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在金艺豪家中宽敞的客厅中央，陆晨当着金艺豪和李晏然的面展示了他在系统里的训练成果：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华尔兹》的手风琴独奏，这是他小时候学习过的最复杂的曲子了。因为“梦境”中大脑得到充分的利用，又有比现实世界更长的时间，让他作了充分的准备来练习这支曲子。

    “简直太好听了，跟听音乐会现场似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三秒钟，李晏然兴奋地鼓起掌来。金艺豪已经求了陆晨三次把女班长约出来，直到他以不借给陆晨使用VR系统为要挟，陆晨才勉强答应了。而李晏然竟然爽快赴约，这让陆晨多少有些不爽。

    “手风琴多声部的音色特点决定了它天生就是演奏交响乐的好手。”金艺豪不以为意地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的领口，“陆晨啊，你打算用这个曲子参赛么？这可不是个好选择，我是说，这首曲子的竞技性不强，你懂我意思吧？”

    陆晨从刚才成功演奏的兴奋劲里缓了过来，垂头丧气地说，“没错，这只是一首初级曲目，可是我没有机会去学更多的曲子了。”

    “那他应该用什么曲子参赛呢？”李晏然发来提问。

    “老肖的曲子怪异，我觉得还是传统一些比较符合成大那帮老家伙的胃口，老柴的《胡桃夹子》怎么样？或者你剑走偏锋，改一个民乐独奏什么的。”

    陆晨呆呆地咂咂嘴。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中《花之圆舞曲》的手风琴独奏版，他记得小时候学琴时老师用录像带给他们播放过，是当时国内顶尖的手风琴音乐家李可演奏的。李老师仅仅用一台国产的手风琴，把《花之圆舞曲》极尽优美旋律、宏大开阔的气势表现得无与伦比。时隔这么多年，陆晨依然能回忆起当时观看演奏录像的震撼感。

    “我联系一下我在成州市的钢琴老师，让他推荐省里最好的手风琴老师教你，放心，费用包在我身上。”金艺豪轻描淡写地说，眼神故意不往李晏然的方向看，他的脸颊仿佛雷达一般接受到了女孩艳羡的目光。

    “小豪，谢谢你的好意，可现在不是老师的问题。”陆晨说，“如果不能在系统里训练，就不能在考试开始前做好准备的，这太难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金艺豪见李晏然没有注意自己，稍微抬高了一点音调，眼睛轻轻往女孩方向瞄去，“艺术这个东西光努力不行，还要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我就不是手风琴的料，钢琴小提琴马头琴学了一圈，最后发现油画才是我的归宿。唉，可能我终归就是梵高那种郁郁不得志的人吧。”

    李晏然似乎完全没被这番话吸引。“你们刚才说系统什么的……是网课、慕课那种吗？”

    陆晨刚要解释，金艺豪抢答到，“其实是我刚从国外定的一个VR设备啦，用的最新的技术……”

    “我刚刚搜到，有个著名的手风琴演奏家在慕课平台上有免费的课程教学呢，不知道能不能在你们这个系统上用？”李晏然打断了他的话，手机屏幕朝陆晨晃了一晃，“你看，《李可老师手风琴100讲》。”

    陆晨兴奋地接过手机，“没错！是李可老师，没想到他老人家也在网上出教学了，真是造福呀！”他想起小时候每周坐两小时公交车到老师家里学琴的日子，而随着技术进步，最好的教学资源在网上竟然也唾手可得。

    “整整一百集呢！你要学到什么时候？”金艺豪问。

    陆晨看向了沙发上静静放着的飞行头盔一样的“元宇宙X”，“我有主意。”

    李晏然收拾了一下背包，站起来甜甜一笑，“看来没我什么事了，今天很开心听到了这么好听的演出，我就先撤？”

    “哎哎，等会吃了再走吧？我定了必胜客的外卖。”金艺豪赶紧站起来。

    “我就不吃啦，晚上还要陪闺蜜过生日呢。”女孩把书包往背上潇洒一甩，“走啦，大艺术家，你们加油。”

    金艺豪怔怔地走到门口目送李晏然上了车。

    “没想到还有吃瘪的一天吧？”陆晨坏笑道。

    “滚滚滚，练琴去，我要去主机游戏里舒缓一下悲伤的心情。”金艺豪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地说。

    陆晨顾不上安慰他，聚精会神地带上VR头盔，经过了熟悉的开机界面后，他降落在富山美奈子的“梦境”入口前。

    “是否上载李可的全部信息到元宇宙X？”

    是。

    “正在分析渲染，请稍后。”

    提示消失了，一位慈眉善目、戴着小圆眼镜、身着黑色礼服的胖乎乎老头出现在陆晨眼前。

    “亲爱的青年朋友们，我希望你们都能学习、爱上手风琴这门美丽的乐器。”“李可”老师用舞台腔一般语气对陆晨说到。

    “李……李老师，我想向您学习手风琴。”看到儿时的偶像，陆晨激动得声音颤抖。

    “当然，手风琴是一种可爱又有趣的乐器，我希望能用我的努力吸引到更多人掌握这门艺术。”

    “李老师，我想学习《花之圆舞曲》。”

    “手风琴独奏《花之圆舞曲》是我的代表曲目，1983年我曾在贝尔格莱德国际手风琴大赛上用这支曲子获了金牌。小朋友，你确定要练习这么困难的曲目吗？首先你要拥有扎实的基本功，就说这最基础的拉风箱吧……”

    陆晨见到眼前这个NPC不厌其烦地说了一大堆，意识到还是在“梦境”中效率最高，便不顾李可的念叨，一把抓住他胖乎乎的手臂，拽进了神像的入口。

    熟悉的酥麻感从后脑传遍全身，陆晨觉得这个感觉很痛快，很舒坦，仿佛美美地睡了一觉后醒过来一般。

    富山美奈子这会儿没在，那颗粗壮的银杏树还在飘着金黄色的叶子。陆晨和李可在树下各坐了一把椅子，怀里各抱一只手风琴。

    “李老师，我想学习演奏《花之圆舞曲》。”

    “梦境”里的李可显得干脆了许多，“好嘞，我拉给你听一遍。”

    如此近距离观看大师演奏，陆晨感到了远超小时候看录像带的震撼。听到曲子的每一片银杏叶子都被赋予了生命，随着李可的旋律翩然起舞。叶子们两两结伴，演出了一场无比辉煌壮观的圆舞曲。

    “你来一遍，我看看。”李可面无表情，用几乎命令一般的口吻说道。

    尽管陆晨极力回想大师演奏的每一处细节，但是无奈这只曲子包含的技巧实在是太多了，他磕磕绊绊拉完，自己也很不满意。

    李可把自己的手风琴一收，站起来就要走，“小伙子，你还差得很远，我现在还指导不了你，好好练个三年五载再来吧。”

    陆晨用哀求的语气说到，“李老师，李大师，请你教我拉《花之圆舞曲》吧！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好。”李可像接到命令一般，又坐回了椅子上。“我们先从第一个小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