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巡逻的金吾卫听到响动，也忙跑过来查看，与那黑衣人相遇。但那黑衣人身法奇快，几个转身飞腾便躲过了金吾卫的追捕，翻身出了城墙外，没入了夜色中，再也不见踪迹。

    追来的廷尉脸上俱有惋惜之色，为首白衣之人面色不善地向着柳致走来：“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回大人，草民宛州人士，日间方至上京，此来上京是想搏个前程。”柳致恭敬地回答道，他此后还要参加廷尉的选试，不想给未来的上司留下一个倨傲的印象。

    白衣之人脸上的警惕并未消散，他打量了几眼柳致身后的巨剑，伸手在剑柄上摸了摸，然后提了提：“可有行文佐证？”

    柳致忙从胸前掏出行文，双手递与白衣之人，那人略略查看后，并未多言，便将行文交还给了柳致，随后大手一挥便带着众人离去。

    临行之时，他又回头，冲着柳致暧昧地一笑：“剑是好剑，想来小兄弟所图之事必是探囊取物。”柳致躬身一拜，再起身时，一众廷尉已经走远。

    回到客店中，小憩了半宿，翌日清晨便醒来等周老大带自己往京兆府参加选试。左等右等，直到正午时分周老大才带着小楚来到客店中。

    “柳兄弟等烦了吧。昨天夜里出了个案子，一早起来就被府尹大人叫去了京兆府，这才耽误了。”一进门，周老大忙对着柳致抱拳致歉。

    “无妨的，左右无事，我多等会儿也无碍。”柳致起身作揖回礼道。

    “柳大哥昨夜休息的可好？”小楚从周老大身后蹿出，一脸的兴奋。这个小小年纪的文书，对柳致的剑术极感兴趣，返京一路几次缠着他想拜他为师，若不是临行时陈迟交代过百重剑术不能教授他人，柳致几次都想教他几招打发他算了。

    “前半夜几乎未曾入睡，便随处走动了一下，还在城门处见到了廷尉追捕夜行客。”柳致如实回道。但小楚和周老大两人听后，脸色皆是一变。

    “廷尉追捕夜行客？柳兄弟看见那个夜行客长啥样了么？”周老大急忙问道，语气中有一丝焦急。

    “那人轻身功夫极好，身法也是诡异莫测，与我擦肩而过从城墙逃出城去了，未曾看到其面目。”柳致有些疑惑，廷尉的案子为何周老大如此关切，连小楚都是这付焦虑的神情。

    见柳致面露疑惑，小楚解释道：“昨夜司农寺典常邵明轩邵大人在家中遇刺，恰好廷尉府审理司农寺卿秦政秦大人贪墨一案查到了邵大人，廷尉正康唯庸大人连夜到访，刚好遇到了行刺之人，但还是被他逃脱了，行刺之人应该就是柳大哥口中的夜行客。昨日晚间，康大人已经连夜将此案交付给了京兆府。”

    “小楚说的这些都是咱们京兆府的机密，但是咱们现在人手不足，午后的选试在柳兄弟这里应该也不是啥难事儿，提前跟你说下也是让你有个准备，兄弟刚进咱们京兆府，就得碰上这个棘手的案子了。”周老大点了锅烟，深吸了一口，脸色也是十分凝重，想来此案关系十分重大。

    但柳致心中却多了些兴奋，此案事关秦政案，必得从廷尉府中的秦政查起，到时便有机会在进入廷尉府前就与这秦政接触，想到此处，他便开口问道：“既然此案起因是秦政案，我们理当从秦政案查起，周老哥可曾问询过秦大人？”

    周老大深深叹了口气，道：“按道理说是该这样的，但是廷尉过来移交案子的时候，康大人就告知了咱们府尹大人，说是邵大人遇刺案与秦政案没关系，要咱们另寻线索。还说秦政案事关重大，直接拒了咱们京兆府对秦大人的问询要求。”

    柳致心头一惊，刚刚泛起的一些希望又破灭了。在朝廷编制上，廷尉府的职权绝对高于京兆府，既然廷尉府已然拒绝了京兆府对于秦政的问询，那么此事就绝无转圜余地，他只能另想他法。但是此刻他尚未有公职在身，更无权插手此案，便不再多想，与周老大和小楚在太平客栈用过午饭，午后一同前往京兆府应试。

    上京城中的守军只有守卫上京城的守城军三万金吾卫和护卫皇城的八千御林军，先帝晟宁帝在位时，还有驻扎分布整个中州的五万护城军，共八万八千人的军队一直是悬在诸侯头顶的一把利剑。平帝继位后，为了稳固和诸侯之间的关系，削减了五万中州护城军，只留下了三万金吾卫和八千御林军守卫京师，诸侯每年增加两成的赋税上缴帝都。而这八千御林军，又是京师守卫军中，战力最强的一支，八千人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都是从金吾卫和帝都各府衙中选出的精锐中的精锐。

