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时间催人急,光阴不等人,转眼中考来到。
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天,老顾登上台阶,“终于,又要说再见了,你们真的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她低头看着考试安排表,“说真的,你们真的差到没底了,墙上留下那么多奖状,没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没什么了,祝你们金榜题名。”台下一片寂静。
晚上,琳儿早早走过来,“出去呼吸一下吧,现在只能增加大脑的负担。”
“好。”我放下笔。
这次我们没有经过大厅,而是绕到教学楼另一端,横跨南北。
“终于结束了。”我脱口而出。
“嗯。”
“将来想干什么?”
“我吗?嗯,也许只是一个小职员。”
“梦想不一定要实现,但是要有。”
她锤锤脑袋,“当作家。”
“真的?”
她点点头,“认真的。”
“我倒觉得你可以当个老板,心思那么细腻,能看透那么多事。”
“那都是小伎俩、小把戏,用不到社会上的。再说我哪儿能看透呢?”她自嘲地笑笑。
“年龄才是衡量一个人成不成熟的标准吗?”
她摸着鼻尖,“大概是吧,社会上的暗规则,你不能抗拒。”
“少数服从多数,大底弱肉强食就是如此吧。”
她看出我的不甘心,“这也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谁会听你瞎扯呢?”
“我的经历也算是稀奇了,也没人来听我的哲理啊。万事还是要以别人为标杆。”
我深吸一口气,“也对,成功者的谬论都可以被奉为圭皋,而一个饱经世事的小女孩却无人诉说,这可堪称‘社会哲理’了。”
她的小嘴扩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可以了。”
我轻声儿说道,“但我想信你,不想信社会。”
“要有大局观哦。”
我嘴角上扬,“我女朋友真是人间绝品。”
“这次算了,以后不能这样形容,任谁都有嫉妒心。”
“可以了。”
我们相视一笑。
“都中考了,我们在这儿谈天论地,真是可耻。”
“嗯,可耻。”
“回去睡觉。”
“同意。”
夜空下,两个人作了“再见”的手势后,各自离开。
这一天,很平常……
时间终于拉到中考的边缘,校长握着话筒,“我们学校的名望,就全靠你们了,但最重要的是为你们自己加油打气,成绩是你们自己的,中考加油。”台下一片掌声。
“下面,毕业生踏红毯,走成功门。”
一阵接连不息的掌声。
拿水的时候,我故意插队到琳儿后面,旁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校长好。”
“好,中考加油。”
“嗯。”
走过成功门,我们揪着笔袋开始谈论。
岳寒搂住我的肩膀,“老凡,我记得你跟我一个考场的吧。”
“是。”
他拿手平息着自己的心跳,“有一个人跟自己在一个考场,心里踏实多了。”
“你这聪明绝顶的脑子,还害怕这?”
“别吹嘘我。”
“都知道,人只会说反话。”
他一把上来掐住我,“你这个损色。”
老顾从后面走过来,“找考场吧,尽量熟悉熟悉。”
“嗯”,“好”,“知道了”
一个小时过去,我们终于开考,外面天色大亮,试卷的油墨味儿溢满整个考场。
第一天考完,各自回到宿舍,“都考得咋样儿?”
“就那样儿。”
“别他妈说考试,你傻x?”
“行,不说了,看会儿书睡觉。”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随意翻着卷子。
杨立远忽然从上铺蹦下来,“晚上能出去不,别的学校都在家,就我们在学校。”
“能吧,散散心还不行吗,不会管那么严了。”
“那晚上在学校转转,至少平息下紧张的心情吧。”他跑去厕所。
下午打完饭,我们被迫端到宿舍吃,顿时,整栋宿舍楼都是饭菜味儿。
将近六点多,我回到宿舍,饭菜味儿还弥漫在整个宿舍。
正纠结要不要呆在宿舍,老王端着盆儿踢门而入,“就你一个?”
“嗯,怎么,一个还不够?”
他蹲到地上,扭着身子把饭盆放到脸盆里,“不出去?”
“明天就考完了,出去干什么?”
“溜溜呗,比呆在这儿好吧。”
我摆摆手,“不去了,万一不让出去被逮回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被训。”
“那行,我出去散散。”
等他走后,我拿出笔记,刚才无意间翻到一张和琳儿字迹很像的纸,上面似乎除了算数式,还有一些文字。
我拿出那张纸,仔细瞧后,我断定这就是她的字迹。但我都没碰过她的东西,怎么会有张纸夹在我书里。带着诸多疑问,我来回翻看着,正反两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整齐的算式,整张纸被利用的一丝不剩。正当我想扔掉时,墙壁反射的光在纸上照出一段光滑的亮痕,惊喜的我赶紧纸放到窗户边。借着外面的强光,我发现在第四页(我个人标码)右上角有一行被黑笔遮挡住的铅笔字样,虽说已经被黑笔盖得差不多了,但隐约还可以看见“喜欢……不同……”的字样。我盯着“欢”的那一撇眯起眼睛,“应该是‘喜欢和被喜欢’”我得出结论,再看‘不同’时,我感觉这应该是一个成语,“截然不同?”我相信了自己的猜测。“喜欢和被喜欢是截然不同的……”我默念着推出来的几个字,后面实在看不清了。眨眨疲劳的眼,我决定不去看后面的了。
“喜欢和被喜欢是相悖的,应该是‘意思’,但又不太符合她的文艺气息,‘概念’可以。”我擅自修改了她的句子。
“喜欢和被喜欢。”我忽然想到当时跟她相撞时的场景,“不对啊,太早了,早该扔了。”
我坐在床上支着脑袋胡想。
突然门被踹开,赵卓像个痞子一样走进来,“都中考了,还管。”
后面紧跟着老王,“真他妈神经病。”
后面的余秋竟然跟着他们,“等考完吧”
“怎么还少个人?”
