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飞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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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枭雄

    刚过巳时,大司马府正堂里围着四个人。

    居中而坐的大司马全炳昌正紧闭着眼睛,他的两只肥硕的手掌垂在宽大的锦袍袖口外一动不动。

    他身旁是一张方桌。

    方桌的另一边坐着的是身形略瘦的黄门侍郎郝濂,一到冬天鼻子就不舒畅的他,怕用鼻子吸气声音大,房间里又有点闷,他只能偷偷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呼吸着。

    站在全柄昌和郝濂面前的是一个脸色凝重的武官。

    全炳昌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胡服的秃顶男子,男子面无表情,两边的额头圆鼓鼓朝外突着,眼睛却放着精光。

    秃顶身后的墙壁前是一排一人多高的木制屏风。

    屋子安静了许久后,全炳昌突然咳嗽了一声,站着的武官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这天气确实冷起来了。”全柄昌边说边拿起了身前桌上的暖手筒,把手伸了进去。

    郝濂不知他为何问起天气,也不敢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侍郎,按规矩,台城晚上几时关城门?”全炳昌看向郝濂。

    “大司马,是戌时三刻。”郝濂先前一直憋着气不敢出声,答完后才长长吸了一口气。

    “那又是几时开城门?”

    “卯时二刻。”

    “老夫正好求教,这台城各时辰的守卫,内务府与四门提督又是如何划分职责的呢?”

    “台城各城门关闭期间归内务府管,属于在下职责,各城门开启之时,由张大人负责。”郝濂看了一眼依旧站立不动的四门提督张俊。

    “刚才侍郎说圣上是昨晚夜何时入宫的?”全炳昌又问道。

    “适才下官说的是,今早宫里传出话来,说圣上是昨夜戌时四刻入的宫。”

    “张提督,台城四座城门里哪座离皇宫最短?”全炳昌不紧不慢地继续问着。

    “张俊不敢,回大司马,北门。”

    “若从北门入城,一刻内能达皇宫吗?”

    “回大司马,除非纵马飞驰,否则不能及。”

    “贺太傅说圣上身体小恙,一直在亚布城休息,怎可能飞驰入宫,既然赶不及,那圣上必是关城门前就入的台城吧。”

    郝濂这才明白全炳昌的用意,心头不由透起一丝凉意。

    “这…”张俊支吾了一会。

    “侍郎可询问过昨夜值守皇宫的卫尉?”

    “问过了。”郝濂赶紧回答道。

    “那人看得可仔细吗?有没有说来了多少人马、几辆车?”

    “今早来我已询问过那名卫尉,此人素来仔细,据他所说,一共是两辆车,一匹马。”

    “怎样的车辆,马上坐的又是谁?”

    “是圣上猎狩专用的马车,马上坐的是萧一南,四王爷。”

    “嗯,是两辆车,而且一看便是从亚布城回来的马车,还有一骑马,那至少是五人了。”全柄昌打断了他的话。

    “是。”

    “张提督,两辆亚布城回来的马车、还有萧一南,这大白天入到台城里,你竟然不报告?”

    张俊低头不语。

    “郝大人,之前关于台城内的布防,我是如何下达指令的?”

    “大司马命台城内所有卫戍指挥官严守四门,有任何亚布城回来的人、车、马均要细查,若有圣上、贺太傅或萧四王爷的消息,即刻禀告。”

    “即刻禀告,这都过了一晚上,张提督,你这是明知故犯呢,还是有人让你不说的?”

    张俊的脸变得铁青。

    “郝大人,圣上去亚布城前,可曾下旨让老夫掌管台城?”

    “是。”

    “那老夫下的命令是否等于圣上的旨意?”

    郝濂干咳了一下,“是。”

    “违背老夫指令是否即违抗了圣意?违反圣意该当何罪?”

