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星河
繁体版

触景生情4

    想到此节,常峰的脸上挂满得意,顿时双手持枪,横刀立马道:“贼汗,快快束手就擒!”

    可惜,壮汉听罢,非但没有投降,竟趁此空当,毫快马加鞭的发动了突袭。

    十步,八步,五步!壮汉猛地冲上,常峰陷入两难,虽然手头还有石块,但适才一番拔枪,已然耽误了时机,如今若想故伎重施,如此近距离下,显然无望了。

    常峰告诫自己一声,不慌,不慌!毕竟,十步外,石头最准,三步内,长枪又快又准!

    望着已然近身的壮汉,常峰找准壮汉的胸口位置,铆足了力气捅去!

    漂亮!接下来的一幕,常峰连做梦都不敢再梦见。

    壮汉如鬼魅一般,身子一扭,一招浪里白条,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常峰的杀招,随即壮汉单手搭上枪尖下一寸的位置,猛一牵长枪的前身,顿时将对面的常峰拉近,紧接着飞起一膝,重重顶在常峰胸口,行云流水之间,好不干净利落!

    常峰受此重击,孱弱的身子已然飞了出去,但飞在半空时,本能告诉常峰,这时候松手,一定会落个乱枪刺死的结局。

    于是常峰强忍着喉间的腥咸以及胸口传来的强烈痉挛,双手死死抱着枪柄,紧接着,壮汉拉近枪身,对着常峰面门砰的一记重踹。

    常峰只觉脸上传来撕裂开的痛感,紧接着,这一记暴击,使得常峰的眼里闪过一颗璀璨星光,随机,双目漆黑,目不能视了起来,不错,不错,还能感觉到痛感,那么定是离死尚远的,一刹那间,常峰如是的安慰着自己。

    自此,这幅身体再没了痛感,除了漆黑的视线外,常峰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存在了。

    一股温润席卷全身,出奇的舒服直让常峰以为是到了天国,接着,腹部的剧烈痉挛以及全身的刺痛,终将常峰拉回人世。

    随即,常峰开始打量起四周,入眼里,芦苇丛生,身旁是一位手捧着石腕蹲在身前,正神采奕奕的与自己对视的水灵姑娘,姑娘见常峰醒来,得意道:“终于醒啦,别乱动,你胸口的肋骨断了几根,需要静养!”

    听青荷说起,常峰终于得知,原来这一昏,居然半月有余,期间,青荷渐渐恢复了些伤势,不敢停留太久,便拖着常峰继续赶路。

    在星群的指引下,青荷不至于迷失方向,继续对着西北的方向前行,几天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在踏过了被旱灾荼毒万里的荒凉后,青荷终于被一条滚滚而过的大河阻断了前路,这条河,便是此次旱灾的分水岭,卫河!

    常峰望着眼前的滚滚江水,心里满是欣慰,但还是好奇于自己失去意识的那天,二人到底是如何从恶汉手中逃脱的。

    听完常峰的好奇,青荷已将石碗里新煮的鱼肉挑出了些鱼刺,一边用木筷夹给常峰,一边淡然道:“那光头当时只顾打你解恨,我便趁乱溜到了光头的身后,将他拦腰切成了两截。”

    常峰听罢,总算明白了原委,释然道:“你那匕首,真是宝贝。”

    青荷得意点头,随机陷入思量,一会儿,从怀里逃出两把镶满各色珠玉的匕首,问常峰道:“你要哪个,送你一把。”

    常峰曾听青荷说起,这两把匕首,是青荷的父母临终前,托师父转交给青荷的,一同交给青荷的,还有一把袖箭,所以,这份礼物的分量,着实让常峰担待不起。

    于是,望着挂满慷慨之色的青荷,常峰为了转移话题,再次好奇问道:“还不知道,它俩有名字么?”

    青荷双双抽出匕首,映着匕首上蓝色的锋芒,指着其上的篆刻,为常峰解读道:“一把此相,另一把最思。”

    常峰品味着两把匕首的名字,问道:“此最相思么?”

    青荷点头,柔声道:“它俩若是分开,便什么都不是,若不分开,便叫此最相思。”

    此最相思,这意境真好,常峰的念头定在此处,耳闻青荷续道:“此相的刀鞘上,镶天蓝珠玉,最思便是霞红,霞红才配得上女子。”说罢,青荷将那把镶满天蓝珠玉的匕首,攥紧在了常峰的手心,便自顾自清理起碗筷。

    好一会儿,青荷收拾完毕,重新坐回了常峰身侧,适才一番情思,两位少年男女,竟找不出言语,双双陷入了透着些尴尬的沉默。

    此时,风儿吹起,伴着芦苇的沙沙声响,青荷顺着卫河远望,思量起未来,毕竟,再过些时日,等自己腿伤以及常峰修养完毕后,二人是注定要启程的,过了卫河,伴随着苦难的结束,二人要何去何从呢。

    苦难时,二人只有相濡以沫的单选项,可,一旦谋求前程时,自己有无数多的选项,而身旁,连寒门都不如的同伴呢,不对等的出身以及不同的世界观,注定要沦为累赘,而渐行渐远的。

    带着一丝惆怅,青荷侧眸望向常峰。

    常峰哪能猜到青荷所想,此时,心底虽然同样陷入思量,考虑的却是:若是相知相识,沉默便会是一种默契,而眼下的沉默,绝非如此,他深刻以为,这是陌生人之间才会有的无言以对,他努力寻找话题,似乎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免得二人的情思,自此陷入死局。

    映着青荷的侧眸,常峰温柔一笑,指着青荷一侧,突然多了的黑色包袱询问起来,记忆里,光头恶汉除了一杆长枪,似乎是没携带包袱的,而自己昏迷的这些天,莫非青荷又有何新的际遇?

