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
袁家所在的平原坝上，是多家姓，一百多年前湖广填四川，大规模移民下，一个平原坝上出现，蒋，袁，张，陈四家姓氏
平原坝分为上坝和下坝，上坝蒋，张两家姓氏，下坝袁，陈两家姓氏，袁家祖上是湖南那边过来的，往前数几辈也都是一个老祖宗下来的，袁家是这个坝上自祖上传下来，人数最少辈数最高的人，一个小的C字形分布着袁家下来的九家人
姜家所在地方，在重庆农村叫“沟里头”也要“湾里头”，这里也有两广填川的人，不过少，没分布在这里而已，沟里头的房子背靠山坡前靠大小马路，通常一个沟里头或者湾里头都是一家姓，往上数一两百年前，一个老祖宗下来的后代，到处沾亲带故，姜家在这里叫“姜家湾”划分的大队，四队2组，姜家湾总共28户人家，以一个扭扭歪歪的U字形分布在各个地方
姜永发家三个兄弟，占据着U字形的那个“湾”，祖上爷爷辈是地主，土改运动后姜家渐渐没落，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永发出生时家里还能供他上学堂，姜永发捞了个中专证明，姜永清出生时家里受到土改波动，只上了几年学堂，算是认识字，到姜永明出生时，姜家彻底没落，甚至到处躲藏，文改后，社会有知识的文化青年断层，尤其是在农村，更能体现出文化差距明显，姜永发依靠着那张中专证明被镇上农机站看重，应征会计一职，所以到姜承玉这一辈，姜承量和姜承才有福气，能够安安稳稳的上完初中
一年后，1984年秋收季节到来
秋收了，到处都是一片黄灿灿的景象，农忙的人连平日里的家长里短都没有时间闲谈
姜永发坐在盛好饭的桌子上，看着老二姜承尺说
“承尺你今天去张家坝那边，帮你张叔叔他们打谷子，吃老早饭逗出发”
一桌子没人敢开腔搭话，各自埋头沉默着吃饭，姜承尺捏紧了筷子，搭恨脸色盯着姜永发一字一句的发问
“爸！你确定老？我今天要是走出嘞个家门，逗不得再回来老！为啥子？为啥子偏偏是我？一定是我？”
姜永发一拍桌子……
姜承才吓得放下碗筷
“我吃饱老，读书去老……”
姜承量也赶紧放下碗筷跟着一起说
“我也吃了饱老，姜承才等到我一路……”
两人溜走后，李思清端着碗往灶屋走，屋头只剩下怒目相对的父子俩
“为啥子不能是你？老子跟你说只能他妈是你！她家有啥子不好，哎？他家哪里不好？你过去老以后，她家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争没人跟你抢，老子为你谋划为你计较，你还带嘞的跟老子唱反调，嗯？你非要听你妈的，去结那个近亲，你龟儿瓜娃子，二回生出来的娃儿是傻子晓不晓得”
姜承尺态度软了些，他又不傻，啷个会走近亲结婚那条路，他只是不想……
“可我是男的！为什么是我？是我……是我嫁出去，逗不能娶进来麦？为啥子事事都是你说老算？那你逗去给她家提啥，喊她个人嫁过来，我又不是养啊活她……”！
“混蛋……”
拍……又是一声响，碗筷都跟着跳了起来
“姜承尺你敢和你老子能个讲话？老子啷个跟你安排你逗啷个去做，你不“嫁”还要娶？少在老子这儿眼高手低的，眼光给老子放长远点，揪着眼前的一字眼利益，你娃是有好大个出息要不完？
姜承尺捏着拳，眼神发狠到
“好！爸我去，但你要记住我是你们“嫁”出去的，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今后嘞个家里的一切都不在和我有关！
说完姜承尺头也不回的迈出脚步，迎面碰上大着肚子的柳香
“老二，能个早，嘞是带那儿去？”
姜承尺没搭话，带风一样从柳香旁边经过，这时堂屋传出爆吼声
“莫管他，管得他要死要活的”
柳香大慨晓得是啥子情况看，也不多言
袁秀背上背着一背稍尖的干棒柴火，还没到家，隔着老远就朝坝子里的背影喊到
“妈，我回来老”
早上和张孃孃她们跑到河对面山上才捡到点柴，我们去晚老点，近点的都谢去得早的人捡完了，逗走得稍微远老点，你们吃饭没得的？没吃我现在逗去弄