    “快说,圣上是关城门前回的宫吗?”郝濂越听越是心惊。

    “没错,圣上确是戌时三刻入的台城,走的是南门,就是从我眼皮底下入的城。”张俊此刻突然站直了身体,语气强硬起来。

    “是四王爷还是贺太傅让你默不作声的?”全柄昌瞧着王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圣上回城,难道还要得到大司马同意吗?”张俊冷笑一声。

    “张提督果然胆识过人,不过你又怎知是圣上回城?”全柄昌脸上浮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我亲眼所见!圣上掀开车帘,令我无需对任何人说起回城之事。”

    全柄昌点了点头,四门提督是台府掌握一半兵权的武官,其任命都是萧显钦点,这张俊也算是见过萧显的。

    “圣上要你这么做,你做了自然也无错。”全柄昌把手从暖水筒里伸了出来,抬起了右手。

    “既如此,下官告辞。”张俊抱了抱拳,正要转身离去。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全柄昌哈哈笑了起来,“你虽无错,但我说你错,那便还是错了。”

    全柄昌的右手朝身后甩了一甩,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突然从他身后朝张俊扑了过去,是站在全柄昌身后的秃顶。

    还没等郝濂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又是一阵怪叫,秃顶手掌已离开了张俊的脑袋,闪在了一旁。

    再看张俊已软绵绵瘫倒在地,头顶骨已被击碎,鲜血流了一地。

    郝濂吓得站起身来,朝后退去。

    “哟,郝大人受惊了,莫见怪,归和尚性子急了点。”全柄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张俊是圣上钦点的四门提督,万一圣上问起来…”

    这些年来,全柄昌凭借全昭仪的得宠,权势可谓如日中天,执掌朝政二十余年的贺贯之也只能避其锋芒,但私下斩杀朝廷命官可谓胆大包天、闻所未闻,难道他真的如传闻中所说意在谋反?

    郝濂越想越后怕,觉得今天全柄昌似乎是有意让他目睹这一幕,难道现在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刻了?

    “今日老夫约了张提督和侍郎在府上议事,不想前些天归和尚抓的一个黑星会的刺客逃了出来,这刺客意欲闯进屋来行刺老夫,张提督与刺客奋勇拼杀,不幸被刺客所害,所幸刺客被归和尚击毙。奏折我已让人写好,呈送圣上即可,另外,我会推荐侍郎兼任四门提督,这样,整个台城的防务大权就都落在侍郎手中了。”

    全柄昌站起身来,朝郝濂招了招手。

    “郝大人,先随我去里屋。”

    “多谢大司马提携。”

    郝濂也不敢推辞,跟着全柄昌绕过木制屏风,走入连着的一扇门。

    门后是一间比前屋略小的屋子。

    屋内点了檀香,靠墙是一个连着茶几的炕床,墙面用刺有花鸟鱼虫图案的棉布包着,炕床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暖手筒,茶几上透着热气的茶具。

    全柄昌蹬掉了长筒靴子,爬上了炕床,背靠墙面盘腿而坐,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闻了一下,用嘴抿了一口,皱了皱眉。

    “侍郎请坐。”

    靠着花团锦簇的墙面,全柄昌示意郝濂坐在茶几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

    归和尚站在炕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郝濂,他边上有扇小门,微合着门,门后不知通向何处。

    “昨夜圣上回宫,要不是今早盯着太傅府的人回来禀报,你我恐怕至今还瞒在鼓里,这事可非同小可。”等郝濂入座后,全柄昌说道。

    “大司马觉得…”郝濂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说自己心中想的事。

    “首先一桩,他们走的这条线路就很有意思,亚布城到大业台城,明明是北门最近,可他们却绕到南门入宫,这是为何?”

