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鹤楼，三楼。

    宽阔的包间里，地上铺满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不少名家字画，桌椅板凳全是上好的黄花梨。

    还点着上好的沉香，闻上一口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就连八仙桌上的酒器都十分精美。

    石凯悄悄观察着，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好一个广鹤楼。

    县令清了清嗓子，笑道：“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来赴宴，吴某深感荣幸敬诸位一杯。”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的哪里话……”

    “大人太客气了……”

    众人客套了一番，县令站起身子，拉着石凯，说道：“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就是为本县除去一害的打虎英雄石凯，如今已经是本县都头。”

    “好一个少年英雄……”

    “多亏了石都头啊……”

    几人恭维了几句静待下文，在场的都是老狐狸，不相信县令只是请他们吃吃饭，喝喝酒那么简单。

    县令更是老奸巨猾，什么事儿也不说，只顾着催众人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因为酒力上头县令脸上也有了一丝潮红，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诸位本官自上任以来，心中所想不过是保一方太平，造福一方百姓。

    可惜天不遂人愿，本县出了个毒瘤。

    虎头山，黑云寨。”县令一巴掌打在桌子上，面色愤愤不平。

    几位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对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知道正题来了。

    县令慷慨激昂道：“黑云寨满江红带人拦截过往客商，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危害一方百姓，其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奈何无兵马粮饷，本官只能任由他们放肆。

    幸好天赐良缘让本官得到一良将打虎石凯，本官准备不日募集乡勇，操练武艺，等待时机一举歼灭黑云寨。

    望诸位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为西阳除去一害。”说罢一口饮进杯中酒。

    石凯耷拉下眼皮，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县令生出几分敬佩，这县太爷倒是难得的好官。

    桌上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视线转移到刘见仁那里。

    刘见仁无语至极，心想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剿灭土匪我自然是鼎力支持的，不过家里需要人手，根本走不开，还望大人见谅。”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出些钱财无伤大雅，自古往来哪个当官的不要钱？

    要人就不行了，那些护卫帮工他哪能做得了人家的主，真出了人命，人家爹娘过来跟他要人，他拿什么赔人家的好大儿。

    现生都来不及。

    县令适时做出一副无奈表情，叹息道：“如此就多谢了刘兄了。”

    有了代表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见时机差不多了，县令轻咳一声：“师爷你和石都头代本官去二楼陪陪客人，我陪几位贵客多喝几杯。”

    县令特意在“贵客”二字上加重声音，以此来提醒他们。

    师爷和石凯关好房门来到二楼，师爷去找商贾传递信息，石凯倒成了闲人正准备去找九囊范代听到一声叫喊。

    “咦？真的是你大郎！”

    转头望去，包间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身材高挑面容坚毅，却是多年不见的张自成。

    石凯下意识的想低下头，脑海中念头千万，一想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心胸豁然开朗，昂首挺胸大步上前。

    他冷漠的脸上强扯上一丝笑意，目不转睛盯着张自成的双眼，到了近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笑道：“自成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

    张自成嘴角扯过一丝古怪的笑意，心里同样思绪万千，昔日自家长工之子，幼时玩伴见了自己也不再是“成哥成哥”的称呼。

    而且将自己的气势完全碾压，师父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气势，如果气势被压住，那么面对这个人很难抬得起头来。

    他不想被一个长工之子压住。

    念头至此张自成身体一抖，试图甩掉肩头的手掌，不料石凯突然一侧身将他整个人半搂在怀里。

    “自成本来想抽时间去看看你的，奈何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今日刚好遇到了，我们定要好好喝几杯。”石凯一开口就是老官腔，不由分说拉着他寻找包间。

    张自成心里古怪念头更甚，他来西阳县城已有多年，石凯当上都头才几天，怎么能轮得着他来看我？

    不过碍于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县令包了整个二楼三楼，多出来的包间还有，桌子上也摆着席面，两人进入包间相对而坐。

    张自成终于抓住机会，端起酒杯笑道：“贤弟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今日一定要痛饮几杯……”

    三杯酒下肚，石凯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小二！”

    小二走进包间，点头哈腰道：“凯爷有事您吩咐。”

