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临渊,这个江湖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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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身为阁主,自然出手大方

    山林深夜,形单影只,灯火飘摇,看不见的身后传来了幽幽的女声……

    如此多要素叠加起来,哪怕读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圣人书说,此时墨念尘也忍不住惊恐不已,下意识地便想要快步离开。

    可更让他惊恐的是,自己的身体并未迈开腿脚,而是不受控制地伫立在原地。

    “我不应该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呢?”

    “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了,但从嘴中传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陌生,墨念尘不知道这低沉的男子嗓音属于谁,但肯定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是,他是失忆了,但失忆又不会改变他的嗓音。

    慌归慌,不过面对这种自己难以理解的事物情况,墨念尘已经养成了先“看一眼”的习惯。

    哪怕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也不妨碍他以入定的方式内视自己的情况。说起来,还得多亏白天在登云梯上的磨练尝试不然这时候还真不一定能站着入定。

    【状态:深陷回忆:似乎因为窥视了不该窥视的人,你被拖入了对方的回忆幻境之中。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回忆时泄露的力量影响到了你,即使发现了你窥探到了她的记忆,也并未对你采取任何强制性手段】

    临渊阁里还真是处处是高人,随便看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说反被拖入了对方回忆。

    虽然从自己的状态中得知自己处在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让墨念尘松了口气。不过这事也给他一个提醒,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非必要,还不别做这种随意窥探他人的冒犯行为了。

    对方没有恶意,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现在的状态,墨念尘便随遇而安准备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高人没有把他从回忆踢出去,那就应该默许了他能看下去。

    “天大地大,你何处去不得?何必要拘泥于过去的身份,面对如此困顿难行的局面。”

    如隔雾气观花,梦中望月,隐约间只能发现自己似乎深处三两间小屋围成的农家小屋之中,身后并未露面的女子跟”自己“交流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呵,天大地大,除了此处,又有何处能是我家?”

    自嘲的笑声中充满了悲凉的意味,许是这种“附身”状态作祟,墨念尘心中也莫明为这陌生声音的主人涌起了一股哀伤之意。

    “既如此,你又何必那样做?这里虽不大,但给一家三口提供个容身之地还不成问题。”

    没有个前景提要,对自己如今“亲身经历”的事情墨念

    尘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听对话,身后的女子似乎在极力劝阻着“自己”去做什么傻事。

    “可总有些事是必须有人去做的,哪怕再也回不到这里……这还是您教我的,您忘了吗?”

    或是想在一去不回前再一次好好看看自己视作“家”的地方,他伸手轻轻推开眼前的木门走了进去,目光缓缓扫过屋子中的每一个角落。

    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不,准确来说不是熟悉感,而是一种既视感。墨念尘很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个小屋,但不管是里面书籍字画的摆放方式,还是七弦古琴摆放的位置,亦或者碗勺茶具的纹路都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源自于一个人生活中点点滴滴的习惯所塑造出的环境,独一无二。

    疼痛,撕裂的疼痛又一次浮现。

    眼前本来就朦胧的景象在疼痛的倒乱下个国家扭曲混乱难以辨识。哪怕知道自己处在他人的回忆之中,身体并不受自己主观意志的控制,墨念尘还是努力地想要瞪大眼睛,想将屋内一切的场景尽皆收入眼中。

    有妇人,在布局相似的书房内教他识读文字经典,教他磨墨写字……

    有妇人,弹奏着形制相似的七弦古琴,借柔和的琴音哄他睡觉……

    有妇人,用纹路相似的碗勺一点点为病床上躺着的他喂着苦涩的中药……

    又一次,纷乱的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浮现。一同涌出的还有自胸口那块神秘鳞片涌现出的温凉之感。许是因为这次受到这份凉意让墨念尘能在疼痛之中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哪怕有些模糊,墨念尘还是从纷乱的记忆碎片中窥见了些许内容,而不是像以往一样疼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那频频出现的妇人,带着让他格外心安的感觉。

    奈何,在这些崩碎的记忆碎片之中,墨念尘未能窥见自她的面容。

    每次好不容易想起些什么都会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疼得墨念尘意识模糊后很快就会退去,可这次在鳞片的帮助下,保护机制没有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墨念尘整个人都疼得忍不住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好在有柔和的力量涌入,不论是撕裂的剧痛还是保持清醒的凉意全都被驱散掉。

    “感觉好点了吗?”

