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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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从太祖赵匡胤平定南汉起,至崖山一战少帝赵昺和十余万军民在南海溺亡止,汉民族与周围少数民族的矛盾贯穿了整个宋朝的历史。无论是我们故事里的契丹、党项,还是后来将无数珍奇毁于一旦的女真、蒙古,他们都在中原之北对宋廷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在这段历史里,在外敌不断地骚扰下,我们的民族诞生了一系列诸如郭逵、狄青、章惇、王韶、岳飞、韩世忠之辈的优秀将领。他们是民族气节和国家脊梁的载体,更是一个王朝、一段历史兴衰更替的向标。然而,英雄不会一股脑地出现在一个时间段,历史的局限性也导致了他们并不会辩证且全面地看待问题,对异己怀抱着极深的敌意。回顾这段历史,它令人振奋,也让人屈辱;它雅士云集,也粗俗不堪;它诞生于一扫六合之势,泯灭于无休无止的党争。这就是北宋,一个生于强大,毁于羸弱的王朝。

    将最精锐的军事力量用于西北,断然会造成厚此薄彼的情况,分布于西南、东北的羁縻州制度应运而生。“马云羁、牛云縻,言制四夷如牛马之受羁縻也。”朝廷给土著部落施以小利,减小军事开销,进一步缓解民族矛盾,换取边疆的安宁,达到以夷制夷的效果。并不是宋廷不想收复这些本来就属于汉民族的失地,而是李唐覆灭以来的百十余年中,生产力和文化观的差异已经在民族和民族之间形成了很深的隔阂,导致这些本该属于中华大地的领土以附庸而不是部分的形式活跃于宋朝的西北。

    广源州就是邕州所属四十四个羁縻州之一,东邻宋朝,西抵交趾。而侬智高,就是这四十四州百余酋长中的一员。侬家以开采广源州的金矿起家,及至侬智高之父侬全福一代,侬家已经掌握了岭南田州的部分地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见侬家坐大,交趾开始对这个在两个国家的夹缝中生存的部落横征暴敛。不同于西北边疆的庞然大物,交趾总是拥有着一股子蟾蜍趴脚背的特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天朝上国的富饶,缺极少发动兵争,只是在西南的边境线上小偷小抢。在宋廷的眼中,他们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在自己焦头烂额时蹦出来狺狺狂吠,在自己发兵征讨时又拖家带口地躲进深山老林,这就是西南“友邦”的写照。

    及至侬智高之父侬全福一代,侬家已无法忍受北宋和交趾的双重压榨,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长其国,拒绝向交趾进贡。结果也可想而知,侬智高被交趾国王李佛玛斩首弃市,侬智高时年二七,被李佛玛当作傀儡放归故乡,作为日后彻底征服一系列羁縻州的棋子。

    侬智高见包裹中卷着一个人头,吓得身子一颤,将手中捧着的人头扔了出去。人头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三四圈,死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房梁。

    “白...白前辈,此是何人?”侬智高望着负手而立的白道先,面如土色。

    白道先冷哼一声,踱着方步走到那侍女的尸体前,将那枚带血的铁胆从柱子里抠了出来。

    白道先不理会满手的鲜血,盘着铁胆,缓步走向了侬智高,“交趾太尉郭盛溢,想必你应该很熟悉罢,呵呵呵...”

    侬智高的瞳孔迅速收缩,如今交趾大军兵临广源州,自己避难于此,敌军上将的项上人头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忙上前细细辨认,不是交趾大将郭盛溢的人头,又是何人?

    侬智高“扑通”一声跪下,向白道先央告道:“请白前辈救广源州一救,救我侬家一救!”

    白道先的嘴角在面具下缓缓勾起,疾行几步上前,将侬智高扶起,“侬公子,这又是为何?”

    侬智高努力将中心压低不让白道先扶起,可谁知竟被托起得如此轻而易举。虽说自己身为几州之主,再跪下有失体面,可想到正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咬了咬牙,这面皮不要也罢,刚被扶起,又跪了下去。“白前辈,还请您老答应我一件事。”

    白道先在面具下的笑容更加浓郁了,鱼儿咬钩了。

    “在答应你之前,我希望你看看我的要求。”白道先复走到梁柱前,用手指从那侍女的尸身上蘸了两下,在柱子上写了一个斗大的“方”字,侬智高惊呼一声。

    白道先看着跪立的侬智高,阴恻恻地问道:“这就是我希望你能拿出来的筹码,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侬智高动了动嘴唇,刚想拒绝,但想到兵临城下的交趾人,咬了咬牙:“我答应,只是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白道先揭下了面具,露出了似鬼如魈的笑容,“只要你不妨碍我,答不答应也由不得他。”

    侬智高站起身来,也走到柱子前,蘸着鲜血在方字旁边写了一个“李”字,死死地盯着白道先的双眼。

    突然,二人开怀大笑,击掌立誓。

    ......

    房间不设灯火,空旷而阴暗,只能透过门缝射进来的光线辨个大概。屋中央埋着注满不明液体两口巨缸,一口墨绿,一口深紫,更为奇异的是,港内的液体内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却在好似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动,缓慢且无声地流动。

    房门突然被人拉开,阳光射进屋内,却见地板上升起阵阵白烟,紧接着什么东西摩擦的稀簌声不绝于耳。开门之人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披发跣足,由于不整的外貌也看不出来具体的长相。他牵着两个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进来,旋即关上了房门,带着两个女孩向地中央的大缸走去。

    随着三人的脚步,房间内的稀簌声更加密集,突然,地板上亮起了一个绿点,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霎时间,大大小小的绿色光芒布满了整个房间,昏暗的房间竟缓缓亮堂了起来。屋内布满了数不清的毒虫,蜘蛛、蜈蚣、蟾蜍、毒蛇......它们占据了房间的每一寸角落。先前的稀簌声是甲壳摩擦的声音,绿色的光点是这些毒虫身上的璘粉散发而出。那两个女孩生得一般模样,虽年岁尚小,也不难看出具备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可虽说这两个女孩面容姣好,但神情呆滞,如木偶般任由那男子将她们牵到缸前。那男子咬破中指,口中念念有词,将几滴鲜血分别滴入了两口缸中。

    缸中的液体如同沸腾了一般,形成了两个小小的漩涡,旋即藏于缸底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一只墨绿色的蜥蜴,一条深紫色毒蛇,二者皆不过巴掌大小,但与常见的蜥蜴和毒蛇不同,那蜥蜴脖子颀长,身上遍布绿银色的鳞片;那毒蛇头上生着一对肉角,口中藏着一排一排的利齿,突破了常人对于这两种生物的认知,显然不是凡物。

    那汉子见两头毒物现身,满意地点了点头,弯腰给两个女孩褪去了衣裳,将她们分别抱入了缸内,口中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无人能懂的咒语。那两头毒物见缸内进了一个庞然大物,皆是吓了一跳,张口就咬在了二女身上,将毒液尽数排出。

    剧毒入体,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可即便如此,二女也不曾有任何动作,反而如同老僧入定,盘膝静静地漂浮在液体中,忍受着毒物的噬咬。

    那汉子见毒物在二女身上咬了七八口,突然住口,命令道:“鹤秋、雁秋,速行麟龙功!成败在此一举!”口中说着话,他手上也没闲着,隔空虚握,在房间里四处爬行的毒虫尽皆爆体而亡,各色的汁液溅得四处皆是,缓缓流向了埋在地中央的两口大缸。

    随着毒虫的大批量死亡,屋子复归黑暗,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