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南风还没来得及进宫就被叶子拦下了，她似乎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脸被冬天的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诸葛南风刚下马车，叶子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主子，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叶子拉住诸葛南风的袖子，晃了晃她的手臂。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找言若海去了。你这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你是不是把他给打了？”叶子问。

    “你怎么知道的？”

    “主子，现在大理寺那边正要找你呢。言若海他报官了。”叶子说。

    “我就……我就这么轻轻一拍。”诸葛南风抬手比划比划，“不是，这个言若海，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你管那叫轻轻一拍?主子你下手是多重啊，言若海那嘴肿得像烤肠一样。”

    “哎呦，那我倒是想去看看。”诸葛南风将红色的羽绒披肩扔给叶子，“等我回来吃晚饭。”

    诸葛南风一路赶马来到大理寺，言若海捂着嘴，在大理寺卿面前骂骂咧咧。一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到了，言若海老远伸出手指指着她，眼睛瞪得像硬币一样圆。

    “哎呀，言公子这是怎么啦？说话怎么捂着嘴呢？来，给我看看。”

    “你胆肥了！”言若海退后几步，甩开她的手。

    大理寺卿扫了诸葛南风一眼。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又见面了，“我先提前说好，上次在姑苏，和你们打起来的可不是我。”

    诸葛南风坐在大理寺卿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言公子，要是不严重就别老捂着嘴，遮遮掩掩跟个娘们似的，要我给你倒茶不？”

    “严重，太严重了，我牙都少了两颗。大人，她把我牙打没了。”言若海说，“你看看，你看看她，这人故意伤害屡教不改，大人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言公子，你这话有两点毛病。”诸葛南风双手抱头躺在椅子上，两腿往桌上一翘，“首先，你伤得既然如此严重，说起话来怎么还这么溜?其次，你凭什么就说是我打的？”

    “就是你干的！”言若海尖着嗓子喊道。

    大理寺卿一拍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一个个在这里狡辩，证据呢？”

    “大人，言若海陷害我。我要是有证据言若海就不会陷害我。言若海要是有证据早就该拿出来了。”诸葛南风说，“所以说我们谁都没有证据，于是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结束了？”

    大理寺卿左看一眼诸葛南风，右看一眼言若海，什么话都没说。

    诸葛南风凑到大理寺卿耳边，确保不被言若海听到：“兄弟，回头国师请你吃顿饭。”

    言若海哼了一声，“谁说我没有证据？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言若海朝着外面一挥手，两个言府的守卫押着一个女子进了审案厅。没想到樊扶柳姑娘就在这里！诸葛南风把腿从桌上放了下来，无奈地扯出一个微笑。

    “我记得走的时候你对我说我们还会见面的。”诸葛南风说。

    “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樊扶柳回了一个笑容。

    “大人，她就是人证；我这张嘴就是物证。”

    言若海放下手，露出肿得像香肠一样的嘴唇，口中一个洞滴溜溜地漏风，诸葛南风用手挡着嘴，憋笑憋到颧骨都要断了。

    大理寺卿清了清嗓子，看着樊扶柳“你是——？”

    “花满楼的花魁。”言若海说。

    “那刚才言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吗？”大理寺卿问她。

    诸葛南风拍了拍大理寺卿的肩膀，“花魁说的话算什么，给点钱不就买通了？大人，这个人证不算。”

    “诸葛南风你好无耻！”言若海大发雷霆，“人证物证皆在，你今天必须赔偿！樊扶柳姑娘，你说对不对？”

    审案厅里安静片刻，诸葛南风躲着樊扶柳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看着窗外。

    樊扶柳站起身子来到大理寺卿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大人，言公子在撒谎，南风姑娘没有打他。”

    诸葛南风瞪着眼睛把目光转了过来。真是不可思议。

    “我，我就是被她踢出你房间的，你凭什么帮她，就因为她在花满楼出了点彩？”言若海说完，感叹了一声世态炎凉。

    “所以说，大人，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吃饭了？”诸葛南风问。

    言若海走到大理寺卿身边，压低声音，“我可是王贤门下，你知道得罪王贤什么下场的。”

    大理寺卿看着言若海点点头。

    “大人，我的师父是沈居易，你还指望沈居易给你加薪不？”

    大理寺卿看着诸葛南风点点头。

    “兄弟，这案子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想回去吃饭。”诸葛南风耳语道。

    大理寺卿清了清嗓子，“我宣布，本次案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被打断了。

    “王某听闻礼部侍郎被人欺负了，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王贤瞅了一眼言若海，言若海赶紧把嘴给捂严实了。大理寺卿一看是王相，赶忙给他行了个大礼。

