈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李老师，请检验我的表演。”陆晨命令一般地说。经过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和NPC打交道的直白方式。

    李可右手一摊，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晨深吸一口气，所有音符早已在自己大脑中，演奏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柴可夫斯基《花之圆舞曲》的曲调响起，手风琴在陆晨怀里丝毫不逊于一支小型的交响乐队，高音的激亢，中音的悠扬，低音的烘托，左右手配合得无比默契。

    一曲奏罢，李可默默摘下了自己的小圆眼镜，胖乎乎的手指在眼睛周围轻轻擦拭了一下。

    “技巧、情感都把控得无以复加，如果我们都回到三十年前的贝尔格莱德，我能不能比得过你，还是很大的问题。”李可慢慢带上眼镜，“小朋友，我祝贺你！”

    “这就是陆晨君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完成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富山美奈子再次被震撼到。

    “时间太赶了，其实大部分工作是在最近一个星期完成的。”陆晨说，“我觉得我的大脑被压榨到极限了。”

    富山若有所思地说，“按现在的研究，普通人大脑的神经元只有10%左右充分活跃呢。难道是因为在‘梦境’的缘故，陆晨君可以控制自己大脑神经的开关，从而把脑力开发到极致？”

    “是么，可是我觉得我还是这么笨啊……”

    “陆晨君，你很了不起！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绝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习完成这么复杂的乐器演奏……”富山美奈子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梦境”中只有一颗银杏树还在飘着叶子，树后有一栋两层高的日式独栋楼房，而四周一片黑暗，仿佛这里的时间从未流逝过。

    “梦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富山喃喃地说。

    摘下VR头盔，陆晨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

    指针落在12月28号周六，凌晨一点十三分，秒针滴答走动，一切显得无比真实。

    再过不到七个小时，他就要出发去成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