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飞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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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日三秋

    “你是哪里人氏?”床帏里又传出段缈缈的轻声细语。

    萧楚欢细细听着这声音,直到这几个字回荡在空气中渐渐消失,才回过神来。

    “越池。”

    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幽香,萧楚欢环视了一下,屋内并未点香,这香味似乎是从段缈缈的床帏里散出来的。

    “越池。”

    段缈缈慢悠悠地念着这两个字,像是在想着什么。

    “是。”

    “今日的情形,桂儿都和你说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令人心醉的声音又回荡在屋子里。

    “是在下失礼了。”

    虽然是刘桂言让自己翻窗而入,但和卧床上的王妃同处一室,总是犯了忌讳了,好在段缈缈看似并不介意。

    “圣上知道我在此处了?”段缈缈突然问道。

    萧楚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鼻子还在嗅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被这甜腻的味道引着朝床旁走去。

    段缈缈轻咳了一声,“桌上有一个盘子,麻烦你端来递给我。”

    萧楚欢一下停住了,转头看去,窗旁的桌上有一个不大的木盘,里面端放着几张麻纸,还有笔砚。

    他回转身,走去桌旁,伸手端起了木盘。

    木盘上,有一块上好的松烟墨,上面搁着一只笔,边上是一叠麻纸,最上面的一张麻纸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是诗经里一首叫采薇的诗。

    再看那支笔的笔尖还滴着墨汁,显是才写了不久。看样子,先前段缈缈正在屋内写字,因自己翻窗而入,为避讳才被迫躲进床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萧楚欢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这首诗的前一句。

    这首诗是他在关真人那读到的,意思是: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渴又饥真劳累。满心伤感满腔悲,我的哀痛谁体会。

    “你知道这首诗?”段缈缈颇感意外。

    “儿时读过,只记得这几句。”萧楚欢把木盘递到了床前,此时屋外隐隐传来喧闹声,萧楚欢生怕被人听到自己说话,特意压低了声音。

    床帏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一只玉笋般纤细的手来,接住了萧楚欢递来的木盘。

    萧楚欢只觉那香味一下扑鼻而来,心跳一下加速起来。眼见那滑若凝脂的手接了木盘后要缩回床内,他忍不住低下头朝床帏里瞄了一眼。一瞥之下,但见一汪盈盈秋水也正凝视着他。

    床帏重新垂了下来,此刻萧楚欢的魂早已飞了出去。天下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难怪刘桂言说萧显和萧一南都一直对段缈缈念念不忘。

    就在此时,外屋的门被推开了,传来了刘桂言的声音。

    “方公公,你来的正好,今天的事,你做个证,娟儿只是不想让林供人进屋打扰姐姐休息,可这林供人非要进屋,现在还打死了娟儿,这事要怎么处置。”

    “刘桂言,你休胡说八道,是长秋寺吩咐我每天这个时候来给王妃请安的,怎么成了打扰王妃休息,这贱婢才来这一会,我也奇怪了,怎么就知道护着你们了,死也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你收买了她替你把着门啊。莫说娟儿,今天就是你要拦着我,我也非进去不可!”

    林供人见来了长秋寺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你敢!”刘桂言喝道,但她也怕长秋寺的人真的闯进来,因此故意把外屋的开推开了一小半,好让里面的段缈缈和萧楚欢听到外面的动静。

    “你看我敢不敢,我这就来撕烂你这嘴。”林供人卷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大胆。”方公公呵斥道,“王妃在此,不得造次。”

    他朝前走上几步,朝屋子里瞄了一眼。

    “刘姑娘,林供人虽言语粗鲁,但确是奉了长秋寺之命,得罪之处望姑娘和王妃莫要见怪。”方公公斜着嘴笑道。

    “那娟儿难道就这么被她打死了吗?”刘桂言哼了一声。

    “娟儿本就是犯了事被凤仪宫赶出来的,如今又违抗长秋寺的命令,欺上犯下,也算死有余辜。”方公公的话引得四周的女工一阵哗然。

    方公公皱了皱眉,朝身后一个高个子太监说道,“这么多人在此刮躁,看来这活还是太少了。小东子,把她们都赶走。”

