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白衣
繁体版

第三十一章 知前事凌綯忾同仇

    听完阿颜的讲述,凌綯也长长叹口气,但此时却也劝无可劝,连安慰也觉得多余和苍白。从古到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又何独一个吴湘?至于阿颜,也只是无数薄命红颜中的一个,但好歹她还有个酒楼可以出兑换钱,省着花的话,也可保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想到此,凌綯便将目光投向刘掌柜。刘掌柜知道凌綯心意,便开口道:“刚才夫人也说了其中的原委,可叹世事无常,其实那吴县尉待人其实也是很宽厚的,可惜......”刘掌柜叹口气,便把话转到了正题,道:“如今的情势凌公子也能看得见,若非不得已,这一品阁绝不会出兑。况且咱们这酒楼,无论是地段还是口碑在这长安城里也属一流,若在平时低于一千贯钱只怕是拿不下来,只如今也说不得了,老汉斗胆替夫人做个主,看公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若真有心,拿八百贯,这酒楼就是公子的了。”

    凌綯心下寻思,这八百贯算是一个公平的价格,不高也不低,但是如今东家急于脱手,倒也可以借机狠狠杀一杀价,但转眼看到阿颜泫然欲泣的样子,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暗自叹口气,心想自己委实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做不出来趁人之危的事情,罢了,八百贯就八百贯吧,权当看在这小娘子的份上吧。

    “刘掌柜老成持重,这个价格虽略高些,但还算公道,况且夫人尚在难中,在下怎忍心讨价还价,只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凌綯将目光投向阿颜,征询她的意见。话必须得说明白,得让她知道他不是不懂砍价,只是不想砍价而已,不过后半句话却略带了些轻薄之意。

    果然听了凌綯的话,阿颜那一双美眸在凌綯的脸上轻轻地“剜”了一眼,带些幽怨,又有些感激,还有些勾引的味道,弄得凌綯心神又是一荡。“小女子哪里懂得什么生意,一切全听刘掌柜的吧,”阿颜又柔柔地说道,“小女子在此也多谢凌公子了。”

    “只是不知道夫人日后做何打算?”问出这句话,凌綯觉得自己有点蠢,人家如何打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唉,亡夫已去,在这长安城里已无小女子的立锥之地,”阿颜幽幽道:“小女子娘家在洛阳,那边尚有哥哥和嫂嫂,只好投奔他们去,幸好有了凌公子这些钱,到了那里之后也不至于让人看轻了。”

    “夫人切莫这么客气,这些本来就是夫人应得的,”凌綯微微有些失落,道:“今日上门未带这么多钱,待明日一齐带来,我们签好契约一并交割。”又对刘掌柜说道:“所有酒楼的伙计厨子,如果还想继续干就留下,酒楼今后仍是你来做掌柜,不知意下如何。”对于刘掌柜的人品,凌綯看在眼里,刚才刘掌柜并未因酒楼要易主而替新的东家多杀价,而是非常本分地给出了一个公平的价格,这样不欺旧主、不媚新主的人已经不多了。况且刘掌柜也并非吴湘的家奴,与东家之间只是雇佣关系,彼此都是可以互相辞掉的。

    “如此老汉就谢过凌东家了,”刘掌柜冲凌綯作了一揖,感激道。

    “那就这样办,明天我再来,至于酒楼以后如何经营,回头我们再议,你今天先留下,看看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完凌綯起身准备告辞。

    见凌綯要走,阿颜也起身相送。刚走到门口,凌綯忽然想起一事,回身问道:“敢问夫人,陷害尊夫者是为何人啊?”

    听凌綯突然问起这个,阿颜一楞,随即答道:“不瞒公子,那贼子正是当朝三品大员,现任中书侍郎的李绅。”

    “原来是他!”凌綯不由叫出声来。

    “难道公子与那李绅李相熟识吗?”阿颜警惕地问道。

    “在下沦落至斯,也是拜那李绅所赐,”凌綯苦笑道,遂把自己如何与李屹结怨,李绅又是如何构陷父亲之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又道,“在下也想替家父报这一箭之仇,只不过那李绅如今位高权重,一时也不好扳倒于他,如今有了夫人这事,或许还有机会。”

    那阿颜听凌綯这么说,眼前突然一亮,对凌綯盈盈拜倒,泣道:“若公子能帮小女子报此大仇,小女子哪怕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见阿颜拜下去,唬得凌綯慌忙伸手相搀,肌肤接触间只觉阿颜双手柔弱无骨、滑腻无比,直舍不得松开。

    “仇是必定要报的,只不过那李绅背后的靠山是那李德裕,就连皇上也得倚重几分。因此这仇报起来也绝非易事,须得想出个完全之计,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中,夫人且容我慢慢思量。”凌綯沉吟道。

    **************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长安城进入了除夕夜。

    唐朝已经有了“二踢脚”,这于凌绹是个惊喜,他一直以为鞭炮是在宋后才出现的。遗憾的是并没有烟花来点亮夜空,给即将到来的新年增添一些喜庆的色彩,因此长安的天空还是黑漆漆的。

    凌府的大门口早已经点亮了两盏大红的灯笼,朱漆的大门上是新换上去的桃木雕刻的门神。凌绹特意辨认了一下,两个门神并不是一个执锏一个扛鞭,所以应该不是秦叔宝和尉迟恭,可能还是神筡和郁垒在执行守护的任务。

    整个凌府都是灯火通明,人们都在忙碌:厨子领着一帮人在准备年夜饭,这是今晚的重头戏;常福带着几个人正在准备天地牌位,除夕夜照例是要祭拜天地和祖先的,以往都是凌楚来完成这项神圣的任务;秋香一边指挥小丫鬟收拾屋子,一边给凌绹换上新的被褥;张义潮仍忠心耿耿地守候在大门口。

    温庭筠和李商隐也在忙,忙着换上新衣服,凌绹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件新的外袍,外袍是湖蓝色的,温庭筠穿上去之后还扭了扭身子,让李商隐评点一下自己的风姿是否绰约。凌绹看着温庭筠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只有凌绹无所事事,他东瞅瞅、西逛逛,依然觉得百无聊赖。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儿时的新年是真正快乐的,那时家里虽然很穷,但母亲还是每年从大集上扯上一块军绿色的布料,自己裁剪做成一套军装式样的新衣服。每到除夕夜,他就换上新的衣服,和小伙伴们一起放鞭炮,一起等待新年的到来。后来慢慢长大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慢慢好了起来,只不过,新年带来的快乐却在逐渐减少,到了后来,变得越发怕过年了。人们说,这叫成长的代价。

    这是他穿越到大唐的第一个除夕,前世的种种回忆只能埋在大脑皮层的某个地方,深深地雪藏起来,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拿出来整理一下,然后飞快地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