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李海生，竹嫁衣的开发人员之一，主要负责文案的撰写。

    虽然他开发恐怖游戏，但他其实很害怕恐怖游戏。毕竟做菜的和吃饭的不是一种人，难道不是吗？

    小小的办公桌、一台旧电脑还有几支笔，这就是他的工位，朴实无华，甚至有些“节俭”过头了，要说为什么这样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的老板。

    呃……还是别问了，上个文案就是这样被炒的。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李海生倒觉得这个环境很适合他，平静而又安心。

    一个女孩从他面前走过，他的视线也随之转动。

    “哦！你问她是谁？来，进来点，我偷偷和你说！

    “她呀，叫白茉莉，上个月入职的，人刚大学毕业呢，小姑娘长得俊，人如其名啊！白，真白，脸也标致，和瓷娃娃似的！

    “嘿！你看李海生，偷偷的，别被他发现了！”

    我顺言瞥了一眼，我只看到一个青年在痴痴地看着一个姑娘。

    “看他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好吧，我也不知道这是他遇见的第几个这辈子想要守护的姑娘。

    “他昨天晚上可和我说过了，今天他就要表白，你说这小子，整天也不干活，就知道刷短视频看小说，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样！

    “啥？你觉得他能成？哼！就他那样，如果成了我直接去找孟姐姐要碗汤喝！”

    我坚持我的观点。

    “你还真敢赌？嘿！老子以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赌怪，十六岁就去当时最有钱的裴家赌钱了，赢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你猜怎么着？最后还给我跑了！那些老赌鬼还因为没抓着我气了个半死！”

    这个时候白茉莉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于是也向周围看去，两人视线刚好相撞，李海生只一眼就败下阵来，不敢再看。

    “你看吧你看吧！瞧他那怂样！他敢去表白？哼，鬼都不信！

    我说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晚上才知道。

    “晚上？好啊，咱们前边儿可说好的，要是你输了就请我吃‘香色满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又给你钱了！”

    我边答应他边盘算着，不知道她过得还好不好。

    晚上，竹嫁衣工作室。

    很不幸，李海生因为有一个细节没处理好，被老板留下来加班了；幸运的是，白茉莉的调色出了问题，老板“一视同仁”，说了句那你俩一块吧。

    此刻同事们都走了，狭小的办公室略显空旷。因为办公室的灯连接着整栋写字楼的线路，于是只剩下李海生和白茉莉桌前的电脑亮着。

    李海生坐在电脑前，心思全然没在工作上。之前还为被留下来加班难过，现在孤男寡女的，这可是难得的表白机会。

    他的工位在中间，而白茉莉的工位靠里面，与他正对着，因为工位的围挡较高，所以看不见她，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

    昏暗的灯光、寂静的深夜，大楼外传来几声猫叫，李海生突然感觉有点冷。

    再配合上竹嫁衣开发室本就恐怖的氛围，空气有些凝固。

    “谁把空调打开了？”他小声嘀咕道。

    可是空调的电同样连着整栋楼的线路。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一看，联系人名字写的是白白。

    李海生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对面，但很显然他没成功，挡板还是很尊重每个员工的隐私的。

    “都在一个办公室还打电话干啥？”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接了。

    “李文案是我，你夜宵想吃点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脆的嗓音令人心神一晃。

    “我看你挺辛苦的，不如一起吃点吧？”

    李海生老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是什么意思？同事真的要变成“同室”了吗？

    “我都行的，咱俩晚些时候去哪儿吃？”

    “不是啊，我现在就在外面准备给你买呢！我已经买了小龙虾和生蚝，你能吃辣嘛？”

    “能吃能吃。”李海生笑着点头答应，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僵硬的放下手机，颤抖地抬头向对面工位看去。

    “等会儿，你说你不在的话——

    “那坐我对面的是谁？”

    尽管看不太清，李海生很确定白茉莉的位置坐着一个人，而且是女人，她的发型和白茉莉的很像，不，一模一样。身型看不清楚，不过给他的感觉是类似的。

    一阵恶寒突然涌起。

    人对未知都是充满恐惧的，而为了消灭这种恐惧，人往往会去揭开这些未知。

    他打算站起来看清楚那里坐着的是谁。

    电脑的屏幕忽然闪烁，蓝白的条纹在上面跳动，电视花屏的噪音莫名其妙出现。

    他一点点地伸出脑袋，心脏像在蹦迪，跳个没停。

    在另一边，同样有一个脑袋正对着他一点点伸出。

    李海生愣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白茉莉”猛地站了起来，一双巨大的眼睛怼着李海生的脸。

    笑脸。

    片刻间李海生思考了很多，脑子都准备开始回播这一生的经历了。

    这个“白茉莉”俨然是一副女鬼的模样。

    她的嘴巴遮挡不住那尖锐的牙齿，上面斑驳的痕迹让李海生想起了生锈的栅栏。

    因为离得近，他还能闻到对方嘴里的阵阵恶臭。

    在李海生愣住的几秒间女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嬉笑声：

    “夫君——”

