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80后: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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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到童年

    谁家稚子落凡尘,

    乱入人间鸟见飞。

    岸上蓬头鱼惊去,

    儿童散课不知归。

    阳光,总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恰如此时。伴着几声狗叫,一个男孩睁开了双眼,他缓缓坐了起来,然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夏日的清晨何其的慵懒,阳光照进屋子,灰尘如同嬉戏的儿童一般,在光亮中彼此追逐打闹。

    咦,脚边怎么多了一个人?男孩伸长了脖子,朝脚边看去,原来是表哥冯春成,而这个男孩正是樊绍坤!

    再看看四周,怎么这么眼熟?正疑惑着,屋外传来一阵轻盈且缓慢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老人出现在了眼帘。看见正打着哈欠的樊绍坤,老人轻声提醒道:“绍坤,该起床了,要不然粥要稠了。”

    樊绍坤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老人比樊绍坤大了六十多岁,但依旧步履轻盈、精神矍铄,乌黑的头发上油光闪亮,只有零星的几丝白发,岁月仿佛一直定格在了她尚且50岁的年纪上。

    穿好衣服,下了床,樊绍坤独自悠哉地在屋子里踱着步。这里便是樊绍坤的老家——大樊庄,而樊家的老宅就建在村里的西南角,一个标准的三间大屋。高耸的屋脊,硕大的横梁,青砖灰瓦,堂屋的柜子上还供着一尊菩萨,面前则是一个小型的香炉,正焚着香。

    出了堂屋,门口是一大块空旷的院子,紧挨着的部分已经浇上了水泥,再往前则改成了一块菜地。栅栏里种满了各类瓜果蔬菜,还有两棵桃树和梨树,都已经结满了果实,甚是喜人。而院子的两侧则分别是厨房和杂物间,典型的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堂屋。

    不一会,一个七十出头的老头出现在了樊绍坤的视线里,挑着担子从田埂上有力地走来。不用猜,此人便是樊绍坤的爷爷。不同于奶奶的随和、细心,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也深深影响了樊绍坤的性格。

    樊绍坤的爷爷是一个极其勤劳的男人,辛苦了一辈子,却从不言累。不同于一般人,他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在那个年代相当魁梧。他有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从未消退过,所以外人常叫他“红眼睛爷爷”。

    爷爷总共有十几个孙子,而樊绍坤则是他最小的孙子,也是他最宠溺的孙子,虽然他从来不会表达出来,但大家都知道这个秘密。每天晚上,樊绍坤都会睡在他的身旁,而且必须捏着他的耳垂才能入睡。爷爷倒也不恼,任这个小孙子随意把玩。

    两位老人共有四对儿女,包括一对双胞胎,也就是樊爸和小叔,所以大家便会叫他俩“大双”、“小双”。那个时候的家族总是如此的庞大,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但如今他们分散在天南海北,为了各自的生活去闯荡,只留下一堆小孩跟着两位老人,一起生活。

    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正值农忙,父辈们纷纷从外地赶了回来,一起帮忙收割小麦。而对于小孩们来说,这样的周末是最快乐的,因为大人们根本无暇顾及到他们。

    刚吃完早饭,樊绍坤便提议道:“哥、姐,三爷爷家的梨子好像熟了,我们去摘点回来吃吧?”

    说是摘,实为偷。表哥连忙摆手回道:“我可不敢,三爷爷那么严肃,如果被他看到,肯定会被骂死。”

    姐姐樊绍慧和表姐冯春秀也跟着附和道:“而且现在才六月份,梨都还没熟呢。”

    “应该熟了。”樊绍坤笃定道,然后继续怂恿着三个人:“今天他们都去田里了,这个时候肯定没人在家的。”

    在樊绍坤的再三央求下,他们终于勉强答应帮忙放哨了。三爷爷家离樊家很近,走路两分钟就到了。此时屋里果然没人,几个小屁孩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后院,这时一棵硕大的梨树立刻映入了眼帘。梨树上琳琅满目,全是鹅蛋一般大小的果子,甚是诱人。

    表姐略显失落地说:“我说吧,还没熟。”

