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朔风凛冽,将黄沙和细雪充分混合,再一起扬向西北的苍穹,直搅得天昏地暗。身处如此恶劣的天气,没有任何一个党项人愿意走出自己的住所,去领略大自然的洗礼。李元昊也不例外,他仰卧在帐内,静静望着随着狂风的呼号不住抖动的帐顶,回忆着从宋境归来一个月内的种种。
那一股袭击兴庆府的宋军,在他归来之时就已退出了边境。三川口一战,他打出了国威,也得到了子民的拥戴,如今的他,已是一方皇帝,再也不用看宋人脸色行事。
只是...只是那个孩子他没能夺回。虽然自己暗中行动多次,但也或多或少的留下了马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宋廷针对这孩子做出一系列准备,想要寻得那孩子定然势比登天。想到这里,他焦躁地挠了挠头,拥着衾被翻过身去,惊醒了身旁的佳人。
锦衾不着,玉体横陈,春光乍现。
没移氏乜斜着惺忪的睡眼,贝齿轻咬红唇,往李元昊身上挨了挨,脸颊紧贴他袒露的胸膛,倾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纤手在李元昊的小腹上不住有意无意地拂动。
李元昊腾出右臂,挎住了没移氏,令其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的更舒服一些。又用右手撩起了她垂落的长发,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着那浑圆的耳朵。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早晨,当时的没移氏还不是自己的王妃,她还有另一个特殊的身份——儿子宁令哥的未婚妻,是他在过目自己的准儿媳的时候发现的这个人间尤物。他至今无法忘记见到没移氏时血液凝滞、呼吸骤停的感觉。这该死的、不可方物的美。
回忆拉回到现在,李元昊不知从哪来了一阵子邪火,拉过被子,裹住住了没移氏雪白的身子。
......(这段不好看,只只替大家略过了哈)
李元昊从帐中走出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折腾了一夜不见疲态。这身体素质,放在后来的、药物滥用的后世也是顶尖的存在。
晴碧如洗,冻雨微集,宕崖无际,浮土风犁,万物尽皆渲染了一层黄白二色。李元昊顺着小径,在宫内漫无目的地闲逛。
其铺陈之奢侈,景设之工巧,后人有文赞曰:室壁之交,河水所历。南临万崖之险,北倚千峰之奇。入此带然,水属帝寝。伏蜃而升霁,卧蛟则冲霄。叠楼交构,纵横井然。长桥俱通,俯仰坦焉。路随思设,景附心陈。道逢三山之径,壑藏彭泽之丘。盛暑可观桃夭李艳,聚散浮靥。严冬则见松涛柏海,扶摇常青。
却说李元昊随心走了良久,忽然抬头,却是东宫所在,当下一挑门帘,跨步走了进去。太子李宁明正坐在在案前磨墨,忽见父皇进得屋内,忙不迭起身见礼,再将座位让给李元昊。
李元昊大剌剌地坐下,也不理会侍候在一旁的李令明,翻了翻李令明案上的纸张,却是一本《淮南子》。
“令明,你是太子,不学帝王之术,为何老是看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李元昊蹙眉问道。
李令明见父亲不喜,又哪敢搭茬?当下默不作声。
坐在椅子里的李元昊突然暴起,手掌带着凌厉的风声,向李令明脸上印去,哪知李令明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不躲,及至李元昊收力,掌心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为何不躲?”李元昊阴恻恻地问道。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李令明昂首答道。
李元昊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了李令明。
“黑龙功可曾突破瓶颈?”
“至今仍未进半步,每每气回丹田,总会经脉胀痛,功劲不行。”李令明轻叹一声,无奈答道。
李元昊眯了眯眼睛,那片黑玉的形貌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属于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
夏竦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下首满脸怒气的韩琦。
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独属于年轻人的自信和激进。这种特质让他天子唱名,犹如璀璨的明星,引人注目;当然也让他对任何事情都由内而外地洋溢着一股无以伦比的自信,危险而致命,无论是对自己人来说,还是对敌手而言。
“夏相公,党项胡虏,断发纹身,茹毛饮血,不及我朝一二,如今按范希文之法,建寨循图,岂不是白费力气!不如发兵急击,党项小儿,定能叩首而降,兴庆而府,也唾手可得。”韩琦朝夏竦施了一礼,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夏竦之前是极其认同范仲淹的见解的,如今镇守西北,范仲淹和韩琦只是自己的副手。采取范仲淹的建议,让宋军逐步楔入西夏腹地,定能使党项人并不牢固的边疆结构土崩瓦解,是时,再大举进攻,西夏定然会在内忧外患中万劫不复。退一万步来讲,纵使屯田久守的方针并不能为宋军带来击溃西夏那么大的实际收益,屯田戍守的产出也不容小觑。在西北,不起战端,就是莫大的功劳。
方法虽好,却极其消耗时间,恐怕自己穷极一生都看不到党项覆灭的那一刻,而灭夏的功名自然就不会到自己头上了。
然而,如果有提前击败西夏的机会,他真的会选择吗?
收获往往是和风险共存的。这就是夏竦之前对于激进派方案并不感冒的原因,若是在西北大败一场,谁能保证他夏竦不是下一个范雍?远离权力中心,混吃等死的生活是他不想看见的。
而如今跳出来了韩琦这个愣头青,他的疑虑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当下夏竦探了探身子,微笑着说到:“韩相公,这整个西北边疆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那就有劳你走汴梁一趟,和皇上商议,这么大的事情,本官还做不了主。”
韩琦也不是糊涂人,夏竦此话,一来是搬出皇帝压他,二来是竭尽全力和自己撇清关系。可韩琦觉得,只要能打赢西夏人,让宋朝再度崛起,功名利禄什么的,让给夏竦倒也无所谓。
当下韩琦辞了夏竦,向着东京汴梁城策马而去。而他身后坐镇西北的夏竦,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浓郁。
此番依了韩琦的话,赢了,是他调度的好,作为西北总长官的自己能成为文官榜样,断然能进东府宰职班列,位极人臣;输了,这激进的方案是韩琦提出来的,皇帝也亲自拍过板了,和自己无关,无论如何也赖不到自己头上,西北总长官也还能坐热乎,熬个几年还能作为武将代表进西府枢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