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入我相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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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骑士(七)

    拖着疲惫的身体,弗里昂回了家。

    第一眼就看到耍剑的吉尔吉斯,不得不承认,他手上的那把“剑”是真的丑,表面凹凸不平不说,剑身都不是直的。

    吉尔吉斯收起那柄破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回、回来了啊?怎么样!过了没?”

    弗里昂的两条腿累得快迈不动了,从刚刚跑完之后,强烈的酸痛感代替了之前的那种轻松。

    他艰难地进了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因各种难受扭作一团。

    见到他这副模样,吉尔吉斯以为是落选了。于是自顾自地背着手,在他面前开导道:

    “哎呀,不过是一个破比赛么,有什么好难过的?俗话说不要为倒了的牛奶哭泣,过去的就让他妈的过去吧!这该死的皇帝。”

    “……”

    休息之后弗里昂缓过来了一些,但看到吉尔吉斯激昂的“安慰”自己也不好再说通过了,于是只好打个岔子。

    “鲍姆师傅呢?”

    “他?打铁去了!”吉尔吉斯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鲍老头终于开窍了,不容易,不容易啊!”

    刚说完,两人就听到那扇巨大铁门打开的声音,吉尔吉斯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刚说起鲍老头他就要出来了。

    “真他妈的是和魔鬼讲笑话。”

    经过那昏黑的走廊,这个大老头的身影渐渐浮现,他怀里抱着数把刀剑。

    “听说你们刚刚叫我?”

    “哪有。”吉尔吉斯把头甩得跟挂钟似的,并且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鲍师傅,一天干的活抵得上我俩半个多月的!”

    “去你的,就你会说。”

    鲍姆放下那些新造的武器,这个时候弗里昂已经站了起来,他上下审视了几遍。

    “咋样啊臭小子?”

    吉尔吉斯担心又触及弗里昂的伤心处,于是抢先一步。

    “鲍老头你就别再打击他了,人现在本来就不开心,待会——”

    弗里昂拎了一把长剑,有意无意地说:“过了。”

    这个时候吉尔吉斯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讲着:“咱到时候啊,就去皇宫门口扔臭鸡蛋,叫他西绪弗斯老儿好……”

    “啥?过了?”

    吉尔吉斯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弗里昂。

    “嗯。”

    “那你前面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机会说啊……”

    吉尔吉斯想起之前为了安慰他说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真他娘的羞耻。

    老鲍姆乐于看见吉尔吉斯吃瘪,笑呵呵地重新躺回竹椅上。

    “过了也别太得意了,之后才是最难的。我猜啊,特蕾莎那小姑娘只有在最后一场的时候才会出来,在那之前,哼哼,弗里昂你小子就靠着两只手去赢吧!”

    老鲍姆刚打出的剑剑身悠长,轻重合适,尖端亦有寒光,弗里昂将晶莹的那面照向自己,在剑上映出了一张严肃的脸。

    “我真的能做到吗……?”

    再次振作起来的吉尔吉斯同样拿起一柄剑,不过他不像弗里昂那样欣赏,只是拎起来疯狂砸往地面。

    “用拳头和别人的铁剑打?不纯纯开玩笑么?没被一刀砍死都算好的啦!”

    老鲍姆的笑意渐渐僵硬,严重怀疑这吉尔吉斯是嫉妒自己打出那么好的剑,忍无可忍之下把吉尔吉斯踹了个狗吃屎。

    他舒服地拎起酒瓶,指着弗里昂手中那柄剑说:

    “光勤奋是不够的,蚂蚁也是勤奋的.要看你为什么而勤奋。”

    “安琪尔女仆长,你别跟着我啦!

    “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睡觉啦,能不能别贴我这么紧!”

    上次小公主特蕾莎出去之后,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她在翻墙回来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那个时候她正准备从墙上下来,奈何腿太短够不着地,两脚扑棱间刚好听到“需不需要我帮你”,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等到踩着对方腿时才发现不对劲。

    果不其然,安琪尔女仆长那眯着眼的笑容出现在眼前,虽然是笑,但只有特蕾莎知道那是她愤怒的表现。

    于是自那以后,安琪尔女仆长便不允许特蕾莎超出她的视线五步,生怕这个生龙活虎的小猫再次溜出去。

    花园里,为了缓和气氛,女仆长安琪尔只好讲一些最近发生的事。

    “公主殿下,今天的骑士大会您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特蕾莎正在生她的闷气,自己的一种抗议方式。

    虽然被拒绝了,安琪尔还是温柔地说着:“皇帝殿下之前说要为您找一名贴身骑士,保护您的安全,三天前结束了初选赛,而今天是半决赛,会分出最后两个人呢!”

    “哦。”

    特蕾莎剥着衣服上的线头,敷衍答道。

    “今天啊有十个人……”

    “半决赛有十人!在第一轮过后筛选出四人,第二轮再决出明天决赛的两人,都清楚了吗?”