    “刚才张俊说了他在南门,想必是他打了掩护,故而没有一丝动静。”

    “这只是一个原因,若从北门而入,沿途恰好经过太傅府,但他们从南门进,虽然远,但却避开了我们的监视。”

    “大司马如此一说,确实是,贺太傅昨晚并未回府,所以昨晚并没有细作禀报太傅府有异常。”

    郝濂这次说出了刚才自己的判断,他是怕抢在全柄昌之前,这样顺着全柄昌的思路,显得自己愚笨一点,兴许未尝不是好事。

    “那大司马觉得此事蹊跷在何处?”郝濂接着问道。

    “圣上在亚布城呆了半月有余,既不处理奏折,也无音讯,只听贺贯之说他身体有恙,眼下圣上突然连夜回宫,还对你我封锁了消息。这也罢了,圣上以前耍性子做些年轻人的胡涂事也是有的,但此次连整个后宫都瞒着,你还不觉得蹊跷吗?”

    “确实古怪,会不会是太后身体不适,圣上着急回来,又是深夜,不便惊扰昭仪。”

    全柄昌微微一笑,“他这一路要从亚布城赶回,五十里兼程,从亚布城外到大业,一路竟然无一处哨所报告,到了大业,直入台城,也悄无声息,可谓心思缜密,此等心机绝非圣上所能。”

    “大司马的意思是,此事是贺贯之刻意为之?”

    “我只是猜不透他这么做的用意。”全柄昌拍了拍脑袋,又道,“侍郎再与我讲一下圣上入宫的情形。”

    “好。”郝濂赶紧用嘴大大吸了口气,屋子里檀香的香味让他的鼻子越发不舒服了。

    “那个卫尉说,萧一南领着两辆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后,萧一南下马,命宫外值守的太监去太后宫中找劳侍中,又说是圣上传话,不得和其他任何人说起圣上回宫的事,包括皇后和全昭仪。违者一律处斩。

    “说这话时,前一辆车的帘子掀开了一半,那个太监瞄了一眼,里面果然坐着圣上,他立即下跪说接旨。他这一拜,边上的卫尉和内务府士兵全部伏地叩拜。”

    “看来圣上确实是回来了。”全柄昌点了点头。

    “另一辆车内是何人?”他又问。

    “是贺太傅。”

    “看清楚了?”

    “两辆车到达后,只萧四王爷在和宫内人说话,等那劳侍中现身,贺太傅便从后一辆车内下来,是他替圣上掀的车帘,那卫尉认得贺太傅,不会错。”

    “他们可有看清圣上脸上的神色如何?”

    “圣上下车时,卫尉等值守士兵退两旁,皆拜伏于地,未有见得。劳侍中接了圣上便直往太后那去了。”

    “昨晚至今圣上就一直在太后那?”

    “确实,兴许是太后身体不适,圣上陪伴了一夜。”

    “贺贯之是辰时三刻回的太傅府,如此推测,这一宿他应该是在萧一南那过的。”

    郝濂故意摇着头想了一会,“是了,萧四王爷府离皇宫不远,他若未回太傅府,也不出台城,那极有可能是去那里休息去了。”

    “按照萧一南的说法,圣上说了不得向任何人说起他回宫的事,那么他不回府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不让家里人知道嘛。”

    “今日在下命淳于安在宫里探一下情况便是,是否要先告知昭仪?”

    “淳于安?”全柄昌没有回答郝濂的话,“我记得三日前,他带着陈东勉的女儿到大业了,还记得侍郎说起,这个叫陈兰芝的,是太后的族亲,也在宫中。”

    “是,前些日子,太后接到陈东勉夫妇的求援信后,让萧四王爷找元度设法营救,元度找了贺太傅和我一起商议后,贺太傅便派了虎贲军,让我派了淳于安一起去扶风城救出了陈兰芝,但陈兰芝的娘亲,也就是太后的族妹何夫人还是被义周抓去了。”

    “去扶风城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共五个虎贲军,带头的叫赵智兴,其余四个我记得名字,李沛、刘奎、郭锐、符武,都是贺贯之在虎贲军里挑选的一等一的高手。”

    “虎贲军能有什么高手,二十个都比不上你手下那个淳于安,不过,我听说回来的可没有六个人,而且淳于安还受了重伤。”

    郝濂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全柄昌这么熟悉他手下的情况,更没想到他对营救陈兰芝的事知道的不少。

    “大司马消息果然灵通,除淳于安外,五个虎贲军只回来一人,符武,但回来不到一天,符武便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淳于安说是他们遇到了乌戎高手,其中一个是他以前的师兄,叫无寂子,一场恶战后,他们都中了毒,符武回来后不及即毒发身亡。”

    “那其他几个呢?”

