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苍生:凌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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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除夕

    兴禛元年除夕

    皇帝下令,今年除夕文武百官在家中团圆即可,不必入阁守岁;京城在除夕这晚也不宵禁,百姓们尽可以出门放鞭炮、看宫灯游玩。

    解了这些禁锢,官员百姓自然都十分高兴,但更高兴的则是皇帝本人。

    兴禛帝元臻邺尚未婚娶,在与太后走过礼数后,便无事一身轻了。

    放了百官的假,解了京城的宵禁,实际上也是因为他想出宫走走。

    即位一年多来,兴禛皇帝一向勤政自勉。于黎民百姓,他行的是休养生息之道;于百官乱象,他则选择用了重典。

    骧隆二年的饶可言案牵涉官员众多,当时由襄王审理,案情整理得十分清楚明白。只是当时的骧隆帝心系爱妃,所以并未立即处置。

    兴禛帝即位后接手案情,几乎是全盘采纳了襄王的结案奏章,还想办法在名单中加上了一些倒向烜王的官员。论罪处置后,处斩的处斩、发配的发配、罢官的罢官,朝中官员被挂落了十之三四。

    好在兴禛元年是选官之年,开科选拔的新人还算得力,这才不至于令朝中停摆。

    与此同时,西北的消息不断传入京城。在烜王的咄咄逼人之下,兴禛帝更不敢偷懒,想的都是如何快些恢复民力、充实国库,以备将来之需。

    这一年大宸南部风调雨顺,是个实打实的丰年。所以到了年底户部清算时,兴禛帝看了奏报不禁大悦。

    既然忙了一年,成果又不错,那过年的时候犒赏一下自己,不为过吧?

    虽说平日里处理政务时,皇帝谦逊勤勉,但他终究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大男孩。

    除夕这晚,他只带了随身护卫穆奕,便偷偷出了宫。

    由于解了宵禁,这一年京城的除夕格外喜庆热闹。

    天色已经黑透了,街市上仍有不少人熙来攘往;更不必说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远远望去,便如橙黄色的灯火海洋一般。

    元臻邺此时穿得像个普普通通的书生,走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上,他不自觉地便带了笑意:和这里相比,宫城里真是太冷清无趣了。没有父母、没有兄长、也没有妻儿,只有毕恭毕敬的宫人臣子,当真是宴饮无伴、歌舞无欢。

    “哈哈哈哈……”一串稚子的笑声从人群的喧闹声中窜了出来,“哥哥,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啦!”

    臻邺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当先跑着,另一个比他大不了一两岁的男孩追着他。

    仔细看去,后面男孩的上衣袖子被烧了个明晃晃的洞,里面白花花的棉花不仅露了出来,还被烧得焦黑了一块。

    臻邺一看便明白了:大抵是弟弟玩火时烧的吧?所以哥哥现在追着弟弟打?

    他被那简单而温馨的嬉戏逗笑了,笑着笑着不禁出了神:从前的十几个年节,都是同哥哥一起过的。但自从自己即位、兄长封王就藩后,两人便再不能时时相伴了。

    大宸有律,藩王非诏不得离开封地;朝中无事,皇帝亦不得随意诏藩王入京。只有年节的时候,藩王才能入京请一次安。

    “唉……”臻邺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穆奕一直在旁边跟着,自然也看到了那兄弟嬉闹的场景,机灵如他,立即便明白了皇帝心中所想,于是靠近了皇帝些,低声说道:“晟王殿下捎了信儿过来,说是过了初一,他便可以启程入京了。”

    “真的?”臻邺果真高兴了起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穆奕有些委屈地咕哝了一句:“您也没问呐……”

    “诶?”

    “我错了我错了。”见主子的扇子都抬到他头顶了,穆奕连忙认错。

    “算你机灵。”臻邺撂下手臂,重新把扇子插回腰间。

    二人顺着街市继续逛着,穆奕找补了句:“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因为殿下叮嘱过,他怕您除夕时思念亲人,所以要等到今晚再告诉您。”

    “切……”臻邺貌似不屑地低声说了一句,“朕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思念亲人……”

    而穆奕则装作没听见,继续说:“之前从西北带回来的骆驼乳酪,听说您喜欢,他便又叫我们同门带了些回来,今儿上午刚送到。原本也是想着晚宴后拿给您的,哪成想,您连晚宴都给免了。”

    “噗……”臻邺忍不住笑了出来,“好,还是我的不是了。”

    “那当然。”穆奕说着,一脸的理所当然,并抱怨了一句,“您这位主子,最擅长的就是打乱属下们的筹算。”

    “哼……”臻邺没再理他,而是被路边一个摊子吸引了过去。

    “这位公子,看看玉器吗?”摊主问。

    那摊主穿着整齐华贵,留了一把好胡子,看上去十分稳重,言语间也不像别的生意人那般热络,反倒平添了几分温润之感:“这批货十分难得,是西疆开出来的紫玉。”

    臻邺观察着这些不大寻常的玉,它们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光泽柔润。

    虽说他穿的是平常书生的衣裳,但生意人一打眼便能看出他的贵气,于是又说:“摆在外面的都是些边角料下来的小玩意儿,您若喜欢,可以到小店里面看些大件玉器。”

    臻邺正下意识要拿起一个手把件,忽地想起自己此刻只是个普通顾客,便停下了动作问了声:“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您请便。”

    臻邺拾起那个把件,上面刻着位栩栩如生的弥勒佛。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您刚才说,这紫玉十分难得?”

    “不错,”摊主娓娓道来,“西疆虽说一直产玉,但为人们所熟知的还是黄白玉。此次开出来紫玉,确实也是意外。”

    说到这,摊主将身子向前凑了凑,用右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烜王要挖什么东西,意外挖到了玉矿脉。这才开出了紫玉。”

    在这里听到烜王的名号,倒是令臻邺有些意外,他立即来了兴趣,想再多问两句。于是他装作对玉的触感十分满意,边摩挲着那手把件边说:“这玉样式难得,入手也十分润泽,我倒真想进您店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