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备战紧张的月考，陆晨再也没有来得及回到那个奇怪的“梦境”里，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这天，陆晨收到金艺豪的信息说，金爸爸终于又出远门了，希望能要回放在他那里的VR头盔。

    “好的，我明天带给你。”陆晨回信到。

    “太好了，明天放学小烧烤见，我请你吃烤串。”金艺豪发消息说。

    小烧烤是常年在泸川一中后门的路边摊烧烤，摊主是个40多岁的退伍大叔。虽然身体落了残疾，大叔的烧烤手艺可没有打半点折扣，甚至成为一届又一届泸中学子心照不宣的接头暗号。

    “对了，你知道吗？辛老师她们回大学去了。”金艺豪说，“上周末学校给实习老师开欢送会，我们艺体班去表演来着，我看到辛老师也在，啧啧，那么多实习老师就她最好看，腿白。”

    中午，轮到陆晨在的小组做清洁值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今天格外卖力。他站在窗台上奋力擦着玻璃，在冬天寒冷的气温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擦完了三面玻璃，他端着盛满脏污的水盆准备去水槽倒掉。这时，刚从篮球场回来的陶宇正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回到教室。由于水盆遮挡了视线，陆晨一脚踩在陶宇的鞋上，脚下一绊，手里的水盆打翻在地，他也顺势倒在了一地污水里。

    “你不看路吗！”陶宇撩了撩满是汗的头发，愤怒地吼道，“老子的鞋都没法穿了！”

    一旁陶宇的哥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嘻嘻哈哈地说，“哦豁，宇哥，你刚买的鞋。”

    “哈哈哈，没事洗洗还能穿，新鞋变旧鞋。”

    陆晨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慢慢爬起来，看到陶宇脚上一双帅气的粉红加白色的篮球鞋已经被污水泼了一大半

    “我真的会谢，怎么会这么SB的人……”陶宇弯着腰用纸巾在鞋上使劲擦，试图把脏污都擦下来。

    “对……对不起，我刚才没看到。”陆晨说，他顾不上自己大半身衣服都被泡了污水，急忙跑到座位上拿纸巾，蹲下递给陶宇，说话又结巴起来，“鞋给我，我，我洗干净还给你。”

    陶宇看了看他，厌恶地说，“我让你洗了吗？”

    陆晨狠下了心，说道，“我赔给你！”

    陶宇轻蔑地笑了下，低头擦自己的鞋。一旁染黄头发的男生笑了，“宇哥那可是限量AJ，现在行情一万多买都买不到……”

    陆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那可是他妈妈将近两个月的收入，那几秒他想了很多，要不去找找老爸？这么大笔钱，他一定会问个清楚明白，没准还会被妈妈知道……

    陶宇把擦污垢的纸巾扔了一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嘴上跟了一句国骂，直直地看着面前脏兮兮的陆晨，分不清更生气还是更嫌弃。

    “宇哥，早知道这样，刚才打球就该让我好好踩两脚。”

    “算了算了，看他那样，宇哥，我们去小烧烤……”

    旁边的人勾肩搭背地拉陶宇走。

    “走走走，一会儿让我妈给我带双鞋过来。”陶宇说，一行人慢慢离开，留下陆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陆晨蹲下来拾起打翻的水盆，转身去水龙头接水，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宇哥！算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陆晨感到背上挨了重重的一踹，一个趔趄连人带盆摔倒了地上。

    一回头，看到陶宇脸上露出狂妄的表情，左手食指指着自己，“臭屌丝，以后在老子面前小心点！免得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陆晨感到脑袋里有跟神经发出了嗡的一声弹响，同时有一股酸麻的感觉从腰部沿着脊骨爬到后脑勺，继而蔓延到全身，好像老旧的水坝终于拦阻不住汹涌的洪水，顿失滔滔，一泻千里。等陆晨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陶宇撞倒在地，准备抡起拳头往他脸上招呼时，自己被陶宇的哥们齐齐拦住。

    陶宇还在妄地叫喊道，“你来啊！打我啊！看我弄不弄死你！”

    黄毛男生也奋力把陶宇拽住，“宇哥，算了算了！”

    陶宇顺手抓起走廊边上一把空椅子，直直往陆晨的方向扔过来，全然不顾他的几个哥们挡在他和陆晨之间。

    “唉唉唉！宇哥你砸到我了！”

    走廊上的冲突迅速引起了围观，很快班主任过来，把陆晨和陶宇都带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刘书琴今年四十岁，和陆晨的妈妈是大学同学。刘书琴带着一副玫瑰红边框的眼镜，脸上总是画着精致的浓妆。她女儿去年考了大学，听说留学去了英国。

    刘书琴深感现在的孩子发育得太快了，自己在两个一米八的孩子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于是让他们俩坐下，自己站着批评他们。陆晨一直低着头，全身时不时还在轻微颤抖。陶宇则昂着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吗？”刘书琴说了半天，终于问出这句话。

