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该吃吃，该喝喝，显然你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金艺豪目不转睛摆弄着手上的VR头盔，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件人类最新数码科技产品呈现出完美的光泽和质感，光是那融合了复古和科技感的外形让他爱不释手，而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顶很酷炫的飞行头盔。“你们班那个陶宇我早就听说过，他爸是市建设局的副局长，肥得流油的位置，我见过老金给他敬过酒。”

    中学后门的“老兵烧烤”，摊主徐成友正在认真数着手上的肉签，耳朵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声客人点菜的招呼。刚放学的学子三三两两站在烤炉旁，不会放过任何一根烤好的肉串。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好想赢他一次。”陆晨面如死灰地看向前方，“要是我有什么特长就好了。”

    金艺豪美美地把VR头盔装在自己的书包里，“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学手风琴？后来怎么没练呀？”

    陆晨苦笑了下，自从爸妈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任何兴趣班。

    “没，不喜欢了。”陆晨说。

    “当时兴趣班老师最稀罕的就是你了，说你有天赋，是根好苗子，可惜。”金艺豪说，“我就更惨了，技能点被我爸点歪了，十几年的功夫都是白费，直到高二才知道自己画画最合适……”

    “小豪，真羡慕你有个好老爸。”

    “弟娃，你的十根羊肉串好了哈。要不要辣？”摊主老徐把油腻的手在麻布上擦了擦，抓起一把红红的辣椒面问道。

    “要，多放点。”金艺豪从老徐手里接过肉串，分了一半给陆晨，道，“嗨，不说这个。哎哎，你看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上次在你旁边的那个？”

    李晏然和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地路过，十六七岁青春靓丽的女孩，不论在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的风景线。

    陆晨伸出手想跟她打个招呼，这时李晏然旁边的一个女生注意到他立马“喔”的一声，随即夸张地捂住嘴，小声说道，

    “晏然！是不是他！你刚才说的……”

    李晏然向她使了个眼色，有些尴尬地跟陆晨打了个招呼。

    金艺豪十分大方地举了举手上的肉串，“美女们，吃烧烤啊，我请客。”

    女生们对视了一下，发出爽朗的笑声，也没理他们就走了。还没走太远，她们议论的言语还是清清楚楚传到了陆晨耳朵里：

    “他看起来好土啊，为什么学校会选他和陶宇去特招啊……”

    “你们班陶宇真的好帅好帅啊！”

    “呜呜呜——晏然你幸福死了！”

    原来连李晏然，也认为自己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这一会儿的功夫，金艺豪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烤串，眼红地看着陆晨手上没动过的那几根。

    “你吃吧，我没胃口。”陆晨把食物往他面前一推。

    “我就吃你一根。”金艺豪说，“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参与或不参与这个考试，对你有没有什么损失？没有，对吧？”

    “小豪，如果你是我，被他踹一脚，你会怎么做？”陆晨小声从嘴里说出这句话。

    “我可能会花钱请混混打他一顿，”金艺豪大口嚼着Q软弹牙的肉串，“不不，标准答案应该是，躺在地上不起来，掏出手机打110，然后直接开始选车，狠狠讹他一笔。你说你当时怎么不讹他呢……”

    陆晨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这些……”

    他明白，不论金艺豪犯了多大的事，老金都会给他摆平，但是自己不行，自己的母亲、父亲，都不行。

    “这位仁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金艺豪学着一副武侠小说人物里的语气。

    “不！”陆晨将最后一块肉狠狠地从铁签上咬下来，似乎背上还在隐隐作痛，“如果不能扳回这一把，我可能一辈子的都走不出那一脚的阴影。小豪，我要你帮我。”

    “包在我身上，这就给好大哥打电话。”金艺豪说着就拿出手机。“谁让咱们是从小穿开裆裤的交情呢……”

    “不是叫你摇人！”陆晨擦了擦满是油渍的眼镜，戴好后认真地说，“我要去参加成大的特招考试，就考手风琴。”

    “没问题兄弟，”金艺豪手机没放下，一边翻通讯录一边说，“我看还能不能找到之前的手风琴老师，我在那个培训机构还存了好几万学费没用呢……”

    陆晨被自己这个好哥们的钞能力震惊了，“小豪，我说的不是这个，再说了现在只有一个月时间，我从新捡起来也来不及啊。”

    “那你说吧，我怎么帮你。”金艺豪说，“怎么在一个月内把手风琴练到十级水平？”

    “我不太确定，但是需要用到你的VR头盔。我在系统里面找到一个功能，有个NPC一样的人，应该能帮到我。我需要找到他。”

    金艺豪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抱紧了怀里的书包，“不会吧，你是不是觊觎我的游戏机。”

    “我没开玩笑，这个虚拟系统里有一种叫‘梦境’的东西，进入里面以后就跟咱们做梦一样，时间流逝比正常慢十七倍。”

    “你是不是把虚拟和现实搞混淆了。”金艺豪满脸不相信，“这个是VR，交虚拟女友用的，你却用来练手风琴？”

    “你相信我好了。”

    “相信你，没问题。但是你总得让我玩一下吧……”金艺豪不舍地说。

    “小豪，这个机器多少钱？”陆晨鼓起勇气问道。

    “一万，美刀。”金艺豪坦诚地说，“但现在不是钱的事，在官网上预定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而且还是限量的，能不能预约上还是个问题。”

    “哦……好吧。”

