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过去。

    再次睁开眼，常升很快晃醒了脑袋。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感受自己的身体。饥饿感一如猜测的那样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一身的酸疼。为了确保不是错觉，试着做了几个深蹲和俯卧撑，并无因虚弱而脱力的迹象。

    确认了这件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自己不用冒着生命风险去寻找食物，将有足够的时间破译那本武功秘籍，用以获取自保的能力。这样一来，他的生存几率无疑大了许多。

    至于他为何执着于那本武功秘籍。

    盖因，目前他能做到的提升自己的办法仅有锻炼身体。但根据自己那微薄的生物知识判断，作为哺乳动物，身体的强度上限受身体结构、体重与碳基生物上限的制约。上辈子以科学的训练方法，与高强度的对战下诞生的拳王们，面对诸如狮子老虎之类的大型猫科动物也是不敌。人要对付自然界的猛兽们只能依靠武器，更遑论这诡异的世界。肌肉无法带给他半点安全感。

    那本武功秘籍，则代表着另一种可能性。虽说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位老哥是挺惨，但估计应该是武功没练到家的缘故。

    他现在则有足够的时间，哪怕最后失败了，再去选择那条注定没前途的路，也不会迟。

    上辈子许多文艺作品里，人的肉体能锻炼到一种很夸张的地步，可终究都是幻想。他很确定自己的身体尚属于凡夫俗子的范畴中，或许比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还要弱上几分。与什么幻想生物沾边的，大概只有他那张脸。

    决定好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动方针后，常升拿出了十二分的钻研热情。

    从那武功秘籍中，一字一字地抠出来分析。每个字有哪些含义的可能性，然后从名词开始，到动词到，形容词……当把所有可能的词义整理好后，再放回原话中，从完整的句子里再经过一遍遍分析，看看是否有生造词义的可能。如此遍历出所有可能的语义。

    例如，气运丹田。

    这气是什么气，单纯的感受还是一种象征，亦或是事实存在的某种物质？那运又是什么运法？使用运这个字通常有一个预设前提，便是存在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东西作为承载工具。如运货，这话里就预设了一个工具，可能是汽车，也可能是人或者其它工具。这过程里气是被某种工具所承载的？假如真存在这么一种工具，它会是什么。

    从前后文看，这工具似乎名叫意。那这意又是什么，一种可能独立于肉体的精神？还是仅依托于作为物质的大脑的思维？

    无数的问题在脑中环绕，常升仿佛回到了在学校写论文的时候。

    还不只是一篇，他发觉里面每个字都能扣出来从医学到道教以及历史变迁等多维度考量、研究。这对他的文本阅读能力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好在他曾经对哲学比较感兴趣，经过一段时间的文本阅读训练。否则，他既读不了这“天书”，也写不了诠释。

    话说，上辈子短时间内要写这么多篇，大概会被人说他在水论文吧……

    繁复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三天。

    遗憾的是，他进度并不快。账本上的空白页只剩三张，旋开的那瓶墨水已见底。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刚完成那武功秘籍第一个部分，大概四分之一左右的梳理。

    这四分之一的内容，是完整的入门部分。他将遍历出的可能性通过逻辑推导，筛掉了大多数，剩下的释义还有二十几种。这些他没办法再通过逻辑去剔除错误解释，只能亲身实践后，另行判断。

    这二十几种释义概括起来共分三大类：第一类是将名词“气”看做一种实时存在的物质，通过或运动或静坐等方式，以一定的类似仪式一样的举止动作，来达到将“意”作为运载“气”的工具的目的；第二类是将“气”作为一个观想对象，来构想身体中存在某种运动方式，这里的“意”就变成了驱使者，或者这种运动方式的发起者；第三类与前两者不一样，存在“气”与“意”词义混同的情况，也就是两种东西可能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三大类往下，就是各处细节部分的解释有些差异。总之，目前整理出来的东西大概已足够他实践。

    这几天，在废寝忘食地工作间隙，他还发现了一些关于这件书店的古怪之处。

    一个是每到夜晚，不论书店外怎样波云诡谲，书店内都不受什么影响。像被未知之物保护着，或者书店本身就很特殊。以他的感觉来看，更似后者。

    再一个，他晚上常会莫名其妙地晕过去。自他动笔后，每次早上醒来，便会见到账本上在昨日笔迹的末尾处，有被拖长且无后续的笔画。明显是他正在写字时，突然昏迷所致。结合第一个发现，很大可能与这家书店有关。

    最后，这书家店在晚上会闹出响动，仿佛有什么长着利爪的东西在抓挠硬物。但他不确定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似乎四面八方都有。

    总结他目前的处境，项羽在垓下溜达。

    本打算先定下一个计划表，准备好实践顺序与流程，然后再去亲自体验。条件显然并不允许，账本上的空白纸页即将告罄，环境的危险也促使他不得不冒一点险。

    不过，便是要冒险，也要注意策略。人命只有一条，现在这阶段莽撞的后果，便是以后大概率再也没有机会莽撞。

    他选择到了晚上开始实践，这样尽可能地离第二天近点。

    之前几天的验证虽不明确，但他的身体确实显现出一种相当厉害的恢复能力。不管这能力是来自身体自身，还是因为身处的环境，都将是种强力的保障。

    常升闲下来，靠在椅子上，正想闭目养会儿神。天花板上的巨大浮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条长长的衔尾蛇，环着一颗花纹繁复的巨蛋。他盯着浮雕看了很久，时间悄悄流逝。

    天色渐渐暗去，怀着复杂的心情，停下难得的闲暇时光，开始了第一次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