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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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坝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什么也问,到真是绝配!

    “海军,去妈妈那里”袁秀推着袁海军朝夏大珍那边走过去,谁知袁海军咧咧扭扭走了两步,居然回过头来,抱着袁秀的脚杆哇哇大哭

    “我不要……怕,姐我我我怕,哇……”

    袁秀只好蹲下身来抱起他,哄着说到“海军乖,那是爸爸呀,那是我们的家人不怕,你看二姐是不是也在妈妈旁边,所以海军能勇敢一点吗?”

    袁海军用衣袖擦了把眼泪,糯糯声声的说“嗯……我我我,我不怕……”

    “姐姐抱你过去好不好?”

    “好,我我我不怕”

    袁秀把袁海军抱过去放在夏大珍大腿上,到坝子的水桶边把脚给冲洗了,穿好鞋子拉着袁慧进了堂屋

    “二妹,你去烧一锅水,先让爸洗个澡,我出去找个东西”

    “嗯……”袁慧飞快的往灶屋跑去

    袁秀在堂屋的柜子里,找了好半天,翻出一把有点锈迹斑斑的剪刀,到坝子的街沿边叹了口气说

    “妈,先给爸把头发和胡子剪了吧,等哈二妹烧好水逗可以洗老”

    说完袁秀把剪刀递给了她妈,抱起袁海军,在耳边轻轻说到

    “海军乖,先去二姨家找三哥玩一会儿,姐姐等一下煮好饭来接你,好不好?”

    一听说可以去玩,袁海军立马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好……”

    “去吧,拍拍屁屁跑得快”

    小人立马像箭一样,嗖……拐弯就看不见影了

    袁秀转头帮着她妈在她爸的头上,开始扒拉已经完全硬化了的头发,那个硬度毫不夸张的说,像是一根根棍子一样插在头上,身上的衣服也能看出来,还是他走的那个早上出门穿的哪一套,但是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来的模样了,一只脚穿了鞋子,一只脚没穿,手上的指甲长得像,袁秀那天在供销社电视里,看到的梅超风的指甲那样长尖硬,怕是搓下去真的能搓死人,胡子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一坨哒啦在下面,看起来像吊了一坨石头一样,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让人不敢靠近,怪不得会把袁海军吓哭,就连袁慧第一眼看到时,都以为是哪个要饭的或者是个可怕的癫子

    袁文贵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开口说了话,声音几乎没变,还是之前那个声音

    “老大,你……你跟你妈这两年……我……我我我对不起你们……我……”

    袁文贵一句话都没说得完整,就哭老起来

    “爸!回来……回来了就好就好”

    三个人在哽咽在的滴泪,袁慧站在街沿边喊

    “大姐,水快开了,可以让他……嗯……那个,爸来洗澡了”

    “妈,你先去去给爸找一套衣服,我把这点剪完,逗可以去洗澡老”

    夏大珍转身进屋,袁秀继续手上的动作,过了会儿

    “好老,爸!嘞个剪刀不啷个快,先逗能个将就哈,等长一点老,去供销社去理一哈,你先去把澡洗老”

    袁文贵站起来往屋头走,袁秀拉起袁慧说

    “二妹,走,我们再去烧一锅水,老汉怕是不得够”

    来到灶屋,袁秀左看看右看看,“今天吃啥子呀?没得米老……吃酸菜疙瘩汤要不要得?二妹”

    袁慧拍拍手

    “好哎,好久没有吃到大姐煮的面疙瘩汤老”

    “老大?袁秀,袁秀,在屋头麦?”

    坝子里响起妇女大嗓门的声音

    “哎……在屋头,在屋头的”

    二妹大灶也烧起来,我出去下,等哈哈回来和面

    “啷个老,徐孃孃,二孃?”

