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起风了
繁体版

1

    “贤弟说的也是,纵权谋如博涵公,运筹如李章铜,在朝堂,也难挽此天倾。贤弟言辞如此激烈,莫非也是东南边过来的?贤弟勿怪,为兄没有其他意思,吾有一兄也在东南边,对于时局,我们都有一颗为华夏救亡图存的心。”

    “太厉害了,这兄弟入戏也太深了,不是我曾经对这时间的历史太过熟悉,我绝对已经出戏了。但跟这样素养的人对台,真,太爽了!”钟振华心里想着,嘴上却微微失笑道:“兄长多虑了,在这时局下,若非对兄长放心,又怎会对兄长直抒胸臆。同道中人,自有同道中人的气息,两两相见,自会惺惺相惜。”

    “哈哈哈,贤弟此言有理。能有如此相遇,是归国这半年最大的幸事。”

    “青玄师弟,青玄师弟,外面众善人送来一个昏迷勒(的)善人,众师兄弟中你医术最好,快来看看。”外面一个道长喊道。

    “来佬(了),马上。两位慢慢聊到(着),小道先切(去)一呵呵,失陪一哈(下)。”青玄道长说完,一拱手后,赶紧的向山门跑去。

    周云钟振华相视而坐,钟振华忍住没掏手机,怕乱了人家计划,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下周边,心中疑惑道:“这镜头隐藏得太好了,我这般审视都没看到。”周云自觉先前有些失态,忙抱歉道:“为兄刚才有些喜不自胜,失仪了。听贤弟口音,应不是川人,不知贤弟这般人杰出自何地?现在哪儿高就?”

    “兄长,小弟是陕西西安人氏,在军中任职。人杰倒是当不得。兄长应是本地豪商,为何会留宿道宫中?”

    “家中生意有家父照看,家母有些失眠之症,偏在这道门清净之地能睡得安稳些。故与小妹来道宫中陪她一些时日。家母常说,多来青羊宫会有福报,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贤弟又为何会在此地呢?”

    “我是与我那未定亲的媳妇在此有约。不敢失了时间,故而清晨过来。静待见面之时,此次相约,小弟欲向其求婚,到时还劳烦兄长帮衬一二。”

    “成人之美,义不容辞。贤弟需要我们做什么?”

    “有人帮忙,当然会更好。但这会不会耽搁兄长正事(钟振华想隐晦问问对方会不会耽搁拍摄)。”

    “自然不会,这些时日,本就在休沐当中,能帮贤弟锦上添花,自也乐在其中。给我说说,贤弟想要怎样的布置,我也好请道长们一起行行方便。”

    “这样都不会影响他们,这短剧的自由度还挺高,你们这般帮我,我也得帮你们唱好这对手戏,互帮互助嘛。”钟振华心里想着,便客气说道:“那有劳兄长了。那烦先请兄长带我看看道宫内的环境,好找一找我想要的场地,顺带看一下宫内有没有什么东西用得到,也好问道长们借用一下。”

    “吾与宫中大多道长都相熟,此事便包在吾身上,但有所需,吾都会倾力相助,那便走吧,吾带路。”

    “天上三清殿,人间青羊宫。这是片难得的清修之地。贤弟邀约佳人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敢与贤弟这等新青年相配,想必弟妹也是独立贤淑温婉的奇女子。”

    “奇女子,肯定是奇女子,独立,肯定也很独立,温婉贤淑?!能跟我交手差点五五开的女孩子,跟温婉贤淑好像有点远。”钟振华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笑着回答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确实是小弟眼中最相宜之人。三千弱水,独敢取一瓢饮。”

    “贤弟,这边,这里有青羊宫的布局草图,我们拿着它随处转转,确定好地方在把它标注出来。等会需要什么也好跟道长们交流。”

    “小弟在此先谢过兄长了。”钟振华微微拱手说道。

    两人快步转了十几分钟后,选定了八卦亭。敲定地点,钟振华便带着周云小跑到山门前,准备去车里拿些装扮的东西。

    还没到山门,周云慌忙把钟振华拉住,“你就这般出去?现在天已经亮了,还是乔装一番好。”