坝子上的背影转过来，夏大珍放下袁海军，向前小跑两步接住了那一背干干棒柴
“今天没着人撵啥？饭已经做好老的，你老弟要人抱做不到事，逗等你回来一路吃
“都跟你说老，不要弄这么高，这样容易打歪，下坡的时候，要着哒扑爬，到时候痛不死你”
夏大珍眼里飘着疼惜与无奈
“我晓得老，老二呢？今天放假还带睡瞌睡？”
“在灶屋头的，刚刚在帮我烧火做饭……”
“妈……妈，抱抱……”
夏大珍转身抱起袁海军，“嘞哈可能在煮猪红苕”
“要得，我去看哈嘛，莫不是又在灶门前睡着了哟”
袁秀洗了个手在身上擦了擦，穿过堂屋往后屋走去，到了里面悄悄的伸头……果然她那可爱的七岁二妹正趴在毛柴堆里睡得直流口水
袁秀轻轻的把她抱起来，用衣服擦掉了她的口水，温柔的说
“姐姐抱抱，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尽管袁海军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可怀里的人还是醒了，揉着眼懵圈半天才说
“大姐，你回来老，今天妈让我烧火煮的饭和猪红苕，你看我能不能干”
说着便从袁秀怀里下来踩凳子提起锅盖
“你看，大姐，我是不是很能干”
“嗯，我们二妹最乖老，都晓得帮着妈妈干家务活老，那等下二妹多吃点好不好”
“好，大姐很累，大姐也多吃点”
“那现在二妹去喊妈妈进来吃饭可以吗？大姐来舀饭”
说着便拍了拍袁慧的屁股
“去吧………”
饭桌上两碗饭和一碗酸盐水
“妈，你跟二妹先吃，老弟的我留在锅里了，等哈我来喂他”
“你的呢？”
夏大珍看着两碗饭皱眉问着
“我刚刚在坡上和张孃孃她们吃了几个生红苕，现在还不饿”
“二妹去给大姐拿个碗”
“哦，要得”
袁秀无奈到“妈……那我先去喂老弟”
“回来，坐下一起吃！”
袁秀迈过门坎的脚无奈缩了回来
“我明天想想办法，去找你张孃孃她们借点米，过两天今年这茬谷子收了，还了之前借的那些总会留点下来的”
夏大珍把饭重新分好后说“吃饭吧！”
下午日落时，二妹带着两三岁的弟弟，在田坎上挥手大声喊着
“袁秀，大姐，袁秀……”
旁边一块田的农妇听到了，传话过来
“袁秀，你屋老二喊你，喽，在田坎上，怕是有啥子急事有急事，你快点回去看看，活儿不是一天能干完的”
哎，听到了，马上逗过来
袁秀，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那我先回去，孃孃，这天也快黑了，你也早点回家！”
“要得，快回去！”
“哎……也是遭孽，老汉不在屋头，十多岁扛起全家人生计，哎……”
背后的农妇自言自语的说着
“大姐，快……快……回来老！回来老！
“啥子事啊，能个着急？走嘛回去老”
袁慧使劲的摇摇头，“不不不是，是有人回来老”
“他……”袁慧又伸手指了指家的方向说“是爸爸，是爸爸回来老，他说他是爸爸，但是，但是好可怕他……”
“是吗？那妈呀，带哪里？走回去看哈呀”
袁秀看着家的方向平静的问着，袁慧拉着袁秀的手往家的方向扯
“妈在屋头的，你快跟我回去，那人……那人看起来像个……像个疯子，也像个要饭的”
袁秀抱起袁海军，“嗯……啷个回事？你不是那是爸爸麦？”
袁慧点头又摇头“是爸爸，是爸爸，妈让我嘞个喊他的，可是他很脏，头发很乱，脚上还没有穿鞋子还有……”
“袁慧……”
袁秀，蹲下来，眉眼里透着几分严肃
“如果真的是我们爸爸，那么不管他啥子样，他都是我们的爸爸，明白不？“”
“可是……”
袁慧还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看着大姐有点生气的样子，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好嘛，我晓得老”
“走吧，大姐牵，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