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苍生:凌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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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取舍

    朝露脸上写着十二分的委屈,若不是心中恐惧晟王,只怕登时便要哭出来。

    “我也不想来啊……”她虽已经尽力克制了,但语气中还是透出了些撒娇的口吻。

    晟王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是在桌边坐了,反问:“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祸?”

    朝露跟到桌边,立在一旁,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不过是多了句嘴,又被人听见了而已嘛……”

    臻溯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别教我一句一句地问。”

    朝露又忸怩了片刻,说:“那日太后招那个冯氏女入宫闲聊,皇上知道此事,便命我前去送了些礼物给她……我当然心里有些不痛快嘛,出了大殿之后便说了那个冯氏几句。我说得也没错啊,她本就长得一脸凶相嘛,而且也不是什么皇亲,凭什么入宫跟太后闲聊……皇上还送她礼物……”

    臻溯心中偷笑,却仍板着脸,也不发问,只等着朝露自己把话说完。

    “想不到我说的话传到了她耳中,她个性凶悍,不依不饶的,说要割了我的舌头……”朝露越说越委屈,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嫉妒,“皇上为了安抚她,便问我,到底是想割了舌头,还是出宫来将功补过。那我当然不想割舌头了……”

    其实,臻溯听到一半便明白是弟弟是什么意思了——既然打定主意要纳冯氏女入宫,还不如顺手牵羊把这个碍眼的宫女发配了。否则,乾康宫那么多宫女,派谁去送东西不行呢?朝露出了殿门才说的话,如何会传到冯氏耳中的呢?当然,邺儿从来不是个计较小事的人,他想顺手处置了朝露,只怕也是这个宫女缠人缠得厉害吧?

    “那你来时,他有没有让你带信给我?”臻溯问。

    “没有。”朝露说,“连句话也没有。皇上只说让我到煌城等你,到这儿听你安排便是了。若我能立下功劳,来日还有机会回宫。”

    臻溯点头:“不错。朝露,你心里别怪他。如今天下不安,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善待冯氏女,也是看她父亲冯将军的面子。他没有直接把你交给冯氏处置,已经是在回护你了。”

    “真的吗?”

    “当然了。不信你想想,若是个普通的宫女,遇上这样的事,直接送去冯氏府上,叫她发落也就是了,哪还能将功补过?哪还能让你自己选?”

    朝露越听越觉得有理,于是问:“那么,我真的还有可能回宫去?”

    “若你能立下功劳,当然能回宫了。”臻溯认真说道,“你想,冯氏女不过是依仗她母家,而你却是自己有功。皇上一向赏罚分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说不定直接封你做昭仪!”

    这几句话哄得朝露心花怒放:“昭仪倒是不指望,能封个贵人我便知足。”

    “你便放宽了心,这几日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想出去逛逛,便找他们要银子,我都会吩咐下去。”臻溯继续哄着她,“待用到你时,便是你立功的机会了。”

    朝露用力点着头,不禁拜下:“多谢殿下。”

    “不必多礼。”晟王说着也站起身来,“孤走了。”

    煌城守备相对松懈,这就教臻溯不必像在罗布城时那样急迫。

    他在煌城盘桓了数日,除了在城中逛,也出城到煌城军驻扎的营地看了看。闫篌虽也算治军有方,但相比祖成亮却还是略逊色了些。

    而想不到的是,那日祖成亮所娶的女子,竟然也是个熟脸。

    臻溯听说竟然是她,不禁叹道:“当初安排人送她回闫府,一来是为了斩断皇后与闫家的联系,二来也是想在闫府里安插个说得上话的人。想不到,她竟还挺有本事。”

    杨清正则道:“是我们疏忽了。那丫头在陪闫氏入宫之前,便与祖成亮私定了终身。后来她陪家中小姐远嫁,算是意料之外。回来之后能入祖将军府,反而是情理之中了。”

    “所以,她当时迫不及待想回煌城,其实是为了她自己?”臻溯不禁挑了挑眉,“……想不到我们会被个小丫鬟利用了。即便当初我们没有主动找她,她怕是也有办法自己回来吧?”

    “……”杨清正沉吟片刻,“我猜,当日我们找她的同时,她也在想办法找我们。闫氏之死,她几乎成了唯一的知情者,她也很怕自己被灭口。”

    二人此刻正在杨清正房中。臻溯坐在桌边,自斟了一杯热茶,问:“后来我们的人再联系她,她还会递信儿给我们吗?”

    杨清正摇头否认:“现在几乎已经联络不上了。祖成亮这人行踪成谜,而他又很爱灵秀,走到哪儿都带着她。”

    “她不是刚刚嫁过去吗?”

    “她早就自请过府了,只是刚有名分。”

    臻溯若有所思地喝着茶,茶香随着热气氤氲开来,让这干旱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温情:“真是不能小看了女人。尤其是想收服祖成亮这样的人……之前吩咐的事,如何了?”

    “在办了。四个女人,再等个三五日便会送到。”杨清正不禁问,“这便定了吗?你真的打算放弃闫氏兄弟?”

    “不放弃有什么办法?”臻溯起身走到窗边,倚着窗沿抱起手臂,“他们一个世袭爵位,一个手握兵权,女儿还做了太子妃……我和邺儿,还能给他们什么呢?烜王可就不同了,为了拉他们入伙,只怕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可……闫氏兄弟,并不像有野心的人。比方烜王,看他的罗布城,便知道他心怀天下。再看煌城这样子……依我看,那两兄弟不过是想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当土霸王罢了。”

    “手握重兵的土霸王吗?”臻溯一皱眉,“这与裂土封王,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自皇祖父起,同姓藩王坐大尚且容不得,更何况是异姓王?”

    “也罢了……”杨清正不无担心地说,“我倒不是想为闫氏说话。只是不想你手上再沾更多的血。”

    臻溯略颔首,决然地笑了笑:“总要有人沾上血的。”

    他侧过身,推开窗子向下望去。

    又有商队入城了。

    那些人的装扮不同于中原人,也不同于大宸西疆人。

    见到他们来了,臻溯眼中似乎有些雀跃:是西晋商队来了。

    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