    两人刚从办公室出来，刘书琴在身后喊道，

    “陶宇，回来，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哦，好的！”陶宇回应道，转身的时候对陆晨轻声说了句，“放学别走。”

    整个下午，陆晨坐在被自己擦得干净明亮的窗户边，感到一股莫大的讽刺。他后悔了，不该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和陶宇发生冲突。要是当时铁了心找父亲要钱赔给他，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样。

    他不怕挨揍，他更怕自己挨打的事被母亲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很快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陶宇和往常一样从座位上弹射起步，消失在教室门口。

    他一定是叫人去了。

    陆晨如坐针毡，到底该不该回去？要是陶宇带着人找上自己家，更是要把母亲也卷进来。快点来吧，求你们了，给我来个痛快的。

    “陆晨，你怎么还不走？”女班长李晏然准备锁教室门。

    “我……我还想看看书再走。”陆晨撒谎都撒不圆。

    李晏然当然知道中午两人起冲突的事情。她走到陆晨旁边劝道：

    “还在想中午的事么？没事的，就像你说的，毕业了谁还记得谁？”

    “他让我放学别走。”陆晨小声说。

    李晏然恨铁不成钢地大声说道，“陆晨同学，你性格真的是太弱了！你总是在怕，什么都怕！”

    陆晨摇了摇头，说，“我不像你们……”

    “中午他也就是仗着人多才敢从背后偷袭，现在这个年代了，就是你伸着脸让他打，他敢吗！学校会开除他的。”

    “学校也会开除我……”

    “那你要这样畏畏缩缩一辈子吗！”李晏然把教室钥匙摔在陆晨桌上，“你自己锁门吧！我要走了！”

    陆晨在教室坐到了天黑，当然没有等来陶宇的半点影子。

    当他回到家时，妈妈把饭菜都摆在桌上，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盆豆腐菠菜汤，一碗白米饭，都已经凉了。

    “妈，你没吃吗？”陆晨看到饭菜都没动筷子，到妈妈的卧室门口问道。

    妈妈在小桌子前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饭都凉了，你自己热热先吃，妈妈还要改个教案。”

    陆晨用微波炉把饭菜重新热了热，又拨了好多鸡蛋盖在米饭上，端到妈妈手边。

    躺在床上，陆晨十分想回到元宇宙X的‘梦境’中，给自己造一个钢铁侠那样的铠甲，再把中午那群人都变出来，结结实实的打他们一顿。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一动也不想动，一个囫囵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自习，班主任刘书琴走进教室，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占用大家五分钟的时间，宣布一个事。”刘书琴打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今年推荐给成州大学的特长生自招名额出来了，经过学校的层层选拔，今年报送的两个同学都在我们班。”

    “哇——”全班同学发出一阵惊呼。

    成州大学是湖西省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最知名的高等学府之一。作为省重点中学的泸川一中，每年都有一个成大特长生的录取名额。只要通过面试，高考成绩只要超过一本线就可以就读成大。依照惯例，每年泸川一中会差额推荐两个学生进入到成大的特招考试中。

    “分别是，”刘书琴推了推鼻梁上玫瑰金边框的眼镜，“陶宇同学和陆晨同学，让我们用掌声祝福这两位同学！”

    “好！”胖子于小雷率先用力地鼓起掌来。

    李晏然回头向陆晨投来一个鼓励的目光，也在用力地鼓掌。

    陆晨看到，陶宇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了一下。

    陆晨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自认为没有任何艺体特长，也从没有报名参加过成大的特招。

    “刘老师，是不是学校弄错了？我没有报名啊！”刚下早自习，陆晨来到刘书琴的办公桌旁问道。

    刘书琴刚打开教案，抿了一口茶，“对，我自作主张给你报的，没曾想学校居然选了你。你呀，性格太内向，老师一开始没有指望你能拿这个成绩，而是希望你有机会多去锻炼一下，多参与一下社会的竞争，到了大学可不是像中学这样……”

    陆晨看着刘书琴那一付爱理不理的表情，瞬间反映过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陪跑的，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明白了，刘老师。”

    “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哎对了，你家陆老师最近怎么样了？我看市公开课比赛有她。”

    “我妈妈每天晚上都在熬夜，在为了这个比赛准备呢。”

    “十中这么多年都没有拿过市公开课的名次了，让你妈妈别太拼，身体要紧。”刘书琴抬头看了看课表，“我要去上课了。”

    泸川十中，常年在泸川市吊车尾的中学，是陆晨妈妈任教的学校。

    “谢谢刘老师，我先走了。”陆晨轻轻鞠了一躬。

    “恩，快去吧，注意看通知，一个月后在成大面试，错过的话视作放弃哦。”刘老师头也不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