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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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景生情

    就在常峰为了河床开挖的事而绞尽脑汁,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这天傍晚,万卷云春风满面的寻了来,常峰稍作询问,得知万卷云竟已修炼到了练气三层,算是已将整本玄金诀修炼圆满了。

    常峰之前从青城道长那里打听过,对练气期的存在并不陌生,对于修炼境界的划分,倒不陌生,知道仙师的境界,可以分为练气期、筑基期、结丹期。

    当然,这些知识常峰也在恶灵经里接触过,不过,恶灵经里向来惜字如金,对仙师们的境界之说,只是稍稍提及了名字,并无详细赘述。

    至于练气、筑基以及结丹的每个境界,都可以分为初期、中期、后期。

    听青城道长说,筑基以及结丹的境界,那都是门派长老,仙界大佬才能修成的,所以这方面知识,青城道长是闭口莫提的。

    至于练气期,道长倒是略微提及过,练气期总共分为九层,练气期的前三层被称为练气初期,往后的中期以及后期,便是以此类推。

    道长说,可别小看了练气初期,这可是踏入修仙界的拍门砖,也就是这块拍门砖,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汉。

    而常峰一行人从天师府那里购买的玄金诀,便是练气期一到三层的拍门砖功法。

    至于玄金诀里记载了练气中期的功法,那可是门中宝贝,是普通人花费灵石所购买不到的,也只有入了天师府,才有机会接触到更深层次的法术。

    得知万卷云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将玄金诀的功法修炼圆满,常峰大为咂舌,不由拍马了一番自家兄弟的天赋。

    可是,如今卷云的修行遇到了瓶颈,自己这位做哥哥的,怎能袖手旁观呢。

    于是二人当晚便赶到了中岳山,将此事汇报给了青城道长。

    青城道长闻讯过后,大惊之下,不由的又检查了一遍万卷云的灵根,发现万卷云确实是天赋平平呀。

    道长思虑许久,暗道,自己的资质明显比万卷云强的多,而当年,为何自己却用了两年才修炼成了练气初期呢,于是又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番万卷云修炼功法的过程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青年。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青城道长终于询问完了万卷云,知道万卷云急于玄金诀中期的功法,便商议道:“卷云,再过几个月,便是门中五年一度的大选了,到那天,不知有多少天赋异禀之人,要挤破了脑袋入咱们天师府!”

    二人听罢,心说这青城道长,如今称呼天师府,都是咱们天师府了,自己哪还能不懂事,于是万卷云赶忙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道:“还请师父开示弟子!”

    这一举动吓的道长脸色一变,连忙将万卷云搀起,解释道:“卷云师弟,我等都是练气期的修为,你这是拜的哪门子师。”

    原来,道长的意思是,再过几个月,天师府一旦举行了五年一度的大选,似万卷云这等资质平平的弟子,一段时间内,便不那么香了。

    所以,如果万卷云想尽快得到玄金诀往后的功法,如今拜入天师府门中,倒是个好机会。

    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不一会儿,青城道长便祭起了飞剑,驮着万卷云,朝着西南的夜空遁去。

    今晚的一切,常峰总觉得,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直到目送卷云破空而去,常峰才终于清醒了些,于是挠了挠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能重新骑上大马,又牵上另一匹,晃悠悠的走上官道,朝着郎茂县的方向赶了去。

    约莫走了一半路程,常峰路过白石镇的时候,只见小镇再没了来时的模样。

    虽然是快值子时,夜半时分了,整个小镇却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了起来,大街上也满是满脸义愤,手持棍棒的青壮。

    常峰不由好奇,于是找了位面善些的青年,稍作询问。

    就在今天午时,白石镇的小巷里,被人惨害了六位正直风华的少年,而惨死少年们的同伴,十余人至今依旧大多数重伤未醒,只有两个手脚机灵的,算是翻墙之下,险险躲过了一劫。

    常峰以为,这么大的伤亡,一定是本地的帮派火并,犯不着在此多耽搁,以免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于是便继续顺着官道走,约莫到了镇子中心的时候,只听前方一行女子的哀啕声愈发响烈,离得近了,虽依旧隔着人堆,但人群早已不再喧嚣,愈往前,竟越来越哀默。

    于是常峰清晰的听到了女子们的哀鸣。

    “他连踩死只蚂蚁都难受的不行,奴家生平,从未见他做过一件亏心事!”

    “当年逃荒,碰到吃人肉的大恶人,我俩都逃过了,可今日,太平盛世里,却被你们一群混账,堵在巷子里活活打死!”

    常峰听到越来越多的女子的哀啕之声,于是不由的触景生情,只得扬起脸,免得被路人望见自己痛哭流涕的丑态。

    常峰心想,若是自己今日午时,也在此遭遇了此劫,大抵是不如眼前这些少年的,毕竟,他们还有个身边人,而自己呢,两兄弟一走,身边还有谁呢。

    许久,待情绪终于稳定,常峰这才下了马,在人群外驻足下来,一边小声询问着眼前的事件始末,回忆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掉进了过往,再次忆起了那位名叫青荷的姑娘。

    四年前的这个季节,也是个夜。

    那一晚,乱石嶙峋的荒郊里,衣衫淡薄,骨瘦如柴,手脸均是冻到红肿的少年,正脚踩一处枯树枝干,双臂紧搂着主干,望着月,用略带哭腔的柔声,一遍一遍的期许着。

    “月娘啊月娘,你若是照着了我,就救我一命,以后每次满月,我都供养你的恩德!”