    缓过神的他慌乱地挣扎着，却发现那两条胳膊和钢筋一样死死地压制住他的身体，半分不能动弹。

    “你、你，不要啊！”

    在一番激烈却无谓的挣扎后李海生放弃了，因为没了力气，他现在出奇的平静，静静地看着女鬼。

    像是没料到李海生这副样子，那边的女鬼也愣了一下，遂把头靠近他的耳边。

    “你不是喜欢我吗？奴家现在送上门来你怎想逃呢？”

    李海生竭力往后仰去，稍微打量了女鬼。

    嗯，勉强的话，白皙的脸也能看得过去，甚至有一点清秀。

    头发有点凌乱，洗洗应该就好了。

    嘴巴的话……嗯，应该适合吃肉。

    眼睛是大了点，不过现在不都喜欢大眼吗？

    可是，这双眼睛属实不是凡物啊……

    李海生自娘胎起单身二十多年，喜欢过很多女孩儿，但真正去表白的只有一次。

    三年前情人节，那个她当着众人的面把他送的花踩了，还嘲笑他天真，她只是和自己玩玩罢了。

    回到现在，他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

    不过还是接受不了。

    委屈像河水般轻轻淌过。

    “女鬼姐姐你放过我吧……”他声音中带有哭腔，“我上有老下没小的，混了二十多年什么都没得到，喜欢的姑娘不敢追，结果都和别人好上了。

    “每天九九六也就算了，老板还总扣我工资要我加班，拿到手的钱交个房租交个水电费吃饭都不够，我活着容易么我？

    “家里总催我结婚，我是不想结婚吗？喜欢的人不敢说，怕看不起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怕耽误人家，对！是我的问题，我清高，我孤傲！但我也想和她牵手，和她散步，和她一起赏花唱歌啊！

    “看手相的说我事业事业不成功，生命生命不完满，就姻缘线值得说道。现在好不容易中意一个白茉莉结果你又来索我的命，我命咋就这么苦呢？呜呜……”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长久以来的委屈，在此刻全部化为了言语喷薄而出。

    而“白茉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静静的。

    终于她一把将李海生拉入了怀里。

    与想象的不同，那怀抱不是冰凉的，反而有些温暖。

    “白茉莉”将面具摘下，在面具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

    李海生的眼睛渐渐睁大。

    真正的白茉莉看着怀里的李海生，轻笑道：

    “你是真的想和我好吗？”

    深夜，城市的喧闹渐渐沉寂，随着最后一座写字楼的灯光落幕，对一些人来说是结束，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开始。

    “所以你为什么要扮成女鬼？”

    “逗你？”

    “……”

    两个人坐在大楼的顶端，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你同意了？”

    “嗯。”白茉莉环抱着双腿，静静望着远方，“可我要死了。”

    “我不信。”

    “真的！医生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那我就陪你死。”

    “不行，我舍不得你死。”

    “……”

    “其实吧。”

    白茉莉认真思考了一下，提出了她认为的解决方法。

    “要不下辈子？”

    “不要，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对了。”白茉莉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还收养了几个孩子，你不介意吧？”

    李海生牵着她的手，头上的星海深邃悠远，脚下的都市灯红酒绿。

    “没事，你收养那些孤儿正表示你心地善良，而我从来看重的不是女孩子外貌。”

    “你是说我丑？”

    李海生看着身边的姑娘，就像春日里赏花的游人，万千朵朵，只中意这一朵。

    “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在月光下他和她的睫毛有些颤抖。

    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早间新闻，昨日（9月9日）午夜一男子从恒和大厦跳下，当场死亡，警方正在调查他的死因，目前推测为自杀。据调查，死者名为李海生，癌症晚期，其死前将所有资产一百余万元捐赠给当地的希望小学，并为自己的父母留下数十万养老费用。记者走访了其邻居及同事，在他们那里李海生都拥有不低的口碑。具体信息请关注大麦新闻官网，大麦新闻，不止是小卖！”

    而此时，两个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你看吧，他能成？”

    我没理他，只是举起了手招呼。

    “老板，来一份香色满屋。”

    不久，没有腿的服务生递上一盘还在燃烧的黄纸。

    他看我还拿着报纸，一点没有动筷子的样子。

    “你不吃？”

    “你吃吧。”

    我将报纸放下，望着远处一对夫妇牵着几个孩子，阳光有些刺眼，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能感觉到他们很幸福。

    报纸变成一缕烟随风飘散，那报纸的优秀市民专栏写着：

    “优秀市民白茉莉，于今日（9月2日）因癌症逝世，曾一直致力于孤儿的抚养工作，先后资助数十个儿童，多年来任劳任怨，被南山孤儿院的孩子们贴心地称为‘白姐姐’……”

    （本故事纯属虚构，无任何不良引导。对了，你知道，到底是谁打的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