    身后的小东子应了一声,转头朝着人群喝道,“看什么看,再看都抓去长秋寺。”

    众女工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四下散开了。

    见门前女工已散去,方公公又朝前走了一步,挤到了屋子门口。

    “刘姑娘,你刚才说王妃在林供人来之前就从外面回来了,又说王妃现在休息不要打扰,眼下外面弄出这么大动静,王妃应该也没法休息了吧。”

    “是啊。”

    “哦,这林供人也只是想来证实一下,姑娘莫怪。”

    “现在我已经和你证实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慢着,姑娘,要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和王妃说几句话。”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你和姐姐说话了。”刘桂言瞪了他一眼。

    “哎哟,小奴也是受了阮公公的吩咐,一定要我向王妃问个清楚才能交差,要是我得不到王妃的确认,小奴回去可要受苦喽。”方公公弯着腰陪着笑说道。

    “难道我还会骗你,你就回去和阮公公说,姐姐去过了,见过那个人了。”

    “不是不相信姑娘,就这么着我还是没法交差呀,要么姑娘替我进屋请示一下王妃,我就站在外屋里问一声便好。”说罢,方公公就想挤入屋中。

    “休想。”刘桂言双手叉腰,堵住了方公公。

    “姑娘这就不给小奴脸面了,虽说你们还是念王府的人,但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可不能真的还把自己当念王府的王妃了。哪来的王呀,这天底下,只有一个王,这宫里也都是圣上说了算,长秋寺可都是奉了圣意行事的,要是姑娘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要把姑娘投到长秋寺去了。”方公公边说边捋起了袖子。

    刘桂言听方公公在威胁自己,正要发作,只听屋里传出段缈缈的声音。

    “桂儿,让他进来便是。”

    刘桂言哼了一声,侧身让出了路。

    方公公得意地笑了一声,“还是王妃识大体。”

    后面的小东子和林供人也要跟着进来,被刘桂言一把拦住,关在了门外。

    “是长秋寺的方公公吗?”里屋的段缈缈问道。

    “小奴方大福给王妃请安。”方公公朝着里屋做了个揖。

    “公公免礼,我早已不是什么王妃,莫要客套,公公是来问话的吗?”

    “哎哟,小奴怎敢问话王妃,实则是阮公公说了,王妃来了这么些天,也没来给王妃请过安,吩咐我来看看这林供人可有怠慢王妃和刘姑娘。”

    “哼,这个你要问林供人。”刘桂言生怕方公公闯入里屋,扶着墙坡着脚站到了里屋门口。

    “我们都挺好,没有什么需要的。”段缈缈咳了一声。

    “另外呢,阮公公也差小奴来向王妃确认下,这两天,是不是去见过那个人了。”

    “哪个人?”刘桂言问道。

    “那个人,王妃知道的。”

    “见过了。”刘桂言答道。

    “小奴想听王妃亲口说。”方大福笑道。

    “嗯,见了。”段缈缈又咳了几声。

    “是哪天见的?”

    “今天。”段缈缈说道。

    “那个人,是不是那年王妃在怀恩殿见过的?”

    “你怎么这么啰嗦,姐姐说了见过了,还要怎样?”

    方大福眉头一皱,“王妃这咳嗽声倒是让我想起念王府的老太太了。眼瞅着入冬了,外头的人传来话,老太太近日咳得厉害,阮公公还让小奴来问下王妃,老太太日常起居的事,也是怕那些人粗手粗脚,伺候不好老太太。”

    “是那个人,若不信,昭仪可以自己去问他。”

    听到段缈缈这么说,方大福嘿嘿一笑,“昭仪也是关心王妃,这大冬天的,念王府毕竟不比从前,物资甚是短缺,王妃如此精贵的人物,只有入宫才能得到照料。可眼下圣上不让人进出景泰宫,她也不方便打听,就托了阮公公来问。如此便好,那小奴不再叨扰,我这就回去禀告阮公公。”

    “不送。”刘桂言哼了一声。

    “刘姑娘,小奴还想问一句,适才外面这么吵,王妃从外回来,在里面休息不方便出来,姑娘怎么也不出来瞧瞧外面的情况?”