    树下,三只恶犬如天狗望月一般,带着同样的期许,直勾勾盯着树上的少年,像是生怕他突生一双肉翅,插翅而飞了去。

    此时,少年顺着月光的照耀,放眼旷野,霜气袭扰着沿路的枯草乱石,凝聚成一片片银闪透亮。

    这一幕了无人烟的荒芜光景,直让树上的少年愈发心寒。

    少年渐渐停下了口中的期许声,目光虽依旧望着远方,但脸色,已经彻底沮丧。

    前不久,随着爷爷的长辞,这世间,哪还有牵挂心疼自己之人。

    自己在这世上,更有何用。

    又有谁,能救此时孤苦伶仃的自己呢。

    兴许,恶犬的腹中,才是自己的归宿吧,既能饱食恶犬,也能落得清静。

    真的是又能物尽其用,又能落得清静!

    少年苦笑,感受着严寒下,愈发麻木,渐渐不能自控的手脚,刚要再骂一声命运多舛时,目光却忽然定在了不远处,再不敢挪动分毫。

    此时,约二十步远的地方,一处巨石后,渐渐探出少半个头颅,头颅抬眼,应是望了眼自己方向,随即缩了回去,再没了动静。

    树上的少年一时诧异,顿时以为错觉。

    莫非是自己求生欲下,所编织的幻觉?

    少年紧盯着巨石旁出现了半个脑袋的位置,心下,直把那半颗脑袋与巨石交织在一起,联想成了一只有壳有首的王八。

    少年不敢再继续瞎想,生怕耽误了自己仅存的生机,于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对着巨石的方向询问道:“敢问恩公,可否救在下一命,日后,常峰自然永生不忘!”

    如此一遍又一遍的,常峰对着巨石苦苦哀求了许久,却再不见巨石后的动静,原以为老天爷给自己关上了门,却开了一扇窗。

    本还带着一丝希望,奈何,这窗户刚打开了一条缝,便被眼前的巨石给堵上了。

    常峰正在急中生智的时候,忽的瞥见巨石另一侧的阴影里,缓缓挪出一丝身影,紧接着,这幅初露端倪的影子,竟蹑手蹑脚的转身,要朝远方遁去。

    眼见到嘴的恩人现了形,还能让他跑了?

    危机之下,常峰一咬牙,终于从脑海里硬生生憋出了个好主意来。

    此时,巨石后的身影,已然背向常峰,将要跑路,常峰赶忙高喊一声:“恩人,快逃!”喊完,常峰低头一看,此举正好吸引了树下已经略显疲态的三只恶犬,将三位的精神头勾了了起来,再看巨石一侧,那身影只是稍微定身,微微侧眸的样子,没两息的功夫,便意识到是树上的常峰使诈,那人意识到此,便不再理会常峰,继续朝不远的阴影里,鬼鬼祟祟,悄无声息的矮身遁去。

    “恩人,快逃!”常峰又喊一声,见那人终不再上当,更不再回眸,心底反而得意,随即甩了甩膀子,感觉胳膊从麻木中回神了一些,便矮身揪起了脚上那副虽然破烂不堪,但千层底子仍旧皮实,沿途更是挂满了漠漠程途上,难以清理干净的黏土,如今愈发趋于厚重的破鞋。

    常峰手持破鞋,对着底下恶犬挥了挥,待三只恶犬的注意力集中在常峰这边时,常峰猛的将破鞋砸下,正中某只恶犬的面颊。

    一声闷响,连常峰都替这只恶犬肉疼,当然,此举也成功引发了恶犬的狂怒,顿时獠牙齐露,好不森冷。

    常峰见此,赶忙牵过另一只鞋子,对着恶犬如法炮制一番,只是这次,却朝着巨石那边,那人隐藏的位置抛去。

    破鞋尚未落地,那遗留在恶犬根骨里的基因,已然催促恶犬们撒腿寻去,常峰见此幕,高喊道:“恩人,大事不妙,恶犬已向你追去,快快逃命吧!”

    话音刚落,恶犬已经翻过了巨石,正朝着离那人两步远的破鞋杀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常峰赶忙一个灵蛇缠缚,火速从枯树上滑落,刚要出逃,奈何自己在树上吊了一天,早就腿脚麻木,踏出没两步,便一个狗吃屎,呛了满嘴的泥。

    情况危机,常峰顾不得疼痛,赶忙摸爬滚打着再要逃向远方的时候,忽然,巨石后嗷嗷声不断的哀嚎声传来,常峰侧耳分辨,愈发觉得,那声音,实在不像是人声啊。

    莫非,这人武功高强,是个硬茬?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管他人声狗声,自己小命要紧,不可理会这些琐碎,只是,想归想,奈何天寒地冻,手脚冰麻,实在使唤不动,当真是有心逃命,无力回天啊。

    情急之下,常峰一边观望着远方的巨石后的动静,一边坐在地上猛搓双腿,刚感觉到腿脚处传来一丝生气,心下一喜,正要起身,再度跑路的时候。

    这时,巨石后的阴影里,哀嚎声已然停止,缓缓行出了一位身材消瘦,衣着同样褴褛不堪,却腰杆笔直的蓬头少年。

    见此幕,常峰停下了手中动作,抬眼望着蓬头少年一步一步向着自己靠近,离着约莫五六步的时候,常峰面露感激,泣不能声道:“英雄,今日救命之恩,我常峰永生不忘,若恩公不嫌弃,我常峰愿意倾尽所有,日后追随英雄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此时,月芒正照着常峰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而那位蓬头少年,却是背对月光,让常峰丝毫看不出此人的神色,这让常峰有些筹措,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讨好,以取得此人欢悦。

    等了两息,见那位蓬头少年仍旧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的望着自己,常峰心下一酸,终于猜测到,眼前这人,一定是意识到常峰刚才落难时,所使的那招草船借箭,随后隔岸观火,又诱导三只恶犬前去围魏救赵的一系列损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