“正被训呢。”
“唉,说会儿话,直接睡觉吧。”
余秋一声不吭爬上床。
我悄悄把纸夹到书里,“不看会儿了,至少装个样子,万一他们又来。”
赵卓脱掉背心,“不看,老子的脑子不是假的。”
余秋翻个身面向墙那边儿。
合上书,我穿上拖鞋,“去趟厕所,有人来了跟他们说声儿。”
老王猛地拍下脑瓜,“我们蹲坑吧,总不能不让人有三急吧。”
“走。”赵卓跳下来。
他们前脚刚走,杨立远后脚灰突突地推开门。
“没说你什么吧。”
“没什么,欸,他们俩呢?”
我指着厕所,“聚会蹲坑了。”
他破口大骂,“这两个东西。”
“看会儿小说,早点儿睡吧。”
“说得对。”
看了会儿书躺下,脑里想着琳儿那张纸,我渐渐睡过去。
早上,我们上了初中最后一次早操,体育老师在中间大声喊道,“今天最后一次跑操,都跑好点儿,有可能录像。”
队伍中有人窃语道,“光考试就够让人紧张了,再来个拍摄,真会挑节骨眼。”
“别说了,开始了。”
小型飞行器在空中悬浮着,我们一动不动,“开始宣誓。”
声音响彻云霄。
“向右转。”
“跑步……走。”
地面像是要发生共振坍塌一样。
终于……
在一早上青春肆意的洗礼后,我们结束了学生时期的第二生涯。
刚交卷,外面一片嘈杂声。
走出门,外面阳光四溢,尘土的浑浊夹杂着汗水的透彻,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到拐角,岳寒上前两步走到我身边儿,“结束了,以后有时间见吧。”
他也认定结束意味着百分之九十的彻底分离,“是啊,以后有机会见。”
“我先去搬东西了,用我帮忙说一声儿。”
“行。”
他握紧笔袋跑开。
推开宿舍门,一阵惊叫,“哎呀。”
我急忙溜进去关上门,“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
“帮谁拿东西啊?”
她瞧我一眼,眼中的惊恐消散,“王越。”
我指着老王的铺,“他在这儿。”
她拍拍脑子,“我都忘了,谢谢啊。”
“没事儿。”
刚转身,一个熟悉的白色残影擦过我眼睛,我心里忽然一阵难以形容的安慰感。
“陈雨凡是在这里吗?”
我猛地转身,“在呢。”
她说了声“抱歉啊”侧着身子走过来。
我尽量压低嗓音,“你不在外面等着,怎么进来了,我往外搬两趟就够了。”
“就是来帮你搬东西的,不上来怎么搬。”她打开行李箱。
我开始往里搬书,“咱妈呢。”
她走到里面,“上班呢,我跟她说就我来,够了。”
胡乱整理了整理箱子里的书,我抢到她身前,“铺我自己来吧,怕你受不了。”
“行。”她露出标准的微笑。
王越母亲坐到空床上,“你是她姐?”大概是看出了慕儿姐的稳重,她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
“嗯。”
“长得怪小孩儿气的,高一了?”
慕儿姐擦擦汗,“都高中毕业了。”
“看你们倒像一对儿。”
我拿床单卷起被褥,“都长得小孩儿气而已。”
慕儿姐蹲下合上箱子。
宿舍门猛地被踢开,老王、赵卓、老杨一起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等你这么长时间。”
老王拿上铺,“蹲坑了。”
“来,都快收拾好了。”
“这个别带了,都不能用了。”
“唉,行。”
赵卓坐到铺上,“上边儿的余秋早走了?”
“嗯。”
“真利索。”
慕儿姐提着箱子,“不轻啊。”
我抱着铺盖卷,“都我拿,你别上手了。”
“人这么多,你自己拿得动?”
“试试呗。”
旁边儿赵卓掺和道,“就是,姐,你就让他拿吧。”
我推着拉杆箱到门口,“你那儿还没来?”
“我待会儿。”他躺到床上。
慕儿姐招个手,“那我们先走了。”
“嗯。”
走出校门,慕儿姐叹气道,“唉,吃了没拿拉杆箱的教训,这次我检查了三遍。”
我抖抖身上的书包,“你也有忘记的时候啊。”
“我也是人。”
我挠挠太阳穴,“你这分儿该出来了吧。”
她微微低下头,“嗯。”
“今晚?”
“嗯,但是今天可能会网络崩溃。”
看她有点儿魂不守舍,我给她背上书包,“我带你。”
她抬起头,“嗯。”
回到家,她费力挪下行李箱。
“姐,你该增肥了。”
“嗯……”
我夺过箱子手柄,“我来吧。”
进屋后,我忽然想到琳儿,“姐,我再出去一下,有点儿事儿。”
没等她回应,我飞一般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