    京兆府的选试，就是从御林军中选出武艺较为高强的三人，参试者只需要在这三人手中走过十招，便算是通过选试。饶是这听起来简单无比的选试，每年也有不少参加选试的俊才或丧命，或残疾，或被扔出京兆府卧床数日。

    但柳致的剑术，周老大和小楚都是见识过的，所以不曾担心。一到府中，闫大人早早地在武房和三名神武的御林军寒暄着，周老大带着柳致一进到武房中，三名御林军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柳致身后的巨剑上，又打量了下身高与剑极不协调的柳致，眼神冰冷，似乎是在看待猎物一般。

    “柳兄弟。”最后还是闫大人笑着圆场，他快步走到门口迎接进入武房的三人，“柳兄弟，介绍一下，这三位都是当今御林军中赫赫有名的好手，选试的规则也很简单，柳兄弟与这三人一一对敌，能分别在这三位手下走过十招，便是过了这选试，届时柳兄弟就是我们京兆府众兄弟中的一员了。近日京兆府中要案繁多，这就不多寒暄了，柳兄弟准备好了就上场一试吧。”

    柳致对着闫大人作了一揖，便不再多言，大步走向武房中的试剑台上，第一名出战的御林军已经在台上等候，小楚大喊着为柳致加油。

    闫大人也走回试剑台边，坐在观战席上举起茶杯，轻轻吹拂着杯中热气，小口地抿着杯中好茶。他昨天初见柳致的时候特意摸了摸柳致的臂膀，是有些武人风范，但是对周老大所说“剑术高绝”一事多少是有些存疑的，尤其是那把剑背在身材只有五尺的柳致身后，极不协调，他一度觉得那把剑就是吓唬人用的，真比时，柳致肯定得选用其他兵器。

    台上的御林军好手也是一脸轻蔑地看着眼前小鸡仔一样的柳致，柳致身高只有五尺，而这名御林军身材中等，身高六尺余，看柳致的时候都得低着头，虽说身材不能决定武功的高低，但是这种居高临下，让他有种欺负小孩儿的感觉。

    柳致上台后抱拳对着他行了一礼，他有些不耐烦，想着这京兆府真是越来越没落了，什么人都可以参加这捕快选试了。他没有回礼，只是低头看着对面的柳致，招了招手，示意柳致全力攻过来。

    柳致听闻对方是御林军中的好手，也不敢大意，直接将身后的巨剑拎在手中，跨步冲向了居高临下的御林军，大雪龙吟剑划着试剑台的地面，蹭出了一路火花。几步冲到了御林军身前，他全力挥剑横斩，因为是比试，他特意将原本该用剑刃横斩的一击变作了用剑身，大雪龙吟剑是重剑，剑身宽阔，于是他这记横斩就有些四不像的样子，剑势不快，倒像是小孩子的玩乐。

    御林军看着这个“小鸡仔”外行的一击，心中更是不屑，御林军中也有用巨剑的好手，巨剑本就是走势大力沉的路子，速度上本就不占优势，眼前这人居然还舍弃了剑刃用剑身拍击，想来是力道不够，控制不住手中的巨剑。他毫不在意地抽刀也用刀身挡在了剑的来路上，想着挡下这一击便快速回击，他控制不住这把巨剑，必没有回防的空间。

    “嘭——”

    刀剑相撞，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武房顿时鸦雀无声，连小楚聒噪的呐喊加油声都不复存在。低头喝茶的闫大人心道：一下就结束了？这周老大推荐的什么人？这么弱也来参加京兆府的选试，不是给自己丢人么。他下意识地抬起眉毛想看看场中的局势，就看到一人倒飞向自己，他惊得一口茶水喷出，赶忙起身躲避。飞出试剑台的那人撞碎了观战席上的桌椅，又在地上滚了几下才这才止住身形。闫大人定睛一看，这下台之人，不是柳致，而是那名御林军中的好手。

    周老大也是参加京兆府选试入府的，当初也曾面对过这些御林军中的好手，确是武艺高强，身强体壮，他在的武艺在同辈中也算是佼佼者，面对这些御林军也只不过勉强能走过三十多招不至落败，一剑便将这大晟王朝最精锐的御林军斩落下台，怕是只有传说中刀术通神的御林军上将军公山卫可以做到。

    无怪武房中的众人目瞪口呆，饶是见识过柳致剑术的周老大和小楚此刻也是被惊的合不拢嘴，半晌的鸦雀无声，剩下的两名御林军甚至一时都忘了扶起跌落试剑台的同袍，呆愣了一会儿才忙上前将他扶起。起身的御林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御林军中的制式长刀都是用兖州铁精炼制成，无论韧性还是强度都是极好的，但挡只是挡下柳致看似孩童玩耍的一击拍击，长刀的刀身就已然弯曲，再也无法恢复，想来是刀身结构已经被破坏掉了。

    但是那人也是颇有风度，起身后对着台上的柳致躬身抱拳道：“小兄弟剑术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见此，另外两名御林军也没了上台比试的想法，他们三人武艺本就不相上下，自己的同袍竟是一剑都未挡下，他们二人上台下场应该也是一般无二，于是便与闫大人告辞，回御林军中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