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是一种天赋，但有时候也是有种负担，尤其是这种能力还不太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墨念尘现在就深陷这个问题带来的困扰之中。

    好比一不小心被人往肚子里塞了太多了的东西，总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化掉。

    那烙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玄武意象占用了墨念尘太多的心力，以至于昨晚后面的事情有些浑浑噩噩的墨念尘都记得不太清了。

    只记得风师傅把两人从后山拎回宿舍区后，喊来一人将他送到了分配好的寝房之中。

    找到自己的床后墨念尘便倒头就睡，一时间连自己同寝房的室友是谁一时间都没精力去关注。只是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生，总是处在一种将醒未醒的状态，不断地从一个迷幻朦胧的梦境跌入另一个迷幻朦胧的梦境之中。以至于晨光微亮，有人过来将他摇起来后还有些呆滞。

    犹如庄周梦蝶，一时间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何为自己，

    “墨兄，你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没问题吧？”

    脑海之中似乎还盘桓着那一个个隐于浓雾中难窥其貌的梦境时，墨念尘还没回过神来，将他摇醒的霜枫已经有些担心地抓起了他左手开始了诊脉。

    “没事，有些心力憔悴罢了，多休息会就好了。”

    对霜枫这种动不动就担心你有病伸手要为你诊脉的行为墨念尘已经习惯，摆了摆手，他便要再倒下补会觉。

    不得不说，睡觉真是恢复心力的好法子，哪怕睡得并不安稳，一觉醒来后墨念尘还是感觉自己好多了。至少不像昨晚那样走路都能撞到柱子上。

    “唉？现在可不是睡回笼觉的时候，待会就是无戒师父主持的锻炼早课了，还是不要迟到为好。”

    光是靠着一张脸便有镇妖伏魔之威的无戒师傅昨天显然已经给这届新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困倦不已的情况下，一听这个名字墨念尘还是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入阁后第一次早课若是迟到，那可真是送上门的出头鸟，墨念尘一掀被子便要朝练武场跑去。

    “等等，你把弟子服给换上啊！”

    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将今天表现得有些糊涂的墨念尘拽了回来，霜枫将放在床边的临渊阁弟子服递了过去，提醒他赶紧换上。

    没人过来给他们量过尺寸，但这弟子服穿在身上竟然颇为合身，便是量身定做也不过如此了。

    但想想，昨天晚上阁主展现出的宛如陆地神仙一般的神通，这点小事倒是不足为奇，不过至少也能看出临渊阁对弟子还是颇为上心。墨念尘本有些担心以沐姑娘那认路的能力，不知道会不会找错地方，但扫了一眼，沐雨风跟夏凌雪两人一齐到了。

    显然她们两人便是室友，而自己又跟霜枫是室友，嗯，不得不说，还真是巧了。

    而一众弟子都换上这套黑白相间的弟子服一齐出现在练武场上，倒也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至少不再像昨天那样五颜六色让人看花了眼的杂乱。

    不过虽然制服统一了，但没经过调教的一群新人聚在一起依旧是乱糟糟一团。

    不过，也有几个人例外，犹如一颗劲松般站在那里。

    那是昨天迎新会上没看见过的陌生面孔，相比兴奋不已的新人，他们表现得更加沉稳，身上的弟子服也因为经过反复的浆洗而有些稍显老旧。

    莫不是尚停留在外门弟子的师兄们？唔，要克制，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了。

    心中一动，墨念尘已经有了猜测，不过有了昨天的经历，现在如非必要，他可不敢再随随便便地用格物墨瞳去窥视他人的情况。

    作为新弟子，还是谨慎低调些为好，莫要去做出头鸟。

    未让他们等多久，无戒师父按时赶来，望见站得一团乱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新弟子，两条黝黑粗壮的眉头便扭成了一团。

    “噤声，站好，双手负后，腰背挺直！”

    喝声犹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震得墨念尘耳朵嗡鸣，也压下了新人间的低声讨论。

    “十人一行，三步一人，左高右矮，站整齐了！”