    “他们家的梨就是这个品种,体积小!”樊绍坤竭力辩解道。

    “可是这么高,怎么摘啊?”樊绍慧疑惑道。

    要说这棵梨树确实很大,足足有十米高,十分茂盛,看样子至少有二十年的树龄了。树顶的梨肯定是摘不到了,只能摘点悬挂在底部的。

    樊绍坤思考了片刻,不经意间朝墙角看了过去,灵机一动,笑着回道:“看我的。”

    只见墙角堆着一排砖头,他搬来二十几块,摆放在树根处,分成三排,四四方方地摞在一起。然后在表哥的帮助下,迅速爬上第一个树杈,接着又顺着往上爬,一直到第三个树杈才停住。

    “你小心点。”三人在下面不安地提醒道。

    樊绍坤很顺利地就将附近几个果子摘了下来,可剩下的实在太远了,压根够不着,这可难住了樊绍坤。幸好表姐及时找来一根竹竿,递了过来,樊绍坤拿到手就伸向了远处,不停地敲打着,果子一个接一个的从树上掉了下来,而地上的人则帮忙捡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叫声传了过来,众人吓了一跳,表哥赶紧催道:“快走,好像有人来了!”

    樊绍坤顿时心中一慌,不假思索地直接从两米高的树杈上跳了下来,结果脚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这一下倒也不疼。他赶紧爬起身来,一刻都不敢耽搁,用衣服包着果子,露出肚脐眼,顺着墙角就跑了出去。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干嘛了?”三奶奶看到后大声质问道。

    “没干嘛,捉迷藏的。”樊绍坤随口答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徒留腿脚残疾的三奶奶拄着拐杖在原地骂着。

    到了家,几个人相视一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樊绍坤急忙掏出梨,然后用衣角擦了擦,一咬,有一丝丝甜味,但立刻被更浓的酸涩味覆盖住了,哇的一声全吐出来了。

    “我说的吧,没熟,你还不信。”表姐说。

    “嗨,我就不信了,今天非得吃到梨。走,去看看院子里的那棵梨树熟了没。”小孩总是容易较真,樊绍坤自然也不例外。

    说罢,樊绍坤就不服气地走向了院子。院子里的梨树不是很大,也就三米高,只零星地结了不到二十个梨,却比三爷爷家的大上了许多,足足有三四两一个。樊绍坤打开栅栏,顺着地上的小路走到了树下,然后挑中一个可以碰到的,摘了下来。

    “快来尝尝这个。”樊绍坤挥动着手中的梨。

    “要吃你自己吃,我们过段时间再吃熟的。”樊绍慧回道,然后几个人就走开了。

    樊绍坤一看,得,看来只能自己独自享用了。这个梨的酸涩味已经没有那么重了,但同样比较寡淡。樊绍坤仅仅吃了三四口便觉得索然无味了,然后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要不我们去抓知了吧?”樊绍坤听到满世界的知了声,又起了好奇心,然后朝几人提议道。

    表哥回道:“知了可难抓了,主要太小,看不见,不知道藏哪。”

    樊绍坤不信邪,走到河边的一排树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仔细寻觅着叫声,终于在一棵只有三米高的槐树下停住了。

    “看,这棵树上肯定有一只知了。”

    此时的樊绍坤身高不过一米二,根本逮不到树上的知了。但他笃定它就藏在那,这可怎么办呢?

    樊绍坤只寻思了三秒钟,就迅速走向厨房,然后手持一把菜刀,胸有成竹地走到树下,对准树身就砍了起来。没几下,这棵只有手腕粗的槐树便倒在了地上。樊绍坤仔细地盯着树枝,翻来覆去地寻找着,可怎么也没发现知了的踪影,然而那叫声却一直没停下来。

    樊绍坤看了看樊绍慧他们,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刚想再去砍其他树,这时表姐提醒道:“你小心点,别把山芋苗踩烂了,不然又得挨骂。”

    看着地上茂盛的山芋苗,樊绍坤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立刻蹲了下来,徒手便扒起了地上的土。

