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大门缓缓打开，江衡和袁晋牵着马踏进城门。水云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这个时间点，京都的黎民百姓本应当引车卖浆，开启一天的新生活，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处又是一番光景。

    金陵的百姓站在路两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袁晋刚一踏进城门，就被一根胡萝卜砸中了。紧接着大大小小的菜叶子纷纷飞来，人声鼎沸，骂骂咧咧。

    袁晋摘下脸上的青菜叶，嚼了一口胡萝卜，“我去，我们可是西洲国的使臣，他们就这种素质吗？”

    江衡侧脸躲过一个白菜根，默默叹了口气，“估计是前阵子西洲国打了庐州的主意。”

    “这是什么，政治狂热？”袁晋说，“两国之间的事情，别针对到我们个人头上行不？”

    作为使臣，一个人就代表着一个国家，没有百姓会针对他们，所有人都是在以这种方式向西洲国的君主表示抗议。

    “要不我们到车里避一避？”袁晋提议。

    “使臣躲到马车里，你可以不要面子，西洲国可不能没面子。”江衡回答，“千万不能惹是生非，别忘了我们来水云国的真实目的。”

    没走多久，前面一个手持长刀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江衡勒马，眼前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抱着手臂，面色凌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这位仁兄，你挡着我们的路了。”袁晋高喊了一声，偷偷地将剑递到江衡手上，压低声音，“我们惹是生非也是迫不得已啊。”

    “西洲国将军，可否愿意与我比一比？”话音刚落，此人飞身而来。江衡一剑架上他的刀，抬起大腿压在来者脖子上。来者猛地一个膝盖踢，江衡捂着小腹滑出去老远。

    “大哥你没事吧？”袁晋问。

    “他武功还不错，是我小瞧了。”

    来者拔刀刺来，江衡一跃踩上刀，锁住他的喉咙。此人一个凌空翻身把他甩开。江衡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长剑撕裂凝滞的空气，风声变得萧索凛冽，剑如长虹，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一身傲骨，两袖杀气，三尺凌厉，四方莫敌。

    周围人山人海，京城百姓们叽叽喳喳地啧啧赞叹。江衡一剑落在地上，倒插入剑柄，紧接着一跃上马。

    “怎么，你不打了？你都快赢了。”袁晋说。

    “赢不赢不重要。”江衡递了张纸条给袁晋，这是刚才那个剑客在打斗中给他的，“他不是要和我们斗。”

    袁晋打开字条，原来此人是要领着他们进宫。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就是当朝宰相林桀。

    “林相何不早说？真是误会。”江衡说。

    “演给老百姓看的。”林相哈哈一笑，“你们毕竟是敌国人。”

    林桀朝着百姓挥了挥手，“散了散了，各自干活去吧！”

    “京城的百姓这么恨西洲人？我看水云别的城市也没这样。”江衡扫了一眼退下的人群说道。

    “西洲又不是所有的江总帅都彬彬有礼。”林桀坐上马车。

    “江天？他已经来了？他都干什么了？”

    林相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大张旗鼓说水云国武力衰弱，百姓们有点儿不服气罢了。”

    林桀说江天抢先一步，已经在皇宫里等他们了。他们加快步伐，一路赶着来到水云的宫廷。

    五里一廊，十里一阁，廊角飞檐，宫墙院落，鳞鳞之瓦，青色之墙，又有宫柳数株，碧波清水，假石嶙峋。绿绮裁窗映翠，金铺钉户流黄。椒花泥壁暗生光，岂下阿房雄壮。

    江衡拾阶而上走进倒挂盘龙，斗拱飞檐的大殿，群臣站在过道两侧弯腰迎接，坐在最前面龙椅上的人就是沈居易。

    “西洲国使臣江衡拜见水云国君。”

    江衡扫了一眼四方，江天不在这里，站在沈居易身边的人却是诸葛南风。诸葛南风冲他一挑眉毛表示欢迎，随手拿起沈居易桌上的砂糖橘，漫不经心地剥了起来。

    江衡刚想开口自我介绍，诸葛南风把橘子皮朝盘子里一扔，“这个人手握大军三十万，闻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庐州的时候败在我手上。”

    江衡狠狠白了她一眼，诸葛南风微微一笑，把一整个橘子都塞到了嘴里。

    退朝之后，诸葛南风和江衡并排走在宫廷的走廊上。南方湿冷，墙角的梅花凌寒独自开，暗香疏影，明丽可爱。

    “你在朝堂上就这么放肆？”江衡问，“剥橘子？”

    “宫里的嬷嬷们都说我没礼数，但是我学不会啊。”诸葛南风说，“好在大臣们不会在乎这些。”

    “你可是国师，多少装装样子吧。”

    “所以我讨厌待在宫里。”诸葛南风说。

    “江天呢？他在宫里吗？”

    “我这不是正带你去见他嘛。”诸葛南风说，“你好好看看你弟在干什么。”