    “不是说你爸回来老麦?我和你张孃孃给你们凑了这五斤米和五斤红苕,你们先拿去凑合着吃,你们嘞两年不容易,你爸……你爸……你爸他回来了逗好,回来了逗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说话的人是蒋霞的妈妈,姓徐,袁秀一般喊她徐孃孃,她在供销社上班,有时候袁秀口中出现的水果糖,多半都是蒋霞从她妈那儿得来的,嘞两年蒋霞和张兵两人,有时候也偷摸着往她家里送东西,袁秀晓得自己屋头的情况,只要没越过底线,从来都是不矫情来者不拒收下,袁秀看着她们手里拿的东西,她知道她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袁秀略带哽咽的说到“二孃,徐孃孃!谢谢你们,真的……谢谢……嘞两年……要不是你们,真的谢谢……谢谢,我晓得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那你那到起,我们逗回去老,哦,对老,海军带我们哪里吃老的,不用担心他,嘞哈可能两个人都耍起来老,等他耍哈哈,你先弄屋头的事,我等哈给你把人送过来,走老……老大……好好劝劝……你妈!”

    说话的是袁秀的隔房的二孃,她家日子也过的紧,但对袁秀家还是能帮就帮

    饭桌上

    “老大,刚刚那个在外头喊?”

    “哦,是二孃和徐孃孃她们,晓得爸回来老,送了米和红苕过来,海军在二孃屋头吃老,我等哈过去接他回来”

    “替我谢谢她们,嘞两年……说着看一眼低头的男人,这两年要不是她们海军可能……”

    妈,袁秀把手搭在了母亲的手上拍了拍说到

    “我们……先吃饭吧,爸,妈!”

    1986年,又两年了

    七月份的天气,早上6点太阳就开始炙烤的大地,知了没完没了的叫

    姜承才一大早起来,就用凉水抹脸,对着他三哥姜承量说

    “嘞是啥子鸡巴鬼天气,早上起来逗能个热,哎……三哥你看到没得的,大路口那个公路边,嘞两天来老个摆摊的?”

    姜承量就着盆子里头的水,将就的搓了把脸,语气有些不快的说

    “我长起眼睛的,不需要你说,别个都已经来老两个场老,你是瞎吗?嘞么多天老才看到”

    “不是……三哥,嘞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那你想说啥子?你不得又想喊老子去抽屉给你顺点钱?我告诉你,你莫都莫想,你莫搞忘了上回……”

    姜承才立马伸手过来,捂住姜承量说话的嘴

    “哎呀!你干啥子,小声点,等哈老汉听到老要着打死,我说的根本逗不是那个事,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姜承量一把拉开他的手,嘴里蹦出一个字

    “说”

    “我昨天下午回来时,看对面那老头收摊的时候,来了一小女!说是比我还小一岁,长得还多好看的,三哥你看到过没得的?”

    姜承才在街沿边坐着穿鞋

    姜承量脸色变了一下,走到街沿边拿起自己的鞋穿上,就大步往坝子里走去

    “三哥?三哥?你等哈我,你听到我给你说话没得的?”

    姜承才起身追上他,拍了拍他肩膀说到,走在后面慢一步,姜承才根本没发现姜承量的脸色,姜承量带着怒气的口吻说到

    “我啷个会晓得,你看我一天有你能个得闲吗?你要是一天没得事做,逗去农机站给老汉打下手,实在不行帮大哥跑路收电费也要得,初中都毕业老,一天像你妈个地痞流氓一样瞎搞!马上都十七老,大哥在你嘞个年龄的时候,都已经帮到老汉养家糊口老”

    “你做啥子发能个大的火呀?我又没惹到你,再说老你不比我还大?你连婆娘都没娶,还说啥子养家糊口?”

    “你你……你给老子爬开些,老子一天看到你都烦,我去镇上老,管得你滚哪里去,爬开!”

    说完往姜承才的反方向走去,姜承才一个人在原地自言自语

    “嘿!还拐老像你妈个婆娘一样说变脸逗变脸,吃火药老,老子又没惹到你”

    傍晚……太阳变成了夕阳,人影也开始拉长

    爸,我来接你

    一女孩绑着俩麻花辫,辫子端头还扎着红色的蝴蝶结,穿着碎花上衣和蓝色的麻布裤子,脚上一双带扣的黑布鞋着白袜,年龄在十四五左右,朝气满满笑起来就像五六月的有栀子花一样,明媚阳光

    “哟!妹儿,嘞是又来接你家老头了?”

    张承友吹着口哨,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女孩没搭理他也没抬头,倒是旁边的他爸跟他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

    “是姜家屋的小哥索,啷个呀?今天要在我老头嘞的买个啥?

    姜承才看女孩没搭理他,也不觉得恼,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女孩不放,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

    “不买啥子,啷个嘛王老头,不买啥子逗不可以找你耍哈哟?”