    这包裹,竟真的是光头汗所留,是光头汗突袭二人前,为防止包裹碍手碍脚,而刻意隐藏在三四十步外的,只是光头汗藏东西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他寻碎石堆成石堆,将包了自己所有身家的包裹,藏在了石堆下。

    光头汗大概是单方向以为万无一失的,可,问题是,荒地里一处人为堆成的石堆,实在符合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以至于青荷一眼便发现了端倪。

    伴着常峰的好奇,青荷打开了此役的战利品,包袱里是十几斤重的贵重物品,上到凤钗霞佩,下到玉扳玉佩,简直是应有尽有,看这些贵重饰品所属的主人类别,实在不知有多少人遭了恶汉的毒手。

    常峰昏迷的这些日子,青荷盘点过这些配饰的价值,大概够二人富贵许久了,只是,其中的一件东西,青荷实在估不出价值,那是一本上书恶灵经的皮质古书。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往后的日子,二人只能潜伏在芦苇丛里养伤,而,唯一能供二人解闷的,便只剩那本恶灵经了。

    经历了三个月的解读,二人虽然只粗略看懂半部,但还是明白了恶灵经的大意,先要人修炼到忘我之境,然后将自己的精血培养成恶灵,再通过恶灵吐纳月芒而进行修炼,等恶灵修炼到一定火候,会渐渐反哺主人,此时,恶灵会真正成为一种身外化身的存在。

    一番解读下,二人也对恶灵经的研习,产生了巨大分歧。

    青荷展露出世家子们渊博的眼界,告诫常峰说,恶灵经是一门邪术,起先强调的忘我之境,其实与南疆的降头之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套路便是,先是暗地里鼓吹弟子修炼某一门盖世神功,实则是弟子一旦学成,神志便会荡然无存,肉体更将被师父取来,炼制成工具,学人最终落一个形神俱灭的悲惨结局。

    常峰表面上十分赞同青荷的说法,毕竟,自己眼界有限,又是第一次听说南疆还有降头之术这个名字,实在无从辩起。

    可是内心底,本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实干精神,常峰还是觉得青荷草率了,毕竟,半本经书都没研究透彻,何以盖棺定论呢?而且,常峰的潜意识里,总稀里糊涂的坚信,经文里记载的忘我之境,无我之境,实在是一门极高深的法门。

    无我之境,忘我之境,到底是什么呢,常峰又凭什么坚信这是一门极高深的法门?当时的常峰,靠着一股直觉,便坚信了。

    多年后,常峰终于明白无我的含义,就像是平地挖井,一寸土挖出,地上便有一寸空,若是将土埋回去,这一寸空便不存在了么?所以,整个器世界,皆是由空而立,由空而起,那么,无我呢?无我便是空呀,既然整个世界都建立在空中,那么,你若是果真空了,自然能看穿世界的本质,既然看穿了世界,又何愁不证道呢,道理属实如此。

    可是,真正的空,又何止整个器世界呢,就连赖以生存,那个用来记忆这个世界,分辨这个世界的功能,它之所以存在,也是这个世界所赋予的,若不信,看三岁前,有几个人能记得清当时的事,归根结底,还不是这个功能尚未长成,无法记录的原因么,而具备这个功能的意识,若不空了它,便仍不是真空,被它一叶障目,便是仍被后天束缚,既然有缚,又何以论道。

    而所有器世界,别无他途,注定会走向灭亡,世界灭亡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会灭亡,那么,它所赋予你记忆分别,甄别爱恨情仇的意识,也会随着世界的灭亡,而走到终点。

    到头来,一场场修行建立在世界所赋予的后天意识上,而有的爱恨情仇的交织,贪嗔痴慢,又患得患失的修行,归根结底,还是未入空乘,错在根本。

    此时,二人赶到了卫河边,一旦过了这道天堑,便是从未被旱灾影响分毫的武国境内了。

    抱着满腹的好奇,常峰再次敬仰起青荷的学识,也渐渐得知,卫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千年前,本是一处夹在蛮荒雨林与卫河之间,遍布泥流的荒泽,后来,内陆连年的战乱,逼得大量百姓度过卫河,躲避战乱,结果,经历了无数年的建设与兴修,竟脱离开内陆各方势力的争逐,建立了天选之国,武国。

    随后,凭着位居天堑的地理,内陆连番的大战并未触及此地,如今,这片倒三角一般的土地,已经脱颖而出,成为了整个大陆里,屈指可数的强权。

    三个月后,伤患基本痊愈时,常峰明白了两件事,首先,不出意外的话,青荷是肯定要出意外了,只因她多灾多难的右脚,在经历了恶狗撕咬以及逃避恶汉时,磕到在尖石上,又在脚伤最严重时,拖拽着常峰赶了几天的路,经历了这一系列配套的折磨,终于在几天前,彻底定论,她今后所经的所有平坦道路,一定是崎岖不平的。

    常峰望着经此挫折,变得开始悲天悯人的青荷,自己倒是表现的极为轻松,不就是瘸了么,小事一桩,反而因祸得福,省却了相亲的麻烦,以后,老子养你便是。

    常峰所明白的第二件事,便是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