    王贤搬了张椅子坐在大理寺的审案桌旁边，大理寺卿吓得从审案椅上站起来，不禁捏了把汗，“宰相大人，您坐这张大椅子。”

    王贤抬起一只手，“大理寺卿，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位置分明就是您的。”

    “诶呀。”大理寺卿擦了擦汗，“宰相大人今天来是——”

    “自然是看您审案了。”王贤倒上一杯茶，用勺子搅了搅，朝杯里放了块方糖。

    “王相，案子都审完了。”诸葛南风说。

    王贤深吸了一口气，倚在后背上，“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来晚了。”

    “没审完呢。”言若海说，瞧着王贤盯着自己这张可怕的嘴，言若海赶紧把嘴蒙上了，“就是这么严重。”

    “国师说审完了，侍郎说没审完。大理寺卿，到底审完没有？”王贤问。

    “没有没有，当然没审完呢。”大理寺卿低着头，扭捏地挤出一个笑容。

    “那太好了，我在这儿看你审案。”

    大理寺卿拿起纸笔，不屑地扫了一眼诸葛南风，“我宣布，诸葛南风构陷——”

    结果他又被打断了。

    “原来王相也来大理寺了。”

    “诶呀，林相大人怎么也来了。”大理寺卿又给林相行了一个大礼，直勾勾地看着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王贤对面。

    “林桀，我本以为你我只是政见不合，想不到你我二人真是哪儿都不合呀！”王贤说。

    林桀打开大理寺卿的桌子，从里面拿出一袋瓜子，漫不经心地剥了起来。剥了一半，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卿，“哎？你愣着干什么，我也是来看你审案的。”

    大理寺卿抹了一把鼻子上的汗，颤颤巍巍坐在审案椅上，左顾右盼，“这，这，两位大人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林桀拍了拍大理寺卿的肩膀，“你慌什么？你审你的，我看我的，你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大理寺卿尴尬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诸葛南风和言若海陷入沉默。

    见他好久没说话，林桀打破宁静的气氛，“大理寺卿不审案，难不成已经审完了？”

    “是是是，已经审完了。”

    “那结果是什么？”王贤问。

    “呵呵。”大理寺卿尴尬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口来了一位沈居易的亲卫，“大理寺卿在吗，陛下要您即刻去趟宫里。”

    “哦好好好。”大理寺卿一挥袖子跟着亲卫跑掉了。

    诸葛南风看着大理寺卿侥幸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想笑，这个家伙不知道自己要被革职了吗？

    “真是太突然了，本来还想看看大理寺的人审案呢。”林桀站起身，“王兄，差不多该回去吃晚饭了。”

    诸葛南风拦住林桀，“林相，我和言若海怎么办？”

    “这审案的都下岗了，你们准备站到明天早上？”

    “这回真的审完了？”

    “不是审完了，是这件事情压根儿就没发生过。”林桀说完，双手背着离开了。

    言若海扒着王贤的袖子，“大人，那我冤枉啊。”

    “不就一点小伤吗，至于吗？”王贤一挥手，离开了。言若海发出一声委屈的哀嚎，跟在王贤身后苦苦哀求。

    诸葛南风看着空荡荡的审议厅，对着樊扶柳无奈地笑了笑，“一个个的，有病。”

    其实她很清楚，这是王贤第二次邀请她与自己合盟。若是今天大理寺卿定了她的罪，王贤事后定会把她的罪赎了。这样一来，不仅照顾言家人的面子，同时也剥夺了她拒绝合作的理由。而林桀和沈居易的介入应该是王贤没想到的。

    “我与你毫无交情，你为什么要帮我？”诸葛南风问。

    “南风姑娘在花满楼大出风头，实在叫我佩服。”

    “说实话。”诸葛南风坐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吃起了桌上剩下的瓜子。

    “前些日子李必安叛乱未遂，我听说就是国师一箭救万人。”樊扶柳说，“你若是国师，为何会被这样的小事弹劾？你若不是国师，王相和林相怎么会为你出面？”

    “你喝的红茶价格不菲，你跳的舞蹈不媚不娇，你的妆容清雅脱俗，你的房间没来过一位男子。”诸葛南风走到她面前，“我其实也有一个问题，想必扶柳姑娘不愿告诉我答案。”

    “你问。”

    “青楼花魁可是真的青楼花魁？”

    樊扶柳笑了，“南风姑娘，从今往后，你不问我来历，我不问你过往，如何？”

    “我不记得我们聊过什么，只记得你今天帮了我。”诸葛南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