    “郭锐也是死于这个无寂子之手,赵智兴、李沛和刘奎三个被乌戎人俘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全柄昌沉吟了片刻,“陈兰芝在太后宫中不曾离开?”

    “淳于安与劳侍中关系甚好,昨日淳于安从劳侍中那打探到,陈兰芝自三日前入宫后,便一直在太后宫中,不曾出宫。”

    “劳侍中还说了什么?”

    “说太后已很多年没有看见族亲了,见到陈兰芝极是喜欢,就让她陪在身边,问些她母亲还有越池的情况,陈兰芝救母心切,一直恳请太后想办法派人去义周救她父母。”

    “这事你和我说过,太后要救陈家母女,又不能明着派官兵去,这事是她家事,交待给萧一南也说得通。”

    全柄昌自言自语了一番,想了一会,又道,“萧一南没有兵权,有兵权的也就贺贯之和我两人。但他偏偏去找了元度,这元度鬼的很,表面向着贺贯之,私下却也不敢瞒着我,他索性来个谁也不得罪,一面书信到亚布城,请贺贯之出人,另一方面,却又通知侍郎你,拿着太后做幌子,说太后希望派台城内武功最高的常侍,一起去救人。这样,元度老儿知道侍郎必定是会告知我的,这样他两边都不瞒着,又可完成太后的任务。”

    “大司马果然明察秋毫。”郝濂叹息道。

    “郝大人,眼下这局势恐对你我不利啊。”

    “大司马的意思是贺太傅和萧一南在运作什么?”

    “你觉得他们会运作什么?”

    “我想应该是为了傅安海提议恢复的封邑制吧,他们是极力反对的。”

    “傅安海这小子光提交这奏表也就算了,非要再加一个给我进爵的请愿书,两件事一联系,不正授人口舌吗?”

    “大司马平定西南边陲顺庆的来犯,这是天闻有史以来第一次击败顺庆强敌,此等功劳谁人能及,早就该封爵了。”

    “呵呵,可旁人不这么看,封爵也罢了,在圣上和太后看来,当初燕代两王相争,就是前王封邑造成的恶果,现在提恢复封邑,岂不是又要走老路了。”

    “我看不尽然,顺庆武力之强大,源于其分封屯田制,天闻如要超越顺庆,必须改现有体制,这也是大司马一直呼吁的,傅安海不愧是大司马的得意门生,此奏本写得极好,若能推行,也是天闻的福气。”

    “顺庆分封的可都是王室子弟,傅安海提的可不是只萧家才能分封。”全柄昌盯着郝濂的眼睛。

    “若是大司马封之,有何不可。”郝濂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回复道。

    “哈哈。”全柄昌笑了笑,“兴许就是这两个奏本让贺贯之警觉了,这次圣上去亚布城打猎,竟然带了他去,不简单啊,郝大人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下想来,贺太傅和萧一南定是在商议怎么不让圣上批准这两个奏本,不管在亚布城发生了什么,这会圣上、贺太傅和萧一南分开了,我们还是要盯紧贺太傅,也不能放过萧一南,好在大司马仍握有重兵,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还漏了一人,元度。”

    “明白,那我即可就回去派人盯住他们。”

    “现在张俊已死,他的副职是我的人,会配合你的。另外,宫里的事,也还是有劳郝大人,眼下,圣上不出太后宫,那里又没我们的人,只能等了。”

    “只要圣上从太后那出来,淳于安会即刻通知我的,届时我便给圣上请安,把大司马如何关心圣上安危之事禀告与他。”

    “淳于安这么个顶尖高手,怎么会净身入宫了,这人的底子查清楚了吗?”