    “这样吧，你这个月每天去我家写作业，我就跟我妈说，我请你补文化课。”金艺豪说，“晚上我妈肯定会叫车把你送回家，就这么定了。”

    陆晨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要是你文化课分数没有进步，你妈岂不是要弄死我？”

    “这话说的，我妈花了那么多钱培养我，我哪方面有进步了？”

    “也对。”

    “对你个头！快走！教我玩那个什么，在游戏里做梦？想梦到谁都可以对吗？那我要佟丽娅……”

    “是‘梦境’！”

    金艺豪的卧室比陆晨家稍微小点有限。50寸的电视机下面整齐码放着几款最新的游戏主机，金艺豪把VR头盔拿出来跟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左看右看，眼里都是喜欢。

    “我先登录玩一会儿，你随意。”金艺豪迫不及待地接上电源线。

    陆晨透过房间里硕大的透明置物柜，看到了金艺豪从小到大用过的各种乐器，真是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但里面绝大多数乐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次奏响。

    陆晨在柜子的一角看到了一把手风琴，是一只标准的120贝斯的自由低音手风琴，他一眼认出这是俄罗斯进口的，琴身上有极具俄国特色的金色花纹镶边，在当年肯定价格不菲。琴盒上还贴着一张照片，是金艺豪在手风琴兴趣班的合影，陆晨看到5岁的自己在照片角落，怀里还抱着一只大大的手风琴。而这只琴在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就被妈妈做主送给学琴的亲戚家孩子了。

    陆晨找到当时学琴的姿势，拉动了一下风箱。尘封十来年的风箱鼓足了腮帮子，把新鲜的空气送过琴身里无数只嗷嗷待哺的簧片，悠扬婉转的琴声伴随着琴身震动带来的令人愉悦的酥麻感，像暖流一般流遍全身。对，就是这种感觉，呼应上了。

    真是好琴啊。

    陆晨拉了唯一记得起来的一支练习曲，左手复杂的低音指法早就忘了，但光是右手触发的主旋律都让自己心旷神怡，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练琴的日子。

    “卧槽，太得劲了，跟真真的一样！”金艺豪发出一声怪叫，两只手一抓一抓，不知道在游戏里摸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金艺豪把头盔摘了下来，泄气地说，“真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怎么了？不好玩么？”陆晨坏笑着问。

    “我直接降落在了拉斯维加斯，准备去看一看赌场的脱衣舞，它却告诉我未满十八岁不得入内。”金艺豪把操控手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你来吧，我要玩会儿主机游戏解解压。”

    陆晨带上头盔，依然选择降落在空无一人的泸川市。

    他先将金艺豪的手风琴上载到了系统里，很快画面上空旷的街道就回响起了琴声。但是通过手套控制的虚拟手风琴并不能实现精准操作，距离演奏练习还有天壤之别。

    必须马上找到余翱和‘梦境’。

    他来到“美佳缘”麻将馆附近，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听到那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果不其然，街道另一端传来脆响，“老余”和“自己”一前一后，穿过十字路口狂奔。

    陆晨把系统里的电驴油门拧到最大，终于赶在消失前拦住两人，但是“老余”和“自己”还是拼命推开他，往地图画面消失的小巷子跑。

    陆晨四处查看，希望看到那个邋里邋遢的身影，但是没有找到。

    眼看“陆晨”就要消失在拐角，他点击画面移动到这个NPC身边，抱住他不让走。

    “老余藏在哪，真正的老余在哪？”

    陆晨心急如焚地打出这几个字。

    “系统正在自动查杀，快跑！”眼前的NPC头上出现了这一行字。

    陆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到NPC身后有一道淡淡的白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是系统正在重新将画面渲染一遍。

    他下意识的松开手，面前的“陆晨”一把推开他往前跑去，但是赶不上白光的速度。很快，他看到眼前白光掠过，连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NPC一起消失了。

    老余说，这两个是从另一个时空里跑出来他们两人的一段意识。那么显然，这些游走在各个时空里的意识体被当做了BUG，是被严格查杀的对象。

    那么连同老余和他的“梦境”也被认为是BUG。

    难怪第一次在系统里碰到老余，他一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就要马上藏起来……

    陆晨也明白了为什么老余努力劝说自己在“梦境”里升级大脑算力，原来是要用自己的大脑来保卫“梦境”……

    他怎么不跟我解释清楚呢！

    陆晨在空旷的街道上胡乱溜达着，无精打采地看着道路两边的门市小店，心中充满了懊悔。

    这回彻底没戏了，再在系统里碰到一个“梦境”的机会无线趋近与0。

    自己在元宇宙X里练琴的想法，也被系统清除得粉碎。

    原来自己根本并不可能逆天改命。

    他灰心丧气地摘下头盔，“小豪，我可能没办法参赛了。”

    “怎么了？”金艺豪正抱着一台外星人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我找不到我说的那个人，还有系统里的‘梦境’，它们被当做BUG给清除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黑话，我听都听不懂。是不是这个在游戏做梦的功能，现在没有了？要不要我给客服刚发个邮件问问……”

    “没用的，那个人说过，‘梦境’在系统里其实是非法的……都怪我，当时没有帮他。”陆晨垂着头说。

    “你说的梦什么玩意，是不是这个？”金艺豪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陆晨，“国外论坛上有个帖子，说元宇宙X系统里的神秘隐藏空间，怀疑是系统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