    中气不足的轻柔女声听着有些耳熟,疼痛被抚去的墨念尘睁开眼。深沉的夜色之中,体如弱柳的女子披着貂皮大衣,借着厚实温暖的衣物抵御着深夜之中的寒意。只是,她身体过于单薄,以至像是被厚实的皮衣环抱其中。

    唯有一只瘦弱的手臂从大衣之中探了出来,纤细的玉指提着温暖的灯笼,火光照耀之下,她白皙通透的肌肤甚至显得有些种半透明的意味。

    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苍白的脸庞之上,最为显眼的便是哪一双犹如星辰般耀眼夺目的眼瞳,墨念尘抬头与其目光对视之中,心神仿佛就被吸入其中,似有无尽幻象在他眼前一一展开,又一一消逝,尽皆说着同一个主题:人生。之不过,恍惚之后,墨念尘微微移开目光,便从对方被眼睛遮盖了存在感的清秀五官之中看见了真实的关切意味。

    “弟子墨念尘,拜见阁主。”

    眨了眨眼,又是回忆幻境,又是记忆碎片,然后是剧烈疼痛,墨念尘呆了一下,才慌张地想要躬身行礼。

    还报上了自己名字,顺便刷了波阁主的对自己的认知度。

    “无需多礼。墨念尘……我记得,婉儿的报告中有写,你受到摄魂术影响失忆了,方才是后遗症吗?”

    掌心向上,玉手一抬,便有无形的柔和劲力将躬身行礼的墨念尘扶起。手指一抬,顺便帮墨念尘拂去额头因剧痛渗出的汗水,拂去在地上打滚时沾染枯草树叶,跟白天锋芒毕露镇住所有人的表现不同,阁主温柔地像是母亲在关照自己的孩子般。

    除了一醒来时在尉风尘面前吐露过自己失忆的事情,这事对其他人墨念尘都没有透露,可估计自己还没踏入临渊阁,这事却已经写在递交给阁主的报告书上。

    真不知道是该感慨白师傅调查行动力太强,还是感慨尉风尘卖队友卖得如此利落。

    倒也无妨,正好也能看看临渊阁这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了几句,不过墨念尘转念一想这事倒也不必隐瞒,如实相告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帮助,便简单地将受到神秘黑衣人袭击失忆的事跟阁主说了。

    不过有关于玉佩的事情,阁主没问,墨念尘自然也没有主动透露。

    “摄魂术,魔教余孽啊……没事,在这你不用怕。”

    眉梢微蹙,许是想起了十来年前的那场天魔之乱,阁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她随即便舒展了眉头,有些怜惜地伸手摸了摸墨念尘头顶,柔声地安慰。

    简单柔和的话语,却又透露出一种我自在此,邪魔退避的自信。

    轻轻按在自己头顶的手掌较之常人略显冰冷,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太大的阁主却表现出了一种无条件的慈爱,如同奶奶辈对孙子的隔代亲一般。因为身高差距导致自己需要微微欠着身才好让阁主摸起来比较顺手这一点也很有跟奶奶相处时的感觉。

    不过确实让墨念尘感到了安心。

    “小尘儿,你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不受控制的独特气息,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觊觎,你可得谨慎些。”

    非常自然的,阁主便给墨念尘随口取了个亲昵又简单的称呼,她随口提醒了一下,墨念尘却是恍然大悟地拿出了那块神秘的鳞片。

    之前白虎会盯上自己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东西的影响,看来随身携带还真不是个好主意。

    “……阁主,您知道这块鳞片的来源吗?”

