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双子
繁体版

第七章 杂技

    一勺热乎乎的肉粥进了嘴里,刘放喉结一动,下意识将其吐了出去,咳嗽两声,缓缓睁眼。

    自打被戴良荣“捅伤”以后,他灵力空虚,愣是昏迷了一天一夜。

    戴良荣落荒而逃,孙念巧吓得动弹不得,还是闻讯而来的酒馆老板夫妇合力把刘放抬了回去。

    唐昭次日在大峡谷中等不到人,特意踏空来瓦丁镇寻过刘放,远远探视,知其无恙,笑道:“如此突破,实乃莽撞,就歇息几天吧。”

    刘放一醒,体内灵力已然充沛,炼体四脉的力量让他感到焕然一新,一下子从病榻上跳了起来。

    负责照顾他的老板娘见刘放生龙活虎,松了口气,带着哭