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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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冲脉

    刘放气喘吁吁地跑到瓦丁镇门口。长途跋涉不仅耗光了他的体力,更将他唯二两条经脉中不多的灵力消耗殆尽。

    他刚走过大门,就见几个不怀好意的精壮青年靠了过来,将其团团围住。

    刘放看出他们眼中的凶气,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等这帮人先说话。

    为首的高个儿走到刘放眼前,平视他毫无躲闪的双眸,粗着嗓子道:“我是飞燕堂掌柜的儿子戴良荣。你就是刘放?”

    刘放道:“是。”对于别人恶意的质问,他从来不会多答一个字。

    戴良荣凶巴巴地道:“以后你不用再去马掌酒馆了,老板找了个新的小工。”

    刘放道:“老板没和我说过。”

    戴良荣道:“这种事还用说么?像你这样的白痴,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刘放道:“白痴是什么意思?”

    戴良荣冲着刘放的鞋边吐了口唾沫,扫了眼他破烂不堪的衣服,趾高气昂地讥笑道:“白痴就是傻子的意思。”

    刘放点头道:“噢,谢谢戴兄的指点。”说完转身欲走。

    戴良荣见状,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喝道:“你这就走了?”

    刘放道:“不是你让我走的么?”

    戴良荣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追问道:“你去哪儿?”

    刘放看了看瓦丁镇的木招牌道:“再找一家店干活,混口饭吃。”

    辟谷之前,他都得吃饭。

    戴良荣大声道:“你以后不许来这座小镇,也不许再和巧巧见面。”他握紧了拳头,语气咄咄逼人,已把心底深处的秘密讲了出来。

    见戴良荣习惯性地揪起自己的衣领,刘放皱紧眉头,伸手将其推开,问道:“为什么?”

    他已对这个不停找茬的男人有了几分厌恶,挤出人群,头也不回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又与你何干?”

    戴良荣咬着牙道:“妈的,找死。”

    他一招手,一群血气方刚的同龄人蜂拥而上,拦住刘放的去路。

    戴良荣一个正踢,把刘放踹倒在地,大喝道:“你问为什么,揍你一顿就知道了。”说完,和几个帮手对着刘放一阵拳打脚踢,边下手边恨恨地骂道:“废物,你那脏手,也配碰老子?”

    他们的殴打对炼体二脉的刘放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他作势护着头,看着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深深不解,悠然连问道:“我凭什么不配碰你?人与人之间难道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不成?我若现在起身把你打倒了,难道你就不配碰我了吗?”

    刘放不能理解戴良荣,因为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两个物种。

    对于像戴良荣这样从小飞扬跋扈的少爷来说,他在见到另一个人时,心中只会同时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要么我是这个人的奴才,要么我是这个人的主子。

    身为奴才时,他会卑躬屈膝,像条护主的忠犬一样摇着尾巴示好,无论多么恶心的举动都做得出来;而身为主子时,他又会摇身一变,趾高气昂地把对方狠狠踩在脚下,好像对方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这种人不会有第三种想法,永远不会有,因为他们有限的脑容量包含不下“平等”两个字的概念。这种令人作呕、遗臭万年的劣根性是深深刻在他们肮脏灵魂上的东西。

    此时此刻,戴良荣打算用他最爱的暴力,把刘放从孙念巧身边硬生生赶跑。

    可他真的喜欢孙念巧、爱她、珍惜她吗?在戴良荣眼里,孙念巧是一个与他平等的女人,还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工具?

    戴良荣不会想到这一点,因为他堪比空白的家教就像他那与现实情况完全相反的名字一样可笑。

    更可笑的是,偏偏像这种目不识丁的男人,却能得到许多女人的芳心。

    最可笑的是,有的人没有戴良荣的命,却得了戴良荣的病。

    一刻钟后,看刘放面无表情,戴良荣自己却先打累了,示意同伙停手,从靴筒抽出一柄精钢匕首在刘放鼻尖上点了点,虎着脸道:“再踏进瓦丁镇一步,我便削去你的鼻子。”

    刘放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拨开戴良荣的刀刃,叹道:“以前人家打我,那是因为我蹭了人家的饭。”

    戴良荣听刘放讲话,一不留神,掌中的利刃竟跑到他的手里,正是万象剑法中的夺刀功夫。

    刘放看了看戴良荣惊疑不定的古怪神色,把匕首轻轻塞回他的手心,摇头道:“可你们打我,又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问了一句‘为什么’?若真是这样,那世上那么多人,假若人人都讲一句‘为什么’,你们得打到猴年马月?”

    在众人的围观下,戴良荣虽然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可也隐隐察觉到刘放的奇异之处,再一次挡住了他,用低沉的嗓音喝问道:“你知不知道飞燕堂?”