    私下里阁主那如同家中长辈一般随和而亲切的态度让墨念尘并没有打算在这鳞片上的事隐瞒。毕竟不是哪个人都是尉风尘,高手就该有高手的风范,身为临渊阁的阁主,应该还犯不着去坑骗自家弟子的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个试探,如果见到一点珍惜的东西便想着从弟子手里搜刮走。在这样的阁主带领下的临渊阁恐怕只是披着侠义名号的无耻之徒聚集的地方,那这里自己怕是呆不久了,甚至可以说,跑得越早越好。

    “这鳞片……你们倒是有机缘。”

    略微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鳞片,阁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笑了笑,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在鳞片上一点。顺带着,她还出声提醒了墨念尘一句。

    “机会难得,你且看仔细了。”

    无形之力托在半空之中的鳞片微微震动,星星点点的光影从中扩散出来,如同挥墨作画般勾勒出神妙的意象:通体玄黑的龟蛇之象,带着古朴幽邃的意味,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浮现在墨念尘眼前。

    只是看了一眼,但仿佛有无数的信息顺着自己的目光涌入了脑海之中,恍惚间墨念尘似乎回到了刚才深陷回忆的状态,无数朦胧的景象从他眼前飞掠而过:

    仿佛望见了位处北方的星辰,千万年来始终在夜空之上俯瞰着这片大地,亘古不变。

    又似有黑白二色的阴阳鱼在眼前追逐盘旋,环抱成混元,相生相克,不断衍化,以致万般意象显现眼前。

    亦有一种浸泡在江河波涛之中的感受,身心都仿佛都化为了一泓清水,或奔腾不息,涌动不已;或幽然深邃,波澜不惊;或电闪雷鸣,怒涛拍岸;或海纳百川,广阔无垠……

    种种感悟犹如有泡沫一般从心海之中冒出,随机又炸开,只留下丝丝波澜。

    不过那玄妙无比的玄武形象只是昙花一现,很快那跟玄武有着密切关联的神秘鳞片便又重归宁静,只是更显深邃,不再有那种不受控制的气息逸散出来。它从半空中落入到墨念尘手中,熟悉的冰凉之意略略驱散了因观望了那玄武之象产生的昏沉疲惫之感。

    “玄武之鳞贴身携带有利于温养心神,我对气息进行了封印,不必担心会被他人察觉。”

    回过神来,阁主却已经不在眼前,唯有飘渺而空灵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入耳中,带着关切之意。

    “更深露重,寒意逼人,早些歇息吧。”

    “多谢阁主。”

    犹如浓墨融入夜色,无声无息地出现,阁主已在不经意间离去,若不是脑中多了诸多清晰的信息,方才的一切像极了幻梦一场。哪怕阁主已经不再视野之中,墨念尘还是微微躬身行礼,诚心诚意地道了句谢。

    而后提着灯笼,打着哈欠,撑着疲惫昏沉的脑袋,回到了原先计划的路线中。

    “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收回了仿佛望穿深沉夜色的目光,站在一地烈火肆虐后残留的余烬之中,阁主微微笑了笑。

    她轻轻抬手,周围的景象扭曲成了昏暗的洞穴,面容狰狞的黑衣人躺在地上已然成为一具尸体,少年从地上爬起,睁开了一双仿佛能望穿师姐万物奥妙的漆黑眼瞳,放浪不羁的大叔提着铁剑走来,腰间悬挂的葫芦随风摇摆……

    “玉佩……又会是哪一伙人盯上了天机玉……”

    从墨念尘身上抽取出的记忆缓缓在眼前上演,冷眼旁观着的阁主伸手一按,一切都静止在讨论记忆中两人到玉佩的那个时刻。

    她抬起手来,一块破碎的玉佩缓缓浮现手心之中,半虚半实,似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