    跟着几个显然已经有经验的师兄们，新入阁的弟子有样学样倒也没岔子顺利排好了阵型，没出现什么为了谁高谁矮而纠缠起来的闹剧。、

    “马步扎稳了，谁要在我说话的时候倒了，也不用上早课锻炼了，趁早收拾行李下山回家去吧。”

    练拳不练桩，房屋无栋梁。

    无论哪门哪派，这些基本功都是要练的，尉风尘虽然有时候并不靠谱，但在这一点上没骗墨念尘。

    “作为外门弟子，体魄的基本锻炼是主要内容，因此每日卯时在练武场集合进行早课锻炼直到辰时，每天我都会点到。如有特殊情况，早课开始前向我汇报，别武功没练成把身体给我练残了。现在，点到，吴毅！”

    “到！”

    无戒大师毫不啰嗦，没拎着他们耳朵反复将锻炼体魄的重要性说上一变又一遍，只是说了自己每日会点到。

    至于点到没来的人，呵，敢的话你便试试吧。

    “很好，人都来齐了，看来这一届没什么懒骨头。现在，收了马步，跟我来，取水桶，后山取水。”

    似乎是想将人跟名一个个对上，没报一个名字，无戒师傅都会打量一番后才在自己的名册上做上标志，然后再点到下一个名称。约莫三十人的情况下，点到用的时间却也不短。谨慎的墨念尘一开始便以润字决运气倒还不至于现在就支撑不住，但夏姑娘的情况却是不妙。

    哪怕神色如平日里一般冷淡，但豆大的汗珠已经不受控制地从夏凌雪额头滚落，纤细的小腿已经抖得厉害。

    好在扎马步的时间结束了，尽管还有很长的锻炼时间，但到底有了些喘息的机会，墨念尘清晰地听到了身边霜枫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无戒师父，取水的话，扁担在哪啊？”

    一行人跟着无戒师傅到了食味轩后院，一排十个大缸前，整齐地放着一个个木桶，却不见挑水用的扁担，便有弟子出声询问。

    “取水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既如此，又要扁担有何用？一人两个桶，跟着我，不要乱。”

    无戒大师倒淡然地解释了一句，两手各抓起一个黑铁铸造地特殊铁桶，双臂展开，与肩同高，如同挂着两个托盘地天平一般稳步走向了后山那碧波通透的水湖。

    有样学样，墨念尘也跟着大部队拎起了两个木桶。他们用的普通木桶重量一般，没法跟无戒师傅用的特质铁桶比，但即便如此想保持这个姿势也颇为艰难。

    这就好比举起一壶茶水，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能做到，可若一直举着，要坚持下来可就难了。

    不过能拜入临渊阁，除了墨念尘跟夏凌雪这样有着特殊天赋者外，其他人体魄素质都不错，举个木桶到还不成问题。但，这不过个热身罢了。

    水这东西，平日没感觉，但装了满满一桶，想要提起来可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且不说平举双臂拎着慢慢两桶水走不了多元便会双臂酸痛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光是脚下并不平整的山路就让不少人将水泼得到处都是。

    拎着两个木桶过去，回来的时候后两只木桶加一起能凑出半桶水都算不错了。

    只有经过锻炼的师兄表现得不错，几乎是提着满满当当的水桶回来。便如如沐雨风这般身体素质极佳之人，第一次接触这种锻炼形式，也难免洒了不少的水。

    咬着牙坚持回到食味轩后院，墨念尘两只手臂已经要举不起来了。

    “哗”的一声将木桶里残存的水倒进了水缸，望着那略微上涨了一丝的水面，再瞥了一眼旁边九个还空着的水缸，墨念尘更觉得双臂酸痛不已。

    “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呢吧？来来来，先喝点水垫垫肚子，也喘口气，歇息一下儿。“

    食味轩掌勺的大婶已是中年，眼角已经有了盖不住的皱纹，身材也有些走样，她挥着手中的大勺盛出一碗碗热汤，亲切地招呼着弟子们过来喝口汤。

    无戒大师微微颌首示意他们排好队不要乱，墨念尘倒还不觉得饿，只想静静的歇息一会儿。

    “这可是特质的药汤，师弟你可别错过了。”

