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内传来郎朗的读书声，每一名学子是朝气蓬勃地读着黑板上的古文。自从柳家大公子考取了科考的第一名，成功的希望如此地近在眼前，私塾内的学子们收起吊儿郎当的心思，努力地迈向科考的方向，去成为一名令人敬仰的榜样。

    私塾的老师们看见学子们认真学习，心中也是大为高兴，希望儒家可以蓬勃发展，也是希望私塾内再出一两名科考成功的学子，为私塾的脸面增光，连旁听的莫有也不再阻拦，展现出一视同仁的态度。

    私塾在柳家祭拜先祖的第二天，大张旗鼓地挂上了柳家大公子的画像，这一次是和历代儒家前辈并列，每一日都会受到私塾内学子们的鞠躬和敬礼。学子们看着陌生的前辈画像没有太大的感触，当看见同时代的柳应天也可以收到如此礼遇时，心内感慨良多。

    莫有从柳家祭拜的祠堂回家后，一连几日沉默寡言，心内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婶子看见莫有的状态，心中十分担忧。叔叔回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莫有自己内心消化，也拦着二郎不去打扰莫有。

    莫有在私塾内认真学习，看见或听见他人的挑衅都没有回应，成为他人口中的呆子。他们看见自己的挑衅没有得到预料的效果，也就不再去挑衅莫有。

    第二堂课结束了，学堂内的学子们起身敬礼，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打算各自回家。一名老师从院子的外面匆匆跑来，看到正在收拾的学子们，大声喊道，“暂时先不要收拾了。柳家大公子柳应天正在外面参观我们学院，不一会儿就到达我们的学院。大家先留在原地，等到柳家大公子参观结束了，再回家。”

    柳家大公子是城池内的风头人物，更是儒家的荣耀。私塾的部分学子和院长曾经在道路上阻拦柳家大公子的队伍，除了院长的胆量够大，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观察柳家大公子的相貌。今日柳家大公子亲自来到学院内参观，更是学院脸上增光的事情，学子们也感觉到兴奋不已。

    学堂一旁的莫有呆呆地望着兴奋的学子和老师们，努力地回想先前听到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漏过去了。

    柳家大公子，参观？

    莫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条河流，本应该映照出自己相貌的水面，却显现出柳家大公子柳应天的相貌。

    莫有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地。

    院子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一袭白色长衫夺人眼球，还有轻微的咳嗽声，柳家状元郎在众人的陪伴下走进学院，如同众星拱月。

    学堂内的学子们不等院长的暗示，整齐划一地喊道，“学长好！”

    柳应天挥一挥衣袖，欣然接受了学子们的呐喊，却看到学堂的一旁站着一名呆呆的学子，眼底不自然地抽动一下。

    居然有人敢不尊敬我！

    “诸位师弟好！”柳应天走进了学堂，先是看了一圈学子们，从他们的相貌就大概地猜测出他们的家族，脸上保持着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挑出了几名家族背景深厚的学子，走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他们的脸庞顿时涨红了，仿佛喝下了十全大补汤，连连表示不会辜负学长的期望。

    柳应天转完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漏掉关键家族的子弟，才回到了学堂的前方，盯着学子热切期盼的目光，说了一套场面话，激励学子为家族和儒家争光。

    学子被一番话点燃了气氛，纷纷表示，为了家族和儒家，绝对争光！

    柳应天看到学子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却留出一道目光关注学堂外的莫有，看到莫有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内心感到了一丝不安。

    “学堂旁边的人是我们私塾的学子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学堂旁边的莫有，大部分人的目光是讥笑，等待莫有在柳家大公子面前丢脸的场面。唯有柳应天的内心感到不安，因为莫有的反应太镇定，自己仿佛猜不透莫有的心中想法。

    “这是我们学堂的学子，莫有。莫有本来应该要缴纳全部的学费，无奈家境贫寒，没有多余的钱财，可是热爱学习，对学习有着天大的热情。我们私塾酌情处理，允许莫有缴纳一半的学费，但是只能在学堂的外面听课。”

    柳应天微微点头，装作是认真在听，却时刻在关注着莫有的反应。

    莫有的反应一如既往，镇定，无比的镇定。

    “儒家提倡有教无类，教育应该一视同仁，努力地传播儒家的文化。孔老夫子当年定下学费的规矩，不过是为了让学子们珍惜学费，不要浪费钱财，努力地去学习。莫有既然如此热爱学习，就不该被这个规矩阻拦。我柳家愿意帮助莫有，替他交了这笔学费。不知道院长大人，可否同意啊？”