    “换大碗来！”

    小二应了一声随即取来大碗，两人各自满上，一边喝一边聊起各自的遭遇。

    大多数都是张自成在说，石凯不时回个，嗯，哦，啊，知道，通过闲聊石凯也知道了张自成如今是五行门门主薛勇的关门弟子，不久后可能就会去建昌府学艺。

    让石凯心底多少有些羡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自成提议道：“大郎要不要把马鹰也请过来喝几杯，叙叙旧，他如今是刘家的护卫统领，有些人脉，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有事儿，也能相互照应照应。”

    “不用，我跟他又不熟。”

    张自成深知石凯脾性不再多说什么，石凯无意间瞥见九囊范代两人在门口溜达，于是挥挥手。

    “凯爷。”

    “这是我同乡张自成，你们俩代我好好陪陪他，我还有些事儿，待会再过来。”接着站起身子冲张自成拱手道：“公务在身，还望自成体谅则个。”

    张自成苦笑一声：“你忙你的……”

    从一开始他的气势就被石凯压迫，直到结束，他心里知道这个家里长工之子，幼时跟屁虫，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轻视小看。

    出了包间石凯来到无人处，浑身气势一松，长出一口气：“原来强势的滋味如此美妙，这肯定不只是身份地位带来的自信，而是我练拳以来脱胎换骨的改变。”

    想明白此节石凯全身气质一变，冷漠中多出了几分霸道的意味，左右无事他就在走廊中闲逛。

    不料包间里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走到石凯面前，笑道：“小老儿见过石都头。”

    石凯淡淡点头。

    “小老儿在石榴巷开了家粮栈，不时受到泼皮无赖骚扰，还望石都头照看一二，这是一点心意请都头收下。”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布，塞到石凯手里。

    “我会处理。”

    胖子拱手致谢回到包间，又有两个中年汉子走出包间，与胖子一样都是希望石凯照顾照顾生意。

    石凯自无不可照单全收，心里一想也明白过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经营着小生意，也没什么背景，甚至还有是外乡来的，难免会受到欺负，此举不过是花钱保平安。

    有了这个包间开头石凯索性去每个包间门口站上一会儿，有不少懂事儿的掌柜主动送上孝敬。

    只一会儿功夫他粗略估计已经收了一千多两，还有几个包间没去，石凯慢悠悠地去下一个。

    这个包间与前边的安静有所不同，吵吵闹闹，叫好声，划拳声，起哄声一片沸腾。

    石凯向内望去，只见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全身肌肉发达，明显是有功夫在身的，他还看到了另一个同乡马鹰。

    马鹰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鹰钩鼻面相阴冷，目光锐利，正坐在包间内的主位，显然在这个包间里身份不低。

    马鹰也发现了门外的石凯，站起身子笑道：“是你啊石小子，过来喝两杯。”

    包间内的人都望着石凯，有人认出了他，起哄道：“原来是石都头啊，进来喝两杯。”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生的一副妖魔相，那紫眼真有些吓人……”有人轻声嘀咕。

    石凯眉头微微一皱走进包间，众人连忙腾开个座位，取了一套干净的碗筷。

    马鹰坐在首位上下扫了石凯一眼，问道：“来了这么多天，怎么不说来看看马叔？”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马鹰除了过年时节会回靠山村呆上一天，其他时间都在县城，自然也不会跟石凯有什么交集。

    如今石凯当上都头，马鹰还能以无名之身开口质问，显然是没把他放在心上的。

    石凯对马鹰没什么好感，而且还灭了他表弟马六儿，于是冷冷道：“公务在身，不得空闲。”

    旁边的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打着圆场，“难得今天有机会聚在一起，定要不醉不归，来敬石都头一杯。”

    马鹰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拿起杯子喝酒，一圈酒下来，石凯以公务在身为由告辞离开。

    走到剩下几个包间附近便听到吵吵闹闹，他猜想这几个包间里的人应该都是练武，或者铸剑的，也没了去包间门口收取孝敬的心思。

    找了个空闲包间吃饱喝足，独自回了清竹别院，乘着酒兴打了几套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