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种预感并不意味着什么深刻的真相。

    也许尤里安以前的确来过这里，只是那段记忆也随着童年记忆一同混乱了。

    除了基本的房间分布，房子里其他陈设都已发生巨大改换，有太多拾荒者和劫匪先他一步到过此处，将这里搜刮一空，并留下一些生过营火，劈砍家具的痕迹。

    不过尤里安还是有些许收获，比如他实地考察后才发现，这座房子并没有客厅。

    玄关直接连接着的地方是书房，认真观察就能发现，沙发后方还有张办公用的书桌，墙边做了内嵌式的衣柜。

    为什么会有人盯上洛卡？莫非真如菲尼克斯所说，是洛卡自己不够“低调”才导致暴露的吗？

    卧室有两间，一大一小，显然是分给大人和小孩单独住的。小的那件卧室有个正对着马路的飘窗，这也是摄影师发现洛卡家中有小孩的地方。

    “喂，天演，法洛呼我了，让我们早点回去，今天就出发。”

    窗户外，女佣兵摇晃着手里的对讲机朝尤里安喊道。

    “要是早点出发，没准能赶上去核心城的列车——错过可就要等下周了。”

    尤里安挥手示意她听见了，但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走到空荡荡的卧室一角，伸手掀起脱落严重的墙纸。

    在失去白漆遮盖的红砖之间，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壁龛，里面藏着一个略比手掌大的兔子玩偶。

    玩偶的毛发失去了光泽，身上到处是崩开的缝线，棉花一团团露在外面。

    即使清理了灰尘，也没能减轻萦绕在上面的灰暗，它仿佛是一把通向黑暗过往的钥匙，散发着森森不详。

    城际列车的安检员也有这样的感觉，进站搜包的时候，安检员只是简单碰了一下玩偶，就像被烫到似地抽开手。

    当然，也可能是扫描仪的滴滴声吓到了他。

    “这是污染区捡来的？”

    “不能带上车吗？”尤里安问。

    “能带，只是有点污染残留。你捡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朋友的。”

    “哦......”安检员淡淡应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朝站内打了个手势，“过去吧。”

    大厅里响起广播，“全体乘客请注意，本周最后一班开往希普纳尔核心城的列车，即将在半小时内发车。请尚未登车的旅客携带行李，确认通关文件......”

    【2135年6月1日19:56】

    又是城际列车。

    尤里安登车走进自己那件单人卧铺间时，简直要犯PTSD了。经历过两名黑客的恐怖袭击，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法安生坐车了。

    这回他光明正大地用了自己的证件在中转站登车，这附近虽没有蜂群无人机，但也不一定安全。

    保险起见，他记好了登车前的时间，以防需要回溯。

    坐在床边，尤里安还是放不下心，打开包将锁着保险装置的家传手枪拿出来，希望给自己增添一份安全感。

    手机震动了一下，心神不宁的他打开手机，通过中转车站的信号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你要找的那三个人已经有些眉目，你所说的驾驶员，在五年前已经死于一场荒原火并，死时正在带人押运一车工业材料，队伍里没有女性。其他两个人还在找。

    你得开始偿还人情了，大外甥。列车员很快会送来一块签约面板，上面有个电子合约，这是第一个人情。

    你可以拒绝这份合约，但相信我，这是比较容易的还人情的办法。——小萌】

    仿佛算好了尤里安的阅读速度似的，刚看完最后一个字，乘务员就敲响了门。

    “先生，有一份您的站内速递。”

    “这么巧......谢谢。”

    尤里安拿着平板，锁好门重新坐回床边。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合约的内容，打开一看果真如此。

    这是份雇佣合约，甲方是他，乙方是漩涡赞助公司。还上第一个人情的方法，就是加入漩涡公司，成为契约佣兵。

    尤里安摘下平板旁边的笔，滑动屏幕，一行行检查起上面的细则。车厢轻微摇晃，列车开动了。

    半小时后，列车已经深入荒原，没有黑客袭击，尤里安也基本研究完了合约。

    说实话，小萌开给他的条件非常宽松，他不用固定编入哪个小队，没有固定的出勤时间和驻扎地点，也可以选择是否接受任务指派。

    这份合约意味着他和旋涡公司之间没有什么稳固的联系，除了不能跳槽，他仍然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和行程。

    除了把他绑在旋涡公司上，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份合约的意义所在。

    天演的名头这么有价值吗？

    将笔尖挪到签字处，尤里安却又犹豫了。接受了这份合约之后，他又要怎么还上另外两个人情呢？

    他不觉得小萌会让他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真的有这么高的价值，值得她动用如此多的资源来取得三个承诺吗？

    他能感觉到其中有隐情存在，闻上去又有点像阴谋，令他十分纠结。

    其实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解决办法——他可以签约，然后等到找出剩下两个人贩子的下落，再回溯到还没有联系小萌的时间点，手握信息自己去找琳。

    这样小姨也没有为他消耗任何资源，他也能拿到线索，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双赢。

    只是，他能不能承受住那么大的时间跨度还是个问题。

    从十五号设施跳回旅馆那次，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倒流，他就自觉踩在了生死界限上。即使事后得很快，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当时他的心脏好像都快停跳了，那滋味他可不想体会第二次。

    往前倒流半个月就是他的极限了。

    至于回溯到流浪汉身上，那则是另一种情况，不能单单用时间跨度去判断异能的消耗。而且不管他怎么尝试，都再也回不去2124年的那个夜晚了。

    尤里安能感觉到通向2124年的路径仍在，但除非他破天荒的再觉醒一次，不然是回不去。

    分析完所有的可能性，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其实能和小姨取得联系，借助她手上的资源也不错。她应该不会害他。

    尤里安提笔在合约上签字，按好指纹，还录了一段羞耻感十足的宣誓词，将合约发向了网络彼岸的旋涡公司。

    签约平板上弹出了一段预先存好的话。

    【很高兴你答应了我的要求，平板就先暂存在你那里。

    在七月中旬之前，我需要你来到孔瓦市和我见一面，我有一件积压在手头很久的事非得你来做不可，没准你可以还上第二个人情。

    到了孔瓦，记得给我打电话。——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