    “这个也还没到时候呢,绍坤。”表哥赶紧阻止道。

    “哎呀,放心,这个肯定大了。”樊绍坤又随口回道,然后拿起旁边的菜刀继续挖了起来。

    “还不错,居然还有几个大的呢,我给你们做道山芋羹。”樊绍坤骄傲地举起手中的山芋,然后龇牙咧嘴地笑着。还别说,这几个山芋还真不算小,已经有小臂粗了。对于樊绍坤来说,经历了一个上午的失败,这已经算是一个十足的肯定了。

    一刻钟后,大人们看到远处的烟囱正冒着烟,以为厨房失了火,急急忙忙地朝回赶。等到走近一看,却看到几个小屁孩各自捧着一碗山芋茶,满头大汗地喝着山芋羹,顿时哭笑不得。

    小姑妈指着门口被砍的槐树,连忙朝自己的儿子女儿质问道:“这棵树是不是你俩砍断的?”

    兄妹俩赶紧解释道:“妈,不是我俩砍的。”

    “那是谁?”

    “嗯......是樊绍坤说要捉知了,所以......”

    小姑妈听完,看着满不在乎的侄子,再次哭笑不得。这时樊爸的目光朝桌子上一扫,发现一个啃了三分之一的梨,赶忙问道:“这个梨是哪来的?”

    仗着爷爷的疼爱,樊绍坤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道:“摘的院子里的那棵梨树。”

    樊爸听后大吃一惊,骂道:“你这个猴子!那棵树一周前才打过农药!”

    大家顿时慌了,奶奶赶紧说道:“我的小祖宗啊,快去医院!”

    万幸夏天的雨水比较多,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所以农药的毒素减轻了不少。医生检查后开了点药,但第二天樊绍坤的脸依旧肿成了猪头一样。不用怀疑,这自然又引来了樊妈的一顿痛骂。

    但如果这样就能阻止得了樊绍坤的话,那就太小看他的顽劣了。脸上的肿还没褪去,樊绍坤就来到了扬灰场。扬灰场靠着农田,一般是村民们用来集中进行稻麦脱粒、晒干的场地。春天的时候,村民们会在这种上油菜或黄豆。等到成熟收割了以后,就把地夯实,然后用作扬灰场。

    此时的扬灰场上已经堆满了草垛,大人们满头大汗地在进行脱粒、扬灰、堆草,而小孩们便会去草垛里捉迷藏。有时候会发现一窝白老鼠,樊绍坤会特别的惊喜,抓住几只刚出生的,到处吓自己的姐姐们。因为这事,樊绍坤还被樊妈骂过好几回。

    而等到收好麦子,犁完地,田里就会灌满水,于是插秧便随之而来。夏季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一刻不得闲。这时候女人们就会成天驻足在田里,弯着腰,一排一排地插着秧。而男人们则挑着担子,一担一担地将这些秧苗从船上运来,配合得如此精妙,如同小孩们偷梨时一样默契。

    如果你要问小孩们在干吗,那自然是嬉闹在一块块的田埂边或者水渠里,如同散落在凡间的“天使”,而樊绍坤就是其中最调皮的那个。那边刚靠在田地里打滚哄来邻居的几根玉米,这边已经搬来硕大的木澡桶,带着樊绍慧他们在水渠里摸起了鱼,何其的无忧无虑。

    结果鱼没摸到几条,腿上倒是吸着几只蚂蟥,瞬间鲜血直流。气得樊妈扔下秧苗,赶来就是朝屁股抽上几下,然后才乖乖地回去。只是那木桶能不能记得带回去,那就看天意了。

    回到家,兄妹几人便齐刷刷地坐在码头上,洗着浑身上下的泥浆。一低头,竟发现水泥板下爬满了小龙虾。小孩们自是胆大,伸手就准备去抓。龙虾们哪见过这种野孩子,顿时被吓到了,速度快的一溜烟退到了深水处,慢的自然就成了今晚的晚餐。有时候会被钳住,疼得嗷嗷直叫,一甩手,龙虾便掉入了水中,但手上依旧挂着一只虾钳。

    不过,樊绍坤的童年终究还是开心的,因为身边总会有众多的玩伴。那时候的小孩总会腻在一块,一起踢毽子、丢铜板,一起去游泳、抓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试问,这样的童年怎能不怀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