    “可以啊,啷个不可以,只要你不嫌弃我年龄大说话慢,啷个都可以”

    那王老头弯着腰把东西放进扁挑里

    “王琴你拿着凳子先回去,剩下的我来装”

    王琴这才抬头瞟了一眼姜承才,又看了马路对面的两人,等了会儿,才拿起凳子也没回答她爸的话,就走老,姜承才刚想跟上去说两句话,被穿路而过的暴吼声震住

    “姜承才,你个龟儿子又在干啥子?老子一天累死累活,你个狗日的一天到处晃,赶紧给老子滚回去,老子等哈回去要是没看到你,脚杆都给你龟儿子打断”

    对面说话的是姜承才的老父亲,他愣是一步也没敢动

    “爸,三哥,你们啥子时候回来的?要得马上,我马上逗回去”

    说着便跟有狗追似的跑走了,他没有看到姜承量捏紧的拳头,跟着他后面追来了……

    他果然还是不敢,是懦弱还是没勇气或者是他本就做不得自己的主,可笑自己还在等着他走出第一步,这样的男人不可靠。下午那个比起他那个三哥更是愚不可及自以为是,不就是丈着他老汉的狗仗人势啥也不是噗呲……王琴这样心里想着居然还笑出声来,不过也好。早点清楚,脚总还能拔出来

    路上王琴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还有一点点余晖,像是在挣扎着,但是却徒劳无功,只能任由天边的黑暗一点点吞噬着。没事呀!月亮已经出来了,她会照亮她要去的前方的!还有她的那个月亮在未来等着她

    晚上,王家

    “如何?啷个样?”

    说话的是王琴妈妈

    王琴把饭先盛给爸妈,在盛了自己的,坐下来才说

    “不啷个样,一个畏手畏脚不能自主,另一个粗鄙不堪狗仗人势”

    “你呢?老王啷个不说话呀?”

    王父喝了口酒,吧唧着嘴说

    “说啥子嘛,小琴不是已经都说了吗,吃饭!”

    “行,逗你父女俩事多,懒得管你们老,吃饭”

    姜家,鸡飞狗跳,一个湾的人有听墙角的,看热闹的,嘲笑的,总之这一段又能成为田坝头饭余茶后谈资了

    “爸?三老汉和幺老汉他们又咋子老?啷个又跪在地上了呀?”

    刚耍完回家的张建国,看到屋对面坝子上跪起的两个人,挠头问他爸

    “不许说话,个人进去吃你的饭”

    张承琼拉着他进了堂屋

    “打呀?打啥?你俩啷个不打老?来……打起来,我给你俩鼓掌,捶死一个老子好少养一个,一天卡饱老是不是?狗力气多得用不完是不是?给老子跪好!老子没喊起来不准起来”

    姜永发后背的手上拿着棍棒,来回的踱步,满嘴的“口吐芬芳”

    “不准给老子吃饭,窝尿都给老子憋到,憋不住逗窝裤裆头,我看你们一天精神头好得很!咋滴“夺食”?也不看哈别个看不看得上你们,呸!老子要是个女娃儿瞎了狗眼才看得起你俩!一个长了张嘴巴不会说,整天像个哑巴一样,吵架的时候嘴巴倒是像放火炮样噼里啪啦能干得很,一个像你妈一条猪一样到处乱拱,哪里都看得到他的脚印子!那个看得上?那家看得上?等老子吃老饭再回来收拾你两个狗日的”

    张大发说完后棍子一扔,背着手进了堂屋

    屋外两个跪着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扭开了头,谁也没放下握紧拳头的手

    姜家兄弟为了一个小女娃儿,打了一架的事,迅速在周围人嘴里传播着,扩散着,这代人的键盘侠“靠嘴”还穿插着一些肢体运动,他们不负责任的夸张传播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话

    年底姜永发迅速的给姜承量找了一门亲事,订了下来,女方家是前头五大队杨家垭口,开面坊的堂侄女叫杨琼,杨琼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本来父母是打算招上门女婿,但不知因为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答应了姜家,姜永发因为流言蜚语,赶着把姜承量的事订下来,也没托人打听清楚怎么回事,过年前腊月二十八赶着把婚事办了,却催走了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