    不过一位长相颇为老实的师兄见他站在原地，便好心提醒地出言提醒了一句，带着一些好奇，墨念尘便也跟着一起排了队。

    【泰和汤，人阶下品质：经过特殊方法熬制的汤水，可有效缓解疲劳，解除肌肉酸痛，其药性并不强烈，易于吸收而不会造成负担】

    【备注：这名字……真的不是拿一锅白开水糊弄人吗？】

    一碗汤，看起来清澈像白开水，喝起来口感像白开水，甚至连名字都像白开水……

    可它还真就不是白开水。

    至少墨念尘之前喝过的白开水没有哪一个能一碗喝下去便感到浑身暖洋洋的，肌肉的疲惫和酸痛都因此有种一扫而空的感觉。

    “奇怪，尝不出用了什么药材。”

    不仅墨念尘感到奇怪，对医术药材颇为了解的霜枫也脸露异色，他砸了砸舌头，似乎想再来一碗。不过排在他身后的宋玉淑一把就将他扒拉了开来。

    “喝完下来，别挡着啊，后面这麽多人呢。”

    尴尬地笑了笑了，打消自己深究这汤水原料地想法，霜枫将目光望向了旁边几乎要站不住的夏凌雪。

    强烈的运动刺激下，夏姑娘平日里惨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抹潮红，甚至比其他人更红，可这异样的潮红反而带着几分病态，让人忍不住担忧。

    “还行吗？要是感觉有问题就跟无戒师父说，可千万别硬撑，绝尘师傅昨天也说了……”

    担忧地凑了过去，霜枫一开口便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大通，全然忘记了中原话还不娴熟的夏姑娘听到大量的话语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件事。

    “再喝口水缓一下吧，习武绝非一蹴而就，不如从半桶水开始慢慢锻炼。”

    霜枫絮絮叨叨说个没玩之时，段晨霄却端着自己的泰和汤走了过来递向了夏凌雪，他语气寻常，但似乎又隐藏这别样的情感。

    “段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跟段晨霄并不熟悉的霜枫下意识地就想帮夏凌雪谢绝这份好意，但段晨霄只是笑了笑。

    “没事，这汤水对我来说也不过锦上添花，可对夏姑娘却是雪中送炭。而且大家都是同门，便该互帮互助，这点小事，也不必言谢。”

    一边旁观的墨念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是同门，那你怎么不给我？咱俩还更熟些不是吗？想不到你段晨霄一个翩翩公子，也背叛友谊了。

    “宋姑娘，你汤撒了。”

    伸手扶了下宋玉淑没拿稳的碗，不明所以的沐雨风有些奇怪宋玉淑怎么就突然手抖了一下，有发生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吗？

    “好了，早课还没完呢。”

    拍了拍手，出声提醒了一句后，无戒师傅继续带头提着铁桶去后山取水，身后一群人乖乖跟上。

    泰和汤是能驱除疲劳，但它也并非什么神药，没法将人的状态一下恢复到全盛状况，疲惫累计的情况下，墨念尘的表现那是一次不如一次。

    而沐雨风这些都到了人阶中，体魄已经打下了不错基础的人再熟悉了这种锻炼方式后却是一次比一次表现得更好。

    两相对比之下，真是高下立断。

    顺带一提，虽然因为力量上有些逊色导致霜枫每次取回来的水比不上第一梯队的那几个弟子，但在远超常人的耐力帮助下，他倒是没有多少疲惫。

    所以每次取回水后，霜枫便也把自己的泰和汤交给夏凌雪了。

    毕竟这东西对他来说真的也就是一碗白开水。

    一人喝了三份的泰和汤，有没有获得三倍的滋养效果墨念尘不知道，但前去解决三急的频率是大大增加了。

    “好了，今天水便取到这。”

    快到辰时，十个大缸到底也只满了六缸，不过无戒师傅还是出声喊停，收好了自己的点名册。

    再练下去便不是锻炼，而只是单纯折磨了。

    不过就他点名册上统计取水量上俩看，新来的弟子还真是两极分化严重，如沐雨风、段晨霄，其实已经不太需要这样锤炼体魄。

    而对墨念尘、夏凌雪几人，甚至本身根骨便有些问题，不能急，否则会出大问题。

    得好好调整一番锻炼方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