    “大司马放心,我有恩于他,他的底细我很清楚。”

    “嗯,那就好。”全柄昌站起身来。

    “在下告辞。”

    郝濂朝屋外走去,他是这间屋子的常客,自是知道出去的路,在那间张俊被击毙的屋子外,自会有仆人带他出大司马府。

    等郝濂出去后,全柄昌拿起桌上的一个水暖,“笙儿。”

    身后的归和尚站着没动,边上的小门里穿来一阵响声。

    接着,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穿戴光鲜,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父亲。”青年走到炕前,朝全柄昌叩拜道。

    “傅海安就在厢房等着,你去接他进来。”全柄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全夏笙,能听他话一直呆在里屋,足见他有不错的定力。

    “是。”全夏笙转身离去。

    全柄昌闭上了眼睛,从知道萧显回宫开始,他一直心神不宁,连着在台城和皇宫内调查情况,斩杀四门提督张俊,确认郝濂并没有背叛自己,这会已经有些疲惫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全夏笙引着一个三十来岁、长着鹰钩鼻的武将装束的汉子走了进来。

    “傅海安拜见大司马。”鹰钩鼻拜倒在地。

    “起来吧。”全柄昌招了招手,“亚布城那里查的怎样了?”

    傅海安看了一眼正盯着他看的归和尚,有些迟疑。

    “你但说无妨,归和尚是胡人,完全听不懂汉话,他只认我的手势。”

    “回大司马,亚布城内圣上呆的御舍到现在还是守备森严,里面的人全换成了贺贯之掌控的虎贲军,一日三餐都不让外人送进去。亚布城的守官也都不知道圣上与贺贯之、萧一南何时出的城。”

    “此中必有诈。”全柄昌皱紧眉头。

    “要是贺贯之敢乱来,我即刻率幽北八郡全部杀入大业,把贺贯之、萧一南全部拿下,索性我们就…”

    “先不说这个,”全柄昌打断了傅海安的话,“宫里给你传出什么话没有?”

    “禀大司马,他们连全昭仪和皇后都瞒住了,我妹妹只是小小的修仪,又能知道什么。”

    “傅大人,先前你说起的那个陈兰芝的事,是不是傅修仪告诉你的?”一旁的全夏笙开口道。

    “哦,亏得公子提醒,下官差点忘记了,小妹前日差人给我消息,说是太后那来了一个叫陈兰芝的,是太后族亲,还是义周陈东勉的女儿,听说太后非常喜欢,一直留在宫里陪她。”

    “有谁见过这女子?”

    “都没见过,但我听闻文寒远有一张美人榜,上面只列了天下四大美女,排名第四的也叫陈兰芝,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入宫的陈兰芝。”傅海安答道。

    “哦?”全柄昌眼睛一亮,“文寒远这个小丑,被萧一南抢了老婆,酸里酸气地搞了个美人榜,把萧一南得不到的四个女人都放了上去,这就是用来气他的,又怎么作数。”

    “大司马,这帮上可还有段缈缈,这陈兰芝能和段夫人并列入榜,想来也是一个绝色女子。”傅修仪小心翼翼地看着全柄昌,他知道女人一直是全柄昌喜欢的话题。

    “假如就是此女子,太后这演的是哪一出…”全柄昌把身子朝后靠了靠。

    “我看这两件事必有关联。”全夏笙说道。

    “公子觉得这个陈兰芝的出现和昨夜圣上回宫都是太后…”

    “笙儿,你分析一下。”全柄昌没有理会傅海安,转头看向全夏笙。

    “父亲,姐姐最近不是在宫里和圣上闹翻了吗?”

