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克莱恩压低声音问，害怕被妹妹听到，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我啊。克莱恩，什么东西那么香？”

    这个声音克莱恩不会认错，就是几个小时前刚来过的娜娅。

    “你怎么又来了？这是我家。”

    “上次我撬了门，你似乎不太高兴，于是我遵守了一位淑女拜访他人的礼仪，我敲了门。而且，怎么能说‘又来’呢？如果我要离开的话，怎么能不说一声‘再见’？”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偷窥我？”克莱恩没法反驳什么，不说再见就等于没走，多么无懈可击而该死的理由，在彬彬有礼的同时又尽显无赖。

    “哪有，只是没有别的事做，在你门口睡了一会，你不介意吧，收留一位可怜的、刚刚遇到危险的女士吃一顿晚饭？”娜娅的声音抑扬顿挫。

    “介意。”克莱恩冷漠地说。又是睡觉，没有一位真正的淑女会在别人门口睡觉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邻居和梅丽莎都没有发现。

    “门外是谁？”梅丽莎很快从里间出来，疑惑问道。

    坏人，别开门……克莱恩脑补了一下教育小孩的某些话语，心想在警察眼皮底下，她也不能做什么吧，何况她还没有做什么，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这也许是一个机会，问一问她的目的，还有那次占卜的事，以及确认她对“穿越”了解到了哪种程度。

    但是，梅丽莎也在这里……克莱恩犹豫着怎么说，然而娜娅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娜娅，克莱恩的大学同学，我们曾经跟随过同一位导师。外面不安全，我有点害怕……”

    “发生了什么事，娜娅女士？”梅丽莎上前一步问道，随即有些谴责地看向克莱恩，“克莱恩，不管怎样，把一位遇到问题的女士拒之门外都不够合宜。”

    “什么？克莱恩没有告诉过你吗？”娜娅在门外惊讶地说，语气比平时要尖细几分，克莱恩莫名联想到了某些会随时随地尖叫着晕倒的欧洲贵族女士。他一阵恶寒，心想，要是自杀的事被她捅了出来，她该怎么和妹妹解释。

    克莱恩的头脑急速转动着，顶着梅丽莎的眼神，他使出了比过年接受亲戚盘问更敏捷的思路，决定先发制人。

    “梅丽莎，我还没有告诉你，韦尔奇，昨天晚上过世了。”他严肃地说，“我很遗憾，因为我们还算熟悉。警察今天来找过我询问，他们还在解决问题，我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不过我相信，在这件事后，廷根的警察们会全力维持治安的稳定的。”

    “他遇害了？”梅丽莎紧张地问道。

    很好，就是这样，让她认为是廷根受到了威胁，而不是我直接受到威胁。

    “是的，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惊讶。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歹徒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我们反倒会更加安全。”他看向梅丽莎，诚恳地说。

    “克莱恩……我敢说，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娜娅的嗓音带着恐惧，完全不是梅丽莎来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梅丽莎的神色不可阻止地凝重了几分，克莱恩心里连连摇头。

    他们？克莱恩捕捉到一个词，我们三个人是自杀的，就算警察对外的说法是歹徒入室，也不太可能会宣称是合伙作案，毕竟作案人数越多，越容易引起群众恐慌。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克莱恩于是问。

    “我……我只想……请让我先进来歇一歇，再慢慢说……好吗？”娜娅慌乱地说。

    开门？万一她图谋不轨呢？不开门，又可能错过重要线索。克莱恩油然想起一些鬼故事里，鬼怪伪装成熟悉的人，骗屋主开门，更何况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有鬼。

    “梅丽莎，你先进屋，我等下开门。”克莱恩吩咐道。梅丽莎不解地看了看他，但还是回到了里间。

    克莱恩打量四周，没有什么趁手的棍状物，只能拿了本厚厚的硬皮词典，警惕地靠近门口。

    “奇数变化而偶数不变？”克莱恩突然有了想法，低声问道。这只是碰运气，如果娜娅是穿越者，但不是大吃货帝国的老乡，也没有用。

    “……符号需要看……角的终边……在平面哪个四分之一部分，是这样吧。”娜娅犹豫着说，声音恢复了正常，不再用那种让人脚趾抓地的夹子音，略带磕绊地用鲁恩语说着。

    竟然赌对了……克莱恩稍微放心了，缓缓拧动把手，拉开一条门缝。

    娜娅朝他眨了眨左眼，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出来吧，梅丽莎。”克莱恩无奈道，娜娅并没有给他问些什么的机会，实际上，如果她想和克莱恩单独说些什么，早就有机会，所以，她根本没打算说吧，克莱恩想。

    “嗯……你们在做什么菜？今天我太害怕了，都没怎么吃饭……”娜娅坐了下来，双手放在并拢的腿上，拘谨地说。

    “豌豆炖羊肉，是克莱恩做的，女士，您在这里可以放松一点。”梅丽莎走过去，到炉子边上揭开盖子看了一下，“好了。”她取下炖锅，开始把食物从容器中盛出来。

    这不够三个人吃……克莱恩看向“老乡”，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娜娅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困惑。

    克莱恩差点没绷住，神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在克莱恩来到这里的一天内，自杀事件的后续还没怎么产生麻烦，而让他不安的，很多都是娜娅带来的麻烦和谜团。这个时候，她却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午的事，是你吧？”克莱恩问道，考虑到梅丽莎也在，“手枪”“子弹”“占卜”“偷盗”这些词都不好说出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含糊发问。

    娜娅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只是沉默。

    得到了近似肯定的回答，如果娜娅有什么要告诉他的，她有很多办法不用口头方式传递信息。没法继续进行谈话，他又问道：“发生了这种事，您为什么不回家呢？您的父母恐怕很担心吧。”

    此言一出，不料娜娅的神色突然变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醒悟的样子，匆匆起身离去。

    还是没有带上门。

    还是没有说再见。

    梅丽莎盛好了豌豆羊肉，扭头却发现娜娅不见了。“娜娅女士呢？”她问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了。”克莱恩也很疑惑，随手关上门坐在桌前。还好，面前的食物散发着香气和热气，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兄妹二人间分走它。

    “放心吧，梅丽莎，我估计她回家了。警察会保护我们，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吃饭。”克莱恩宽慰着妹妹。

    “你不送送她？”梅丽莎拿起刀叉，抬头问道。

    “她那么害怕，如果真的觉得路上危险，早就要求我送了。”克莱恩叉起一块羊肉，送进口中，又用面包蘸了蘸汤汁。

    “你好像很了解她。”梅丽莎说。“不，完全不，只是基于基本的判断。”克莱恩连连摇头。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难得的佳肴，虽然梅丽莎看起来在想心事，但从她吃的量来看，她对克莱恩的手艺还是挺满意的。

    打发梅丽莎去洗碗后，克莱恩摸了摸口袋，如愿以偿地发现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