    诸葛南风和江衡看在楼台上，楼下是水云朝廷的校场，一圈人将整个校场围地水泄不通。江天站在校场中央，持着长剑，接受一个又一个人的挑战。

    “他到京城的时候偏说水云人身手太差，现在一大群人都要找他挑战呢！”诸葛南风说。

    又是一个挑战者被打败了，紧接着下一个又持刀而上。

    “事实证明，他没让你失望。”诸葛南风倚在栏杆上看着江衡明朗俊俏的侧脸，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像极了一个风流倜傥的江南才子。

    “高手还没上。”他转过脸看着诸葛南风，冲她轻轻一笑。

    “我未必赢得了他。况且我是不会上的，谁都不敢打伤外国使臣。”诸葛南风说，“你们两个谁更胜一筹？”

    “没比过，还没有什么让我们真的撕破脸。”

    “跟你说实话吧，沈居易早就知道你们不是来致歉的，他让我跟着你套出话来。”诸葛南风说。

    江衡抱着手臂倚在栏杆上，“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又怎知我一定会说？”

    “你一个西洲人在水云国势力单薄，这个年代没有关系网什么事情都办不成。所以你一定会找人合作的。”诸葛南风说，“我觉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要和敌国人合作？”

    “只要不在战场上，谁都不是水云国的敌人。”诸葛南风回答，“这话本来是你说的。”

    江衡微微勾起嘴角，朝她走进几步，“我在想，到底是你觉得我势力单薄，还是你觉得你自己势力单薄了。”

    诸葛南风撇了撇嘴，把手朝后一挥，“算了，随你怎么想，我就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你要是担心自己在朝廷站不稳脚跟就直接说，小爷我又不是帮不了你。”江衡笑了，抬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

    “干什嘛。”诸葛南风拄着自己的头，“我可是国师，你可不许敲我。”

    “搞得跟我欺负你一样。”江衡切了一声。

    “所以你来水云到底是什么事情？”

    校场上一个又一个挑战者失败了，江天看起来似乎轻而易举，就在此时他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诸葛南风和江衡身上。显然，他才发现江衡也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天冲江衡喊道。

    “打得开心吗？”

    “没意思，一个高手都没来。”江天回答，“哎，我觉得你旁边那个不错，让她下来。”

    “你……你跟一个女人比武算什么？那么多人干什么就找她？”江衡朝楼下喊道。

    “人家都请我了，我岂能不去？”诸葛南风说，“正好我还想着怎么给水云国赢回面子呢！”

    “你刚不是说未必能赢吗？”

    “技术不够就要智取。”诸葛南风说完，一个翻身站在了江天对面。

    周围信心殆尽的人群一看国师来了，立刻重新鼓舞起斗志，高举着拳头加油助威。

    “国师威武！”

    “国师威武！”

    诸葛南风走到江天面前，“约法三章，第一，谁都不可以把对方打伤；第二，谁先离开校场谁认输；第三，谁都不准请求支援。这三条，你看成不成？”

    “一言为定。”

    诸葛南风白绫一出，少年一改沉默，衣裾翩跹，发丝轻扬，宛若踏雪飞鸿，千里落花。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江天的身法极快，白刃一出，长剑如虹。凌厉的剑气逼近，诸葛南风下腰躲过，抬腿正中江天的手臂，他收了剑，按住手腕，露出满意的笑容。

    “棋逢对手，算是开眼界了。”他说。

    “你是个高手，实在佩服。”

    二话不说，他又拔剑而来。刚才一个回合算是打了平手，可若是一直如此进行下去定是她首先体力不支，她擅长的是速战速决，长久战并不是强项。看来得赶快结束才行。

    就在此时，诸葛南风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囊，把其中的粉末朝江天脸上一扬。淡粉色的细粉纷纷扬扬，江天捂住了鼻子。

    “你以为给我下毒就有用了吗？”

    “下毒？谁告诉你这是毒药？”

    江天愣了一下，放下手上的刀，“那是什么？”

    “春药。”诸葛南风说。

    “你——”

    “你马上就会觉得你心绪浮躁，浑身燥热，气血翻涌。要是你当众脱衣裸奔那岂不是羞也要羞死了？眼下这个情形真的使不得再战。阁下请三思啊。”

    江天气急败坏地收了剑，冲出校场跳进了花园里的一方水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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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南风回到楼台上，江衡目瞪口呆，“春药？你？”

    “香粉。”诸葛南风说，“我不骗他他怎会甘愿认输？”

    “原来你这个人还可以这么卑鄙。”江衡感叹一声。

    “不都说了吗，硬拼不如智取。”她重新系上香囊，“刚才还没问完呢，你来水云国是为何事？”

    他是来查帐本的，水云国多收了西洲国一千万贯，这些钱西洲必须要回去。

    “户部办事一向稳妥，怎会算错帐？我们每年提供的布匹从来不少，足足值一百万贯。”诸葛南风说。

    “一百万贯？西洲每年给了水云一百二十万贯。”

    “所以你是觉得户部有人做假账？”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将二十万贯暗中转移了。我要查一查和我们做生意的这个商人，她叫徐思思。”

    “我明天会将管理六部的权限让给你，你拿着我的令牌可以调出户部的账本和交易记录。我没办法帮你，因为我要离宫一趟。”诸葛南风说，“李必安要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