    钟振华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周云拉着跑到一处厢房,给他戴了顶镶了辫子的帽子,周云自己也戴了一个,这才往山门走。

    此时天已大亮,刚出山门,钟振华就看到一条铺满青石板的古街道,还有周边青砖灰瓦的民房,错落有致,棱角分明,像极了一幅丹青水墨画,只是再没见了现代的高楼大厦。

    钟振华脑袋翁的一声,差点摔了一跤,钟振华勉力站稳,傻站了好一会儿,晃了晃脑袋,才向周云问道:“兄长,此地最高处在哪儿,烦劳兄长立马带我去一下。”

    周云觉得钟振华有些失常,连忙关切道:“贤弟,何事如此急切?随我这边来。”

    不一会儿,在周云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了这边的最高处。钟振华四处张望,便看到不远处有很长一段古城墙,周边还有很多种着青苗的土地,偶尔有留着辫子的行人路过,偶尔还飞来一两只燕子。钟振华心里却想着自己查到关于青羊宫的介绍,“繁闹城市中,闹中取静的最好去处。喧嚣的都市里,难得的避世圣地。可是,周围的喧嚣呢?周围的城市呢?还有那段本不该出现的古城墙。”

    钟振华背着周云打开手机,刻意看了一眼信号显示,果然没出所料,信号无。钟振华顺手把手机放在裤兜里,狠狠的拧了自己大腿一下,钻心的疼一下子冲上脑门,想着自己先前跟周云的对话,想着刚看到古城墙,还有那一群留着辫子忙和着的人,又联想到昨晚超大的闪电,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突然的,钟振华就想起了自家那个风趣幽默又不失严肃的老爷子,那个会问自己要不要吃红烧牛肉肉夹馍的母亲,那个会偷偷给自己打钱却又喜欢板着脸的父亲,还有那个相约要守一生的李静,还有那群出生入死的战友。可能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了,钟振华悲从中来,只好用力的握住栏杆,紧闭着眼睛咬着牙,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哭出来,伤悲之情溢于言表。

    周云见此情形呆立在一旁,不敢贸然的询问,又害怕钟振华突然倒下栏杆,周云只好微微绷紧后背,做好随时拉住钟振华的准备。

    钟振华还沉浸在一下子失去生命里所有一切的茫然中。特种训练那么苦,他没哼过声,野外生存那么艰难,也没说过苦,所有训练加诸在身上的重压,他都当是一种磨砺,可这下一下子没了家庭,没了亲友,让他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钟振华紧抓栏杆站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找回心神,心里还在想,家人得知自己失踪得有多难过,还好庆幸的是自己还有一个弟弟跟一个妹妹,当初从军也有这个考量。可自己这算什么?算失踪,还是什么?还好没告诉家人自己来成都做什么,不然静儿肯定免不了会被家人埋怨。现在看来,没求成婚对她来说是好事吧,我这般不负责任的消失了,希望她不会难过太久,这早晨的阳光,来得真算讽刺。命运的惊变何其的突然,没有准备,如何准备??

    周云在旁边也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让这么一个大男人悲伤至此。只好安慰着说道:“为兄不知何事令贤弟悲伤至此,但希望贤弟能有所振作,就跟贤弟勉励我说的那样,世事时艰,一时而已,一切都会过去的。吾辈在此,当不负一身所学,也不负腹中锦绣乾坤,更不可负了那些对我们有所期望之人。为何伤悲,说与为兄,或能帮贤弟一二,不可独自承受。”

    钟振华心神有所恢复,虽然觉得周云亲切,却也不好跟周云完全说实话,不仅是这事情太过离奇,还有就是初到一个新环境,最该相信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但有些事还是得赌一把,赌自己的直觉,赌这周云不会伤害自己,但同时做好周云若是敌对,自己随时可以反击撤退的准备。