    依然是蒂尔布斯竞技场,可是今天这里却座无虚席,站台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市民、商人与各地的旅人,他们来这都只有一个目的——目睹那个小公主的骑士的诞生。

    这是一场盛会。

    弗里昂没有带那把剑,因为今天根本没有机会用到,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待会要用这个打出一个胜利。

    人声鼎沸,人们或在呐喊或在讨论,更有甚者开了赌盘猜测谁会赢得今天的半决赛。

    西帝国的国旗飘扬在空中,有数只狮鹫从竞技场上方掠过,在场内能看到一队队的负甲骑士,他们的盔甲反射着天光。

    在他的旁边有另外九个参赛者,他们排着一排。对面则是三个骑士,这些骑士与其他骑士都不同,他们身着蓝甲,左边两位都没戴骑士盔。

    弗里昂一眼就认出了莱姆恩,他也在那三人之中,不过他是靠右边戴头盔的那个,不得不说穿戴成这样的他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你好。”站在他旁边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伸出了右手,“我叫山姆,是个工人。”

    “弗里昂。”他同样伸出右手握了握。

    “你看到那三个骑士了吗?”工人山姆朝莱姆恩那边使了几个眼色。

    “那可是皇帝的十骑士之三,分别是Two(二)、Five(五)和Nine(九)。

    “他们估计是为了这个骑士大会最近才从前线赶回来的,可见西绪弗斯皇帝对这个的重视。”

    “十骑士是什么?”弗里昂打了个岔。

    “你不知道十骑士?!”山姆脸上充满震惊,“十骑士就是皇帝手下最有能力的十个人,他们一直跟着皇帝四处征战,听说最差的第十骑士(Ten)都杀过不下千名魔法师。”

    “那他们很厉害?”

    “杀了那么多魔法师还不厉害,老弟你开玩笑吧?”

    听完山姆的话弗里昂又重新审视了莱姆恩一遍,他猜到对方不是普通骑士,但没想到地位这么高。

    “这次骑士大会将选出的人大概率会成为和十骑士地位相同,但在他们之外的骑士。”

    两人又先后交流了许多,弗里昂才知道原来骑士有那么多的分级,并且职位各有不同。

    竞技场内巨大的钟声敲响,时间到了。

    在中间的二骑士克林姆说出了刚刚的那个人数标准,并简单介绍第一轮比赛规则。

    “待会我们将会递出三剑,每一剑都含着巨大的压力,最后剩下的四个人将进入第二轮。”

    “第一剑。”

    这一剑是克林姆右边的九骑士劳斯佩恩递出的,速度非常的慢,弗里昂他们等了半天九骑士的剑还没有出鞘。

    刺啦!

    那柄剑终于拔出,一股极广大的蓝色“空气”扑面而来,就像滔天的巨浪打在弗里昂他们身上。

    因为之前看劳斯佩恩出剑的缓慢,许多人都低估这一剑的威力,一下就有五个人没站稳,其中三个艰难地掰了回来,而另外两个倒霉蛋则被剑气击飞。

    弗里昂两只手抵着,胸口被紧紧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那浪终于过去,两只手臂疼痛无比。

    周围的人都不好受,有的甚至被这剑气推后了十余步,不过淘汰的条件是倒地,所以仍是通过了。

    竞技场爆发出剧烈的掌声,为他们的通过而祝贺。

    “现在开始第二剑。”

    克林姆示意了左边的五骑士莱姆恩,后者向前一步,右手搭在剑把上。

    锃——

    相比之前劳斯佩恩出鞘的缓慢,众人甚至没有看到莱姆恩出剑,速度之快他的手仍然放在剑把上,似乎从未出鞘过。

    如果说之前的剑气是巨浪,那么这次就好比是一根细针,将所有力量聚集在一点。

    只一刹那就有四个人被剑气撞倒在地,另外四个人的姿势也离倒地不远了。

    剑气的位置在头上,弗里昂弯着腰,整个人呈后仰状态,两条腿颤抖不止,要坚持不住了!

    又是一剑,不过这次是从斜方向来的,将之前那股剑气击碎。

    弗里昂大口赶紧调整站好,喘着粗气,刚刚那一剑比莱姆恩狠多了,甚至他的剑气都没能自行消散。

    “用力太多了,莱姆恩,差点一个不剩。”

    二骑士克林姆一手握着剑,扭头大笑他左边莱姆恩。

    “行了!就你们几个,抽签决定对手吧。”

    弗里昂看了一下剩下的人,旁边叫山姆的工人竟然还在,对方显然也很意外。

    “你、你也挺住了啊……”山姆因为腿痛半蹲着,后来干脆朝地上一坐,“哎呀我去,真痛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为什么想成为骑士呢?”弗里昂突然问道。

    山姆抖抖腿,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

    “为什么吗?那当然是为了生计啊,当骑士每天没什么事还有饭吃,名声说出去也响亮亮的,多好。”

    说着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刚刚莱姆恩那一剑来得太快太猛了,现在头还昏乎乎的。

    “你呢?你为什么来当骑士?”

    “我?”弗里昂同样坐在地上,“我想保护一个人。”

    他突然想起那个黄昏,她的白衣被夕阳染红,脸上笑得很幸福。

    ……

    “嗯,就是这样了。”

    黑夜降临,月光照进温暖的房间里,窗旁坐着两个人。

    “安琪尔,你再给我讲讲那个最年轻的人。”

    “那个叫弗里昂的那个?”

    “对。”

    “我都讲了三遍了公主殿下。”

    “再讲一遍嘛!就一遍!”

    抵不住公主的撒娇,女仆长安琪尔只好再次讲起这个叫弗里昂的人。

    “他呀,先是抗住了两位大骑士的剑气,就是皇帝陛下剑上的那种。然后呢,他竟然不用剑,连把小匕首都不带的,只是用两个拳头就把另一个打趴在地上了,之前浑身是血就是不投降呢,好坚强好坚强。”

    说着安琪尔梳理着手中如瀑的长发,在月色里面前的少女真像传说中的塞勒涅。

    “他赢了之后拿出什么来着?”特蕾莎的眼睛闪亮亮地泛着光,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白玫瑰,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朵白玫瑰,送给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