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什么日子，连柳家的祠堂都打开了？”

    柳家附近的人发现柳家的仆人们在天不亮时忙碌，仆人们带着水桶、抹布、扫帚等等，清理街道，装饰树木，洒扫墙垣等等。关闭大门许久的柳家祠堂也被打开了大门，一队队仆人进出其中，忙碌不已。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柳家大公子高中状元，如此光宗耀祖的事情，当然要告诉先祖了。他们柳家今日打扫祠堂，是为了今日中午祭拜先祖，告诉子孙后辈出人头地的事情。”

    “可是，祭祀先祖，不是应该提前几天吗？现在打扫不会有些急躁吧。”

    “这你就外行了。正规的大型祭拜当然要持续几天，这一次不过是告诉先祖事情而已，持续一天就已经是足够重视了。”

    仆人们打扫祠堂的内外，外部的墙垣都被打扫，还用抹布沾着清水擦了一遍。内部的神位被清理，左右的燃香也换上了新香。撑起祠堂的柱子也焕然一新，其他地方没有灰尘。祠堂内外一尘不染。

    柳家祠堂开门祭拜的时间定在今日的中午，寓意柳家大公子未来的事业会如日中天。为了表示对柳家祭拜的重视，本县的县官、随行的官员们都会来到柳家祠堂观礼，也向百姓们表明柳应天未来的官途畅通无阻。

    柳山学院的院长听闻柳家祭拜的事情，特意休学一天，让学院的学子们观摩柳家祭拜的礼仪程序，院长本人厚着脸要了一个读词的脸面工作，努力地靠近柳家。柳山学院特意休学，莫有今日也就没有了功课，一大早就跟着叔叔到了柳家帮工，顺便来看一看儒家状元郎恢弘的宅院。

    柳家状元郎的宅院原来是县官的私有游玩乐园，宅院的内部本就经过精心的雕饰，假山庭院、舞榭歌台、私人书房、戏台听曲等等，应有尽有，保证宅院的主人在足不出户的前提下享受到最好的服务。莫有跟在叔叔进入到宅院后，没走多远就看花了眼，盯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出神，看到清澈见底的荷塘走不到路。

    外面的树木花卉还没有抽芽，柳家宅院内的花草树木已经迎来了春天。每一片花瓣都沾染清澈的露水，每一丛鲜花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荷塘内的水清澈见底，昂贵无比的鱼儿在其中肆意畅游。

    “你也来了。”穿着一身宽大仆人衣服的牛娃从别处走来，恰好看到出神的莫有，“看到没有，这就是状元郎的府邸，这可是别人家都没有的景致。”

    莫有连连点头，此处的景致确实在别处都没有看见，只怕是戏文中的宅院府邸才能与之媲美。

    “来。我带着你四处转转。”成为柳家仆人的牛娃很有主人翁意识，带着莫有在宅院四处游玩。宅院内的其他仆人和管家都没有阻拦，任由牛娃和莫有在宅院内参观。牛娃一面介绍宅院内的装饰，一面努力地回想当时别人介绍时的话，遇到一些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用一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反正你现在也买不起，了解这个也没有什么用处。

    莫有跟着牛娃在宅院内走了一遍，心内已经在宅院的地形全部记住，内心还沉浸在宅院的奢华。

    一连串巨大的鞭炮声回响在城池的上空，浓烈的硝烟气味弥漫在柳家祠堂的附近。这是第一次点燃鞭炮声，告诉天地神明，祭拜仪式即将开始。柳家祠堂的内外已经水泄不通，柳家祠堂的外面是羡慕、好奇、景仰、谦卑的百姓们，柳家祠堂内部是柳家的宗族成员、县官和随行官员们、负责仪典的人、还有柳山学院的院长。

    他们换上崭新的衣服，表明对于神明的尊重。柳家大公子柳应天换上了一身士子衣服，白衣如玉、丰神俊朗，唯有时不时咳嗽一声。县官和随行官员们也穿上官府，端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令人敬畏。柳家的宗族成员们熟练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一些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柳应天，大多数是羡慕。柳山学院的院长略显紧张，一手捏着祝词，一手紧紧地捏着衣袖。

    第二次鞭炮声响彻天地，祠堂内外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停留在原地，恭敬地看着柳家祠堂。最后赶来的莫有钻入人群的缝隙，最终停留在柳家祠堂的大门左右，昂着脑袋望向里面，看见风度翩翩的柳家大公子。