    于是,钟振华只好半真半假的对周云说道:“兄长,刚刚谈到时局,出门又看到老爷子送小弟的车,才突然惊觉到家里老爷子他们那时的异样,这车本是老爷子最心爱之物,不该那么轻易便送了小弟。小弟的家,该是,回不去了,军队,也,回不去了。

    不瞒兄长,我们一家,都是革命党,小弟被家里人支派来成都,该是家里故意,为了故意保全小弟。现在这时局,他们应该是执行了他们那十死无生的计划,小弟反应太迟了。小弟曾从军事的角度劝阻过他们,我以为他们会停下来,这下看来是我失败了。

    老爷子那么倔强的人,怎么会被我轻易说服,怪不得老爷子临行前要那般叮嘱我,怪不得老爷子那般轻易便把爱车给了我,怪不得他们告诉我,我那红颜电报给他们说要约我在今天来成都跟她一起见家长,老爷子是疼我这孙子呐,所以才骗我支开我,这场相约也应是假的。

    他们知道有死无生,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唯独扔下了我。可笑我那么聪明,却没看穿他们这么大的破绽。兄长,我好傻!我好傻,我永远失去他们了!我得回去,得回去!”钟振华说完转身欲走。

    周云听到革命党一家人,虽然心里一惊,却还是立马拉着钟振华,“贤弟,不可。看贤弟打扮,在当地也是名门,事情已出,贤弟不可再回险地,这不仅是以身犯险,也辜负了长辈维护你的心意,长辈们豁出性命也要去做的事,定为一生所求,事若未竟,难道贤弟不该积蓄力量,去替长辈们完成?贤弟,节哀。逝者不可追。这般情况,贤弟在此也不好去找故旧,为兄在城外有庄园,临河临路,进出都方便,贤弟可暂时休歇在此。为兄就替贤弟安排了。等我们在道宫中休憩一番,晚上再一起过去。”说完,看钟振华停下来,再无出走的反应,才轻拉着钟振华坐了下来,安静的陪在钟振华一旁。

    安静坐了许久,两人吹着晨风都未再言语。钟振华脑袋早已清醒过来,也接受了穿越这个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只是身处陌生的环境,得赶紧搜集周边相关的情报,重新对周边进行分析,确保安全才能进行下一步。得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自身所有有利因素进行整理,然后确认自己的方向。

    “谢兄长的宽慰,小弟已经缓和过来。小弟该当继承长辈志向,苟存有用之身,以备将来。小弟暂无去处,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叨扰兄长了。”

    “贤弟不该如此见外。今日相遇,吾亦一扫经年颓唐之气,胸中郁结因贤弟瞬解。我未曾谢你,你也不该谢吾,兄弟互助,该当如此。”

    “兄长说的极是,是小弟对不住了。”借着周云的话,钟振华在为自己前面的谎言道歉,但他又不可能明说。人以诚待他,他却不得不欺骗,没办法,关于他自己的一切必须隐匿,现在绝不能说,很久以后的将来也许可以,他只能抱歉,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贤弟又来?不可这般客气。走吧,为兄带你去道宫里喝点道茶,去去乏气,顺带介绍你认识一下为兄家里人。这辫子确实太丑了,遮掩了贤弟太多英武之气。”

    周云起身拉起钟振华,便引领着他向茶室走去。途中路过八卦亭,看着那准备求婚的场地,钟振华心里又是一酸。

    到了茶室,周云取出自带的茶叶,茶具,坐下便开始在一个红木茶几上摆弄起来。旁边小炭炉上用陶壶烧着泉水。待水刚开,便见周云,开始行云流水般的烫杯,称茶,洗茶,注水,温茶,出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贤弟,且饮。为兄喜欢弄茶,便学了些手艺。这茶养神解乏,颇有益处。待会家母,小妹都会回道宫中用斋饭,贤弟一定要认识一二,只是家中勿谈国事便好。”

    钟振华喝了一口茶,对周云说道:“有幸结识兄长,是种福分,再可认识兄长家人,那是福上添福,自是应当。兄长先品着茶,小弟失陪一下,要出去车里拿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