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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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埋伏

    寒冬,除了冷,还有过年的味道。

    空气里飘着肉的香味。

    长满松柏的岩石,也青翠为主调。白雪不会如山下的村镇那样一笼统的白,这里一堆,那里一簇。山石间路途崎岖又狭窄。

    炊烟升起,原来是一男一女在此间烤着野鸡吃呢。

    男人英俊的脸庞已经被烟熏得乌黑,女人一边优雅地吃着一只鸡翅膀,一边吃吃地笑着,“你脸都花了。”

    男人一把揩过,使得脸更脏了,只是嘿嘿地不说话。

    残月已经没在醉仙楼弹琴了,她和风楼准明日就去浪迹江湖。

    今夜,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夜。所以,今夜,她除了对外面世界的期盼,也有对故土的惆怅。

    “明天,我们就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风楼看出了她的忧伤,道:“若你舍不得走,我可以留下来。”

    残月知道,这种男人志在四方,若她强留他,他会留下,但他一定不会开心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她跟着他走,至少她能相信,她对外面的世界是憧憬的。

    残月幽幽地道:“风楼,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的,对吧?”说着一边那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一腔热泪在他的眼中闪过,但他还是压住激动,坚定地点着头,道:“对,我会的。”

    对一个没有家的人而言,女人就是他的港湾,就是他的家。

    当风楼想到家的时候,他孤独的内心就开了一个门,放进来的是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

    风楼搂着残月,正直你侬我侬之际,轻松下一群大胡子蛮人逼近。

    他们在雪地里匍匐着,一点点靠近。在月光下,在洁白的雪地上,山石的影子里出没着,像鬼一样。

    “狗男女,在盗奸情!”

    “别啊脏了我们的眼。”

    “啧啧啧,不是不卖身吗?这就买上了。”

    人群四面八方赶来,山谷里都是人声。

    “是谁?有种你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山谷中仍不见一个人影,风吹起,松枝摆动着,在月光下,树影扫过雪地,没有尘埃,山谷中又安静下来。

    瘆人的笑声四处响起,在山谷中回荡,像千万个幽灵一样。

    残月吓得都要哭了,紧紧依偎在风楼怀里,风楼低声安慰道:“没事。”

    就在此时,地下如穿山甲一样,至少有十人从雪地中向他刺来!

    风楼两耳已感知来人方向,抱着残月就抢占了一个高处,来人扑空,也急着像山丘追上来。

    风楼刚在山尖上落下,就自知不妙,至少有一万支箭穿云而来。风楼心道:“糟了,今日将交代在这里。”

    表面上却装得异常镇定,冷哼一声,来不及多想,只得硬着头皮上。他把残月挡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箭。

    只见“吃”的一声,几十支-插进胸口,幸好此处相距射箭之人甚远,力道已经削弱了,只伤得皮外。

    风楼大喝一声,从山顶上俯冲,折射打开,左右开弓,雪地里就贱起血来,惨痛声不绝。

    风楼负着残月在山石之间,犹如惊鸿,身轻如燕,几个来回已经冲到谷底。山上的人影如滚石一般下来,风楼不敢大意,跨步狂奔。

    “站住!”

    一个高壮的大汗挡住了去路。一手正按在腰间一把弯刀上面。

    “阁下何人?”

    “巴士图。”

    “突厥人?”

    “对。”

    他“对”字未落音,风楼铁扇已扇到脸上,劲风呼呼而过,断下一缕胡须。

    巴士图一个闪身,用手摸了一下嘴边,发现胡子被剃走后,勃然大怒,用风楼听不懂的话大声呵斥着,虽听不懂,那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风楼冷笑一声,一掌向巴士图拍去,巴士图感到背后的力道,拔下腰间弯刀就迎难而上。

    风楼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武功,他的剑法没有章法,力道却大得惊人,风楼应接不暇,数十招下来,只得节节败退。

    此时,山上的人已经到得山下,正向风楼和残月这边围过来。

    风楼加足手中力道,打开铁扇,呼呼地向巴士图呼去,巴士图大笑。显然他已经看清了对方想极力脱身,便不再跟他硬碰硬,极力躲着跟对方纠缠起来,风楼进他退,风楼逃他追,如此,风楼越来越心急,反而无计可施。

    众人围上来了,巴士图对那日醉仙楼上出言不逊的大汗施礼道:“塔尔罕。”

    那人色眯眯地来到众人前,道:“别打坏了残月姑娘。”

    然后对着巴士图道:“巴士图,你不是自吹突厥第一猛将,一个草寇都解决不了?”

    巴士图见状,只得跟风楼拼起命来。

    风楼顿感手上压力大得惊人,“噗嗤”一声,那把铁扇一分为二,只留一小截在手里,巴士图在他的胸前一刀,鲜血直流。

    沙漠,茫茫的沙漠。

    有道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时的沙漠炊烟升起。

    日圆,但不是落日,是旭阳东升。

    突厥人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是他们塔尔罕成婚的日子。

    帐篷前的众人拾柴生火,烹羊宰牛。

    帐篷里喘息声不断。

    “将军如此威武!”

    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很享受,很满足。

    男人道:“美人,你真要了我的命,我的魂。”

    女人道:“将军,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的,对吧?”

    男人道:“你不要屋外那小子了?”

    女人道:“女人爱英雄,将军才是英雄。”

    男人道:“哈哈哈,嘴真甜。”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一生一世”,纵是娇艳似火,纵是伤痕累累,风楼道心在滴血,他是吊挂在树桩上的,他的血顺着头发掉在沙漠上。

    沙漠是死寂的,他的心更是死寂的。

    残月,直到夜空里升起残月。

    他在这个沙漠里整整吊了一天一夜。

    冷风吹醒了他,当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又听见了那喘息声,整整一天,就没有停歇下来,他甚至看见了,那个帐篷外排队的人。

    每个出来的人都带着满足和疲惫,每个进去的又都兴奋和快乐。

    火光。

    火光通天,不是风楼道怒火,是马蹄声。

    沙漠里传来马蹄声,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向这边飞奔而来,喊杀声震耳发聩。

    刀光剑影,哭声、喊声、尖叫声。

    风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风兄,风兄!”

    原来是辛里带着一群人马赶来。

    风楼已经奄奄一息,道:“快救救残月姑娘。”随后就昏迷在辛里怀里。

    雪花依旧不急不缓地下着,想一个耐力极强的老者,屋外的梅花开得茂盛,屋里燃烧着火红的炭火,整个屋除了暖和,还飘着肉香味。

    “你醒了?”

    一个美艳又温柔的声音在屋里,使得整个屋子像一个温馨的家。

    “残月,你......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风楼艰难地爬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我不是挺好的?”

    残月一脸轻松,在他面前转了两圈,那洁白的衣衫,在外面大雪的点缀下,宛若天女下凡一般美艳。

    残月又道:“你能醒来,我开心死了,这些天,你一直做噩梦,我都害怕极了。”

    风楼疑惑道:“噩梦?”

    残月道:“对啊,你还一直再叫人家的名字呢。”说着娇羞地低下头去。

    风楼大喜,道:“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梦,都不是真的?”

    残月道:“当然啦,我们以后一生一世再不分开了。”

    风楼又听到了“一生一世”这词语心里如针刺了一道。

    风楼道:“辛里兄弟呢?”

    残月大惑,道:“什么辛里?”

    风楼道:“辛里兄弟啊,我们一起在醉仙楼认识的辛里兄弟。”

    残月道:“风楼哥哥,你歇息吧,都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