    院长大人自然是十万个同意，能够和今年的状元郎扯上关系，是求之不来的福分，何况是状元郎的请求。

    “莫有，发什么呆啊！还不上来感谢柳家大公子？”

    莫有呆呆地望着学堂内的所有人，飘忽的目光游荡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看见的每一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见他们的具体相貌。莫有听到远处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呆呆地走向前方，看见一团团雾气在移动，似乎他们在说些什么。尤其是最中央的雾气，莫有的感觉十分熟悉，呆呆地望着，这团雾气最终显现出一个清晰的脑袋。

    这个脑袋似乎在对着莫有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莫有盯着光张嘴不出声的脑袋，觉得脑袋的模样十分的熟悉，紧盯着片刻，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的脑袋吗？

    “莫有，还不快谢谢柳家大公子！”

    莫有浑身一抖，仿佛浑身触电，从痴痴的噩梦中醒来，看着学堂内的学子和柳家大公子，立刻跪倒在地，行跪拜大礼。

    “孺子可教也。”院长感到欣慰，这个平时看不上的废物总算没有在关键的时刻丢了学院的脸面。

    接受跪拜大礼的柳应天陷入了困惑，在看见莫有浑身一抖的时候，也看见莫有的眼神多了些东西，却猜不出莫有参悟了什么。

    莫有行完跪拜大礼，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柳应天喊住。

    “既然是柳山学院的学子，也算是我柳应天的学弟，接受了我柳家的资助，也应该多和我柳家走动。若是平常无事，你可以到我的府上交流，说不定也会有一些收获。”

    莫有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看了柳应天一眼，退到了许多学子的身后。后方的学子们议论纷纷，羡慕莫有遇到天降的狗屎运。

    莫有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心思却在刚才的一瞥，从痴痴的噩梦中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学堂中是疑惑不已，尤其是看见柳应天背后模糊的阴影中站着一个自己。

    站着一个自己？莫有不敢相信，趁着最后一瞥，看向了柳应天的后方，看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自己，一个滑稽姿态的自己，一个狐假虎威的自己。这个自己很喜欢站在柳应天的阴影中，似乎柳应天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即便这些荣耀不过是一些边角料的阴影。

    柳应天和老师、院长客套几句，起身离开学堂，临走前望向莫有的方向。莫有躲在人群的后方，悄悄地观察柳应天的后方，看见那个滑稽姿态的自己很是畏惧阳光，那个可笑的自己努力地躲在阴影中，寸步不敢离开柳应天。

    柳家在完成祭拜先祖的大事情后，消停了半个月，然后腾出精力去办另外一个大事情。

    请法师，改风水。

    这一次改的不是柳家祖宅和柳应天宅院的风水，而是柳家祖坟的风水。柳家的高层在柳应天高中后，心内萌生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在柳家组长祭拜先祖后无法遏制，变成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既然先祖得知了柳家后辈柳应天高中的消息，在冥冥之中庇佑柳家后辈，何不改变柳家祖坟的风水，让柳家先祖也住得舒舒服服，庇佑更多的柳家后辈。

    这个提议得到了柳家全体上下的同意，这样的无本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柳家花了高价从外地请来著名的堪舆法师，先是观察柳家祖坟的风水，再去安排一个更加顺风顺水的布局。

    起码让先祖在地下过得舒舒服服，在天上庇佑柳家子孙后代。

    堪舆法师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带着专业团队观察了柳家祖坟的风水布局，没有看见布局的问题。柳家毕竟是一个大家族，家族的安息之地也是地段最好的位置。

    柳家觉得不够，既然家族出了一名状元，也就不能只满足一个状元，也要让其他的子孙后辈有机会成为状元。

    堪舆法师略感无语，这都不需要自己使用话术了，这都有自己给自己灌上迷魂汤了。既然东家给了钱，发了话，堪舆法师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按照书中典籍的记载和柳家祖坟的风水地段，拿出了几套方案，让柳家定夺。

    柳家要改风水的消息如同长了脚传遍城内城外，大家无事时聚集在柳家祖坟的附近，想要看一看柳家会如何迁坟。

    改动祖坟的风水是一件关系到全体家族的大事，改变后的风水必须得到全体家族的同意。柳家上下在如何改动的方面争论不休，每一房都支持一个方案，从早吵到晚，没有缓和的余地。

    柳家的族长也没有出面做个和事老，毕竟百年之后也在埋葬在安息之地，也不想被后来某一个掌握家族权力的子孙后辈迁坟，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