    刘放耸耸肩,想起那晚吞刀喷火的精彩表演,道:“杂技团,有耍猴的,有耍蛇的。”

    他结巴了一下,似乎不晓得如何表达,僵硬地接道:“还有耍人的。”

    戴良荣勃然大怒,随手一甩,手中的小刀便深深插在一旁的老树上。

    他满意地松了松手上的关节,道:“以为那些都是假把式?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刘放听着那“咔咔”的响声,问道:“你掐死过谁?”

    戴良荣一时语塞,他嘴上说说,还从没真下过杀手,又不能露怯,只好装腔作势地叫道:“你再多舌,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刘放道:“我不多舌了,我不想被掐死。”

    一记记拳头都打在棉花上,戴良荣无可奈何,决定下达最后通牒:“你发毒誓,以后再也不见巧巧,否则天诛地灭,人神共愤。”

    刘放讨厌毒誓。他罕见地怒了,悄无声息地绷紧了胳膊上的肌肉,两条灵脉中的灵力开始运转。

    他低声喝问道:“巧巧是谁?”

    “孙念巧,马掌酒馆老板的女儿。”戴良荣骄傲地指了指自己道:“她已跟了我了。”

    刘放问道:“我可以避着她,但她要是来找我呢?”又惆怅地道:“我实在想不通,怎样才能‘再也不见’一个大活人。”

    不见一个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你心里有她,就不可能不想去见她。而想要把一个人彻底从心里抛出去,只能依仗无情的时间。

    刘放刚说完这句话,孙念巧真就小跑着来了。当然,她不是来找刘放,而是来寻戴良荣。

    戴良荣一把将孙念巧搂在怀里,对刘放得意洋洋地道:“看见没有,赶快滚吧。”

    孙念巧满脸幸福地依偎在戴大公子身旁,指着一动不动的刘放小声道:“我爸妈正念叨着找他,说不定马上过来,咱俩快走吧。”

    本来泼辣的她却在和戴良荣相处时变得温声细语起来。

    戴良荣闻言面色一黑,抓住孙念巧的两肩,颇为激动地道:“我可不愿再躲了,飞燕堂好歹算小有名气,还丢了他俩的脸么?尽管让你爸妈来,我就是要当面提亲,明媒正娶。”

    这番赌气的话却把孙念巧急得眼泪打转。

    几个打手见此情形,自觉回避开来。

    一边的刘放突然道:“原来如此。那这位戴兄可得抓紧时间,孙姑娘的父母正给她物色对象哩,指不定哪天孙姑娘就要嫁人了。”

    孙念巧惊道:“你又明白了?”她恍然大悟,觉得昨天刘放是在装傻。

    刘放道:“我只是不想戴兄再为情所困。昨晚我和孙姑娘谈了一会儿,适才又和戴兄打过交道,感觉二位确是一对良配。”他其实从不装傻,只把认为该说的话说出口而已。

    戴良荣以为刘放在阴阳怪气,眼底凶光大露,抽刀低吼道:“我先要你的命。”

    他本就对刘放不爽,又听了这段“良苦用心”的劝告,一股怒火登时升腾。

    人的生命很脆弱,但杀人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越是经验丰富的杀手,越对这件既轻松又困难的事心生敬畏。

    可戴良荣这种乳臭未干的愣头青,他缺少对生命的尊重,又急于在女伴前表现自我,怎会把杀人当成一种举足轻重的行为?

    戴良荣这一刀捅得毫不犹豫。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可以预见,如果戴良荣真的因此酿下大错,一定把责任强加到孙念巧头上,责怪自己是为了她才意气用事。

    同样的,若是孙念巧将来遭遇了任何不幸,都会第一时间归咎于自己当初瞎了眼,找错了男人。

    这就是他们毫无责任感而又自以为是的所谓“爱情”。

    随着修真界的壮大与发展,凡人的思想也受其影响日渐开放。没有外人有权力去否定戴孙二人间的关系,就像没人有义务去规劝娼妓从良一样。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通过摇摇欲坠的家庭纽带延续这种可悲的愚昧,如此而已。

    幸好至少今天,戴良荣没真能杀了刘放,所以后者不必与未来的烂事产生一点瓜葛。

    但刘放也没躲避戴良荣捅来的刀子。

    方才的一顿毒打竟让他第三条封闭的经脉有了松动的迹象,每每在修炼中遇到难解的问题,刘放都要思考一会儿。

    早年间学堂里的老学究讲“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刘放虽听不懂,但也清楚思考的重要性。

    炼体期的修行毕竟与悟性基本无关,而更多依仗毅力与意志。刘放安于现状,是故无法顺利冲脉。

    眼下遭到外界的冲击,他幡然醒悟,暗道:“既然挨打便能突破,那就简单得多。”

    刘放正想着,戴良荣的尖刀已齐根没入他的小腹。

    凡人之兵伤不了修士的根本,伴随着孙念巧的一声尖叫和眼中充血的戴良荣的嘶吼,刘放晃了晃身子,没有倒下,压抑许久的灵力喷薄而出,连冲神、任两脉。

    灵力竭尽,刘放失力跌倒,刀伤处却没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