    “嗯,她想让圣上给我加爵。”

    “这恐怕都是表面,以圣上对姐姐的疼爱,断不至于为此事闹翻,背后恐怕还是太后的缘故。”

    “此话怎讲?”

    “太后眼下最着急的莫过于圣上至今未有子嗣,姐姐入宫三年了,还未有孕,除了皇后那年难产后,这后宫里也没人能生得了,太后一定是怪姐姐了,她这么着急让自己的族亲入宫,只怕就是为了撮合圣上与那陈兰芝…”

    “那圣上为何要着急去亚布城?”

    “太后怪罪姐姐,圣上觉得在两个女人之间难做,所以就逃去亚布城图个清静。因为姐姐是咱家的,他也不想带全家的人去,于是让贺贯之有了可乘之机。兴许,为了躲避我们的耳目,贺贯之故意一起去亚布城,太后找萧一南、元度他们去义周救这个陈兰芝,看上去就与他贺贯之无关了。”

    “你的意思是陈兰芝入宫可能是贺贯之密谋的?”

    “不排除此种可能,他们精心策划了陈兰芝的入宫,为了避免引起我们的猜忌,索性通过元度找到郝濂,把救人的信息传递给我们,因为是太后的族亲,我们也不能怀疑什么,等入了宫,太后见到陈兰芝后,想来十分喜爱,便下了懿旨,说自己身体不适,让圣上火速回宫。到台城后,又疏通张俊,秘密入宫,瞒着皇后和姐姐,让圣上和陈兰芝待在一起,煮成熟饭,这样,姐姐再有本事也没法拦着了。”

    “你的意思是,太后怀疑你姐姐在宫里把持着不让其他嫔妃生育?”

    “依姐姐的个性,完全可能。”

    “呵呵,如果按你说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全柄昌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父亲,如陈兰芝替圣上生下皇子,恐怕圣上要传位萧光渝的事就要泡汤了。”

    “萧光渝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吧?”全柄昌问道。

    “他浑然不知。”

    “公子说的有道理,这样前后一想,贺贯之和太后串通了,既然圣上专宠昭仪,他们便想通过陈兰芝给燕王留下血脉,继续把持朝政。大司马,我们得赶紧想对策,万一这陈兰芝得了势,恐怕…”

    “慌什么,傅大人别忘了,他们有陈兰芝,我们也可以搬出段缈缈。你忘记了,圣上自见到段夫人后一直魂不守舍。”

    全柄昌脸色微变,全夏笙知道他心里也念着段缈缈的美色,有迎娶她做八房的想法,为此自己的生母还和全柄昌大吵了一次,若不乘此机会送走这个红颜祸水,以后全家必不安生。

    “父亲,”全夏笙又道,“这段缈缈留着始终是祸害,她是代王三子萧泽之妻室,代王兵败后,一门仅剩小七萧光渝和几个寡妇,据说在萧泽迎娶段缈缈之前,她就是有夫之妇,只是她的第一任男人也是一个薄命之人,此女子不吉利。索性送去宫内给萧显,打乱太后的安排,或许能让萧显回心转意。”

    全柄昌叹了口气,“送进去,只怕她未必乐意。”

    见全柄昌松了口,全夏笙立刻说道,“此事只要萧光渝同意便可,若是段夫人能被萧显宠幸,万一生了皇子,即便不能逼萧显禅位给萧光渝,也能通过段夫人控制萧显,再图禅让之事。”

    “可是,如此这般,你姐姐怕是不悦吧。”

    “大司马,昭仪那边,可由我妹去游说。”

    “罢了,那就让段缈缈进宫去吧。”全柄昌端起了茶杯,心有不甘地说道。

    “孩儿这就去和萧光渝说。”全夏笙赶紧乘热打铁。

    “这茶水怎么这么难喝,你去查一下谁进的茶,又是谁沏的茶,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全柄昌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啪得一下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