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苍生:凌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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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祖成亮

    煌城外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大河岸边,驻扎着两座军营。

    两营一大一小,成掎角之势,互相呼应,又共同保卫着煌城。

    如今这季节里,大河中通常都会飘着冰凌,这一日也不例外。

    傍晚时分,落日挂在戈壁滩上,残红色的余晖洒向飘着冰凌的河面,不禁令人生出一种冰火交织的错觉。

    一个身穿西晋服制的大胡子醉汉,手里拎着个酒囊,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稍小些的那座军营大门前。只见他醉醺醺地戳了戳守门士兵:“乌力堵安那阿拉卡啦哈依呀……”

    这人说的话,士兵自然听不懂,且见他醉醺醺的,不禁不耐烦道:“滚滚滚!”

    “乌力堵安那阿拉卡啦啊哈哈哈哈!”那醉汉还是说着叽里咕噜的话,但这次他说着说着却笑了起来。

    这在那士兵看来,分明就是在挑衅。在煌城待久了的兵老爷,许久没受过这样的气了,当即怒道:“你这老小子!再不滚,老子一刀砍了你!”

    那醉汉几乎都站不稳,但他显然听懂了士兵这句话,并且带着口音地回敬了一句:“你敢!”

    “你!老子这暴脾气!”那守门士兵当即“刷”地一声抽出刀来。

    而在他正要砍将过去的时候,另一侧的士兵却喝住了他:“住手!将军怎么说的?不能乱杀人!”

    “你可是看着的!我这是乱杀人吗?是他找死!”这人显然是个急脾气,此刻仍是怒不可遏。

    另一侧那士兵显然比他冷静些,说:“这人的打扮和口音,都像是西晋那边来的。咱们把他抓了,禀报上去,就说是西晋的奸细。到时候咱们立下一功不说,你杀他不也名正言顺了?”

    这边的士兵听了,坏笑两声,说道:“马哥,还是你有主意!”

    说着话,两人便拉扯着将那大胡子醉汉绑了,押进了军营。

    进了百户大人的军帐,那急脾气连忙回话道:“姜头儿,我们抓了个西晋人,此人怕是个奸细,来咱们军营刺探的!”

    百户大人显然比他沉稳得多,问了句:“这人不是个醉汉么?你怎知是奸细?”

    另一位士兵连忙找补说:“姜头儿,我们也是猜的……这人的打扮、口音,都像西边来的,而且他不进城,反而来咱们军营,所以我们猜他可能是西晋的奸细。”

    姜百户边听边打量着醉汉,问他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擅闯敌国军营,你这是找死来了?”

    那醉汉仿佛听懂了,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操着口音,一字一顿地说了句中原话:“我,要见,你们,将军。”

    “我们将军?”姜百户不禁被逗笑了,“那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我!要见,你们,将军!”那醉汉突然凶了起来,“有!要事!误了……你们!都死!”

    几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有要事,还是在撒酒疯。但以他西晋人的打扮,再加上他出言威胁,姜百户也害怕自己真误了大事,于是便吩咐两名士兵看住了醉汉,自己前去禀报。

    三人大约等到天完全黑了,才见姜百户回来。

    只听他低声说:“你们俩,带好了人,跟我来。”

    四人出了军帐,在军营中穿梭。只见其中均是几个军帐围着一堆篝火取暖,虽不怎么亮堂,但也算是阵法得当、井井有条。

    几人走了一阵子,直到军营中比较偏僻的一个军帐外才停下。

    这帐子甚至比适才姜百户的军帐还要小些。

    “行了,你俩在旁边守着吧。”姜百户吩咐完,便亲自拉扯着醉汉进了帐子。

    经过适才的等待,大胡子醉汉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脸上的红晕也褪下去不少——至少不会胀得发紫了。他的神情平静了不少,原本猩红的双眼,也清明了许多,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子清冷气。

    “将军,那个西晋人,小的给您带到了。”

    军帐中同样烛火幽暗,并且陈设简单,不过是一张地桌和一张大席子罢了。

    而被称作将军的人,此刻正坐在地桌旁,在他身侧,还放着一杆亮银戟。

    “你出去吧。把他留下就行。”将军吩咐,声音有些懒怠。

    “将军您……”姜百户还想说什么,却似乎被将军的一声叹气逼退了,只得说,“您小心,小的就在外面守着。”说罢,他便退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将军和大胡子两人。

    这位将军便是祖成亮了。他姿态稍显惫懒,悠悠然将桌上的蜡烛拿起,去点燃另一侧的灯:“你说你有大事找我,什么事,说吧。”

    那灯燃起后,小帐子内一下子明亮了不少。借着灯光,大胡子终于能看清楚祖成亮了,只见他三十余岁的年纪,眉眼清瘦,若认真收拾着些,形貌也称得起俊逸二字。

    然而此刻的祖成亮却全然没有什么气质。他铠甲穿得不大整齐,头脸也有些邋遢,适才给人的惫懒之感,大约便是由此而来的吧。

    这人真是祖成亮吗?

    大胡子正要开口问,却被年轻的将军打断了——

    “你不是西晋人。”

    见大胡子不置可否,惫懒的将军继续道:“西晋人常年奔波,身形要比你强壮一些。而且你的脸……虽然色泽发黑,也略显粗糙,可适才拉扯之间露出来的脖子,却还是白的。”

    说着话,将军下意识握住手边的亮银戟站起身来。

    下一瞬,戟刃便架在大胡子的脖子上,祖成亮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仍不答话,只见他突然一挣,绑着他的绳子便散了开来!他整个人也向另一侧歪了一歪,后撤一步,堪堪躲过了将军的长戟。

    祖成亮见状不妙,生怕此人逃脱,立即上前两步,挥戟便砍。

    这一回,那人不退反进,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匕首,“刷”地将长戟的长柄斩断!戟刃立即“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大胡子乘胜上前两步,用手臂扼住祖成亮咽喉,匕首随即也向他颈间刺去!

    与此同时,祖成亮也并没有坐以待毙,趁着那人上前时,他扔下手中残留的戟柄,反过来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胡子,只听“撕拉”一声,那人的半边胡子被拉扯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