    “没看见本姑娘脚上有伤吗?难道这个也要来证实?”

    方大福刚才看到刘桂言走路坡着脚,现在看着刘桂言站立不稳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

    “呵呵,不用不用,虽说姑娘有伤,但娟儿被打成那样,刘姑娘一直不开门,好像不似姑娘的性子。”

    “你管呢,谁知道林供人使什么坏。”

    “这娟儿可与王妃相识?”方广就又问道。

    “不识。”段缈缈回答道。

    “这可奇了,娟儿下午才到的采蝶轩,林供人只是让她顶替了婉儿给王妃这送了点吃食,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王妃的守卫了。”

    “娟儿是全昭仪那边的人,要问你得去问凤仪宫的人,姐姐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小奴还有一句话,说完就走。”

    “快说。”

    “那人与王妃说了什么没有?王妃又是怎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刘桂言打断了方大福的话。

    “小奴只是替阮公公问的。”

    “聊了一会曲子,寒暄了几句。”

    “什么曲子?”

    “乌啼曲。”

    “那人是否说还会来和王妃见?”

    “嗯。”

    “如此甚好。阮公公还交代了,明日还得请王妃继续到湖边等那个人。”方大福得嘴抽动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你让姐姐连着几天再去,要是他不来呢?”刘桂言一听便急了。

    “那就再等,一直等到他再来。”

    “他来了又怎样?”

    “只要有人来接王妃出了这采蝶轩,这事便算结束了。”

    “知道了,辛苦方公公传话。”段缈缈说道。

    “小奴告退,屋外被弄脏的,小奴会清理干净。”方大福转身朝屋外走去。

    刘桂言赶紧一瘸一拐地跟着出来。

    到门口一看,林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个高个子太监小六子已经把娟儿的尸体装入了一个袋子中。她顿时想起了萧楚欢说的长秋寺地牢里喝人血的脏东西来,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

    等方大福和小六子走远后,她赶紧锁好了门,回到了里屋。

    进到里屋,看着萧楚欢,刘桂言便问道,“你都听到了吧,那个方公公的声音,是不是先前埋婉儿的那个?”

    “正是。”萧楚欢点了点头。

    “那个娟儿死了,他们兴许又是要把她送到地牢里去了,你轻功那么好,不如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不是去长秋寺了。”

    “刘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

    “算了,你一个人去,万一他们放出那个怪物…,再说这两个太监都走了一会了,长秋寺又不比这里,那到处都是巡逻的,就算你飞檐走壁,也还是要被发现。”

    萧楚欢心中不觉一暖,“只要能找到证据,我就可禀告圣上,查封长秋寺,找出幕后黑手,替婉儿、娟儿报仇。”

    “你怎么去找证据?还是钻地洞?你连长秋寺在哪都未必知道吧?”

    “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现在是没想出来,不如等姑娘脚恢复了,我带着姑娘一起去找。”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刘桂言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桂儿,这个我写好了。”段缈缈从床帏里递出一张折好的麻纸。

    刘桂言接过麻纸,“姐姐你写好了?我用蜡封一下吧。”

    “无妨,交给楚公子就是了。”

    “楚公子?”刘桂言把麻纸递到了萧楚欢手里,“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太监。”

    萧楚欢尴尬地接过麻纸,塞入了衣袖中。

    “先前你不是一口一个楚大哥的叫着吗?”

    刘桂言想起自己刚从窗户翻进来,向段缈缈讲述遇到萧楚欢时眉飞色舞的样子,脸上一红,“我什么时候…”

    “楚公子先回去吧,万一被发现在这里,又是一件烦事。”

    萧楚欢点了点头,“明日王妃和姑娘都不用再去湖边。”

    “不去?说得轻巧,你没看见长秋寺和那林供人不依不饶的样子吗?”