    一名负责仪典的人拿起锤子敲响了钟，钟声沉闷而悠扬，令所有人心神一静，心中和耳朵内的杂音都被钟声驱赶。

    “今日乃是柳家开祠堂，祭拜先祖的隆重日子，昭告天地先祖，柳家后辈柳应天不负众望，考取今年儒家科考的头名，乃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状元郎柳应天缓慢地走上台阶，从旁边人的手上接过燃香，跪在蒲团上，挺直腰背，目视先祖的神位，“我，柳氏晚辈，柳应天，不负家族和先祖的厚望，夺得今年儒家科考的头名，更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今日祭拜先祖，更是告知天地神明，我柳家今后定不会辜负天地重托。”

    状元郎举起燃香，脑袋重重地扣在地面，许久才挺直腰身，起身上前，将燃香插在炉子内。

    “我柳家自来是诗书传家，历来最是注重子孙后背的教育，也是希望子孙后背可以争气，为天地造福。”柳家的族长是长寿之人，胡须和头发花白，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精神却是不必年轻人弱，“虽然我柳家过去也曾经出过达官显贵，但是在儒家学业没有太大的功绩。今日我柳氏晚辈柳应天不光是在儒家学业有功，还是头名状元，实在是我柳家的光荣。更是你们柳家后辈需要敬仰和尊重的对象，希望你们尽心求学，不要辜负我柳家的名声。”

    柳家族长接过燃香，插在香炉内，转身走下了台面。

    第三次鞭炮声在此次响起，这一次的鞭炮声不光响亮，还从柳家的祠堂蔓延向远方，让城池的每一户都感受到柳家的荣光。

    早已准备的车队跟随着鞭炮声，行驶在城镇的街道上，他们一手扶着车边，一手握着铲子，从装满铜钱的框子铲出铜钱，洒向路边的百姓们。

    县官和随行官员们简单地讲了几句话，然后安静地坐在椅子。

    柳家的族长又从下面走到台面，他身后的年轻人捧着一个木制托盘。木制托盘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封面上还有显眼的大字。

    柳家宗族似乎猜到了什么，紧张地盯着托盘，更是不可思议地盯着族长。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一头雾水，猜不透柳家组长的想法。

    “柳家出了一位光宗耀祖的后辈，是我柳家的福分，更是柳家传承中的荣耀，不应被淡然对待。我身为柳家族长，今日拿出我柳家的族谱，想要将此事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决定将柳应天的事迹单开一页，希望柳家族人多多努力。”

    不光是柳家宗族群情激奋，今日前来观礼的县官、随行官员、当地百姓们都惊愕不已，不敢相信柳家族人的决定。

    一石惊起千层浪，莫有平静的内心被投入一颗巨大的陨石，睁大了眼睛，耳朵内还在回荡柳家族长的那一句话。

    单开一页！

    单开一页！

    成为了儒家科考的头名状元，竟然可以在族谱上单开一页，这是要名垂青史的节奏啊！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后来者能够记住几名前辈的事迹？

    代代相传的史书，家族保存的族谱，重点保护的县志等等，这些是记载重大人物的文字载体，也是名臣将相、巾帼英雄在民间永生不灭的原因。

    柳家的族谱单独为柳应天留出一页，让后来者记住他的光辉事迹，这是白纸黑字的名垂青史。

    听到柳家族长的柳应天先是一愣，没有想到族长竟然拿出如此丰厚的奖励，然后是心中一喜，喜的是名垂青史的名声，接着跪倒在地，脑袋扣在地面，“晚辈不敢。晚辈不过是完成了长辈的期望，是想为我柳家光宗耀祖，怎么敢奢求，还希望族长三思啊！”

    柳应天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在发烫，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和兴奋变得通红，紧张的心跳声激烈地如同大鼓。

    口中说的是三思，柳应天心中希望的是族长坚定不移。

    “我柳家长盛不衰，需要一个榜样。柳应天科考中举，钦点状元，这是令我柳家光大门楣的大事，族谱上单独写上一页，并不为过。”

    柳应天死死地咬住牙关，生怕自己激动地喊出声音。

    柳家族长下定了决心，其他人岂敢有违逆的想法。柳家后辈们看向柳应天，看到他托辞不受，心中更是敬佩他崇高的人格。

    柳家祠堂大门口的莫有心中感触莫名，仿佛自己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周围的声音都在逐渐地远离他，颜色和形状也在远离，这个世界都在远离他，留下他一个呆呆地站在原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内碎裂，它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与莫有的心脏相连，令跳动的心脏心痛不已。

    过去的时光如流水，似乎从莫有记事就在快速地流动，仿佛在此时停滞了。水面上的光影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身影是如此地令人着迷。

    他享受着万人的敬仰，他的身边总是会有称赞和掌声，他的家族也在为他骄傲，他的一切都是荣光，似乎天地间有一道独特的光芒笼罩在他的身上，令他周围的人不得不仰视。他仿佛是天地间的宠儿。

    莫有站在河流的旁边，呆呆地望着平静的水面。这个本应该倒映出莫有模样的水面，却慢慢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柳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