    “刘姑娘的腿没好,没法走路,王妃又身体不适,不可再去,我自有办法。”

    “你再有办法,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去念王府找老太太的麻烦。”刘桂言摇了摇头。

    “明天午时前,林供人定会来向王妃赔罪。”

    “她来赔罪?她不杀进来就不错了。”

    “非但她来赔罪,长秋寺那个方公公也会一起来谢罪。”

    “我不信,你有那么大本事,要是没有来呢?”

    “桂儿,让他先回去吧。”段缈缈轻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回去给姓萧的传个话,休想再打姐姐注意,尽早让姐姐离开这里,还有,若念王府老太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去找他们算账。”

    萧楚欢笑了笑,“刘姑娘,王妃,那我先告辞了。”

    “你还是从这窗口出去吧。”刘桂言打开窗户,朝四下张望了下。

    萧楚欢爬上窗台,调匀了呼吸,正准备从窗户里跃出,只听床帏里段缈缈轻声说道,“臣妾不送。”

    萧楚欢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朝外飞去。

    “姐…,你刚才说…,难道他是…?”听到段缈缈说出那四个字,刘桂言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天已暗了下来,但采蝶轩毗邻皇宫外墙,萧楚欢知道只要朝着虔玉山和蝶恋湖的方向就能回到地洞口。

    现在,萧楚欢终于可以一个人运气飞行了。

    他想看一下自己一次呼吸能走多远,来的时候抱着刘桂言大约用了三十来次呼吸,回去的时候他只呼吸了二十一次,每次行进的距离都在增加。

    等找到了地洞口,萧楚欢丝毫不觉疲劳,反而越发精神抖擞起来。现在他已经能运用自己的力量了,体内的真气时不时在全身流动着,让他有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说不清这力量代表了什么。

    眼下,他要从地洞里回去了,作为这力量的拥有者,同时又是这座皇宫的主宰和天闻的帝王,是的,他现在终于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他在井盖上铺了一些树枝、松叶和泥土,遮住了被他击碎的井盖裂痕,然后从头上小心地盖上井盖,轻松跃下地洞。

    火把已被风吹灭了,火折还能用,他摸索着重新点燃了火把,又从衣袖中取出段缈缈给的麻纸,打开后借着火光看去,上面只有四个字:一日三秋。

    段缈缈一定是见过萧显的,先前两人透过床帏的那一瞥,她一定认出了自己就是萧显,否则她不会在自己走的时候说出“臣妾不送”四个字,这是向他表明了自己已知道他的身份。

    但她也一定从没和萧显说过话,自己即便长得与萧显一模一样,但说话的音调必定不同,她没有理由不发现。

    那这“一日三秋”四个字,便是段缈缈写给自己的了。这四个字,可以是对自己思念之情的一种表露,但也可以是想表达自己眼下被关在宫里,恨不得马上回家的焦急心情,她到底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呢?

    想着想着,萧楚欢已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景泰宫的仓库出口。

    萧楚欢刚爬出洞口,站在仓库门口的金长云便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

    “圣上终于回来了,可见到段王妃了吗?”

    金长云还想问下去,突然看见萧楚欢向他扫来冷峻的眼神,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忙低下头去。

    “没有人到过这里?”

    “没有,不过,圣上要是再不回来,一会御膳房怕是要来人了。”

    “我没有问你这个。”萧楚欢冷冷地说道。

    “圣上的意思…”金长云愣住了。

    “回寝宫。”

    萧楚欢并未搭理他,他原本是想问他这地洞还有谁进去过,但忽然又想起金长云为何要告诉自己这条密道来,长秋寺让段缈缈去湖边等人,金长云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了自己这条密道,而这密道的出口就在湖边。这两件事太过巧合了。

    金长云也不敢再问,不知所措地朝前走去。

    萧楚欢跟在金长云身后,一路走着,一路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这个皇宫里有太多的秘密了,眼下,他急需要做的便是保护段缈缈和刘桂言。

    回到寝宫,他换下了内务府的外衣,这才发现腰间还系着刘桂言的铜笛,要不是那首《乌啼曲》,或许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他把铜笛放在了枕头边上。

    “圣上,外面都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金长云小心翼翼地说道。

    “去请淳于安来见我。”

    “是。”

    半个时辰后,淳于安跟着金长云走近了御书房。

    等金长云离开后,萧楚欢站起身来走到淳于安面前。

    “马上让内务府的人准备最好的锦衣绣袄、床褥,还有带香薰的火笼、火盆,上好的果品送到采蝶轩段王妃的住处,另外留四个精干之人日夜守护,此四人只听命于你,采蝶轩、长秋寺不得干预,明日起御膳房每日送三餐给王妃,王妃的膳食须与我一模一样。”

    “这段王妃入宫的事,圣上是如何得知的?”淳于安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还用向你禀告吗?”萧楚欢冷笑一声。

    淳于安心中一凛,抬头看了看萧楚欢,“小的遵旨。”

    “我还有事问你。”萧楚欢叫住了想要离去的淳于安。

    “小的在。”淳于安回过身来,弓着腰回答道。

    “宫内除了你管的内务府外,管理杂役之事的还有谁?”

    “禀圣上,除了内务府外,便是阮广就阮公公管的长秋寺了。”

    “怎么从没听你和劳侍中说起过。”

    “长秋寺隶属于内务府,只是管理闲杂人员的机构,因此,便没有和圣上说起。”

    “听说这长秋寺势力很大。”

    “圣上这又是从哪听到的?”

    “阮广就听命于你?”萧楚欢没有回答,又问道。

    淳于安犹豫了一下,“那倒没有,阮公公入宫的时候,我还在跟着关真人学艺,他以前是服侍先帝的人。”

    “先帝,燕王?”萧楚欢对自己的生父完全没有记忆,燕王对他来说,并没有更多的含义。

    “正是。”

    “既然服侍过先帝,长秋寺又怎么会位居内务府之下,他就能甘心?”

    “先帝遗嘱,赐阮公公免死金牌,只要他活着,长秋寺就永远归他管,只要不背叛萧氏,任何人无权插手过问长秋寺的经营。”

    “原来如此。”萧楚欢终于明白了方公公说的谁敢惹长秋寺的意思了。

    “长秋寺只是管理宫内杂役,又无实权,怎生经营。”

    “圣上,长秋寺的权力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宫内大到宫庭建造,土地转让,差役物品购置都是他们在经营,就连太后也插手不得。此外,他们还有自己刑罚机关,有权关押、审讯宫内大小太监、杂役,甚至是失宠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但凡想早点从长秋寺地牢里出去的,或少受点苦的,都要给他们不少好处。”

    “看来内务府管不了他们的了。”

    “长秋寺设在内务府下,只是遮人耳目。”

    “那我倒要会一会这个阮公公。”

    “有一事,小的想提醒圣上。”

    “你说。”

    “圣上打算如何安置段王妃?”

    “我还没问你,段王妃入宫这事,内务府早都知道了,竟然不禀告。既然你这么关心她,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小的不敢,只是这段王妃是代王一系,听说全昭仪时常资助他们,圣上回宫不久,段王妃突然入宫,恐怕是全昭仪的小心思。为圣上安全考虑,小的才没有禀告。”

    “呵呵,你说的不错,但我总不能一直躲在景泰宫里不敢出去见人吧。全昭仪这打的是什么小心思,为何要将段王妃介绍给我?”

    “恐有离间圣上和兰贵嫔之意。”

    “后宫的事,你想的倒很多。”

    淳于安一惊,“小的该死,小的只是想保护圣上安全,绝无异心。”

    “最近,兰贵嫔可曾经常与你出宫?”

    “圣上明察,都在圣上规定的外出次数内。”

    “她都去了哪些地方?”

    “大业城各处逛了逛,还去了文寒远那。”

    “她心情好些了吗?”

    “看着好一些了。”

    “我也该出去透透气了,我择日便去凤仪宫看看。”

    “圣上,是否再等等,万一被全昭仪看出破绽?”

    “什么破绽?难道再等下去就不会有破绽?就算见了,难道她还敢质疑我的身份?”

    “此事兹大,不如禀告太后,细细商议。”

    “此事无需禀告太后,我意已决,你退下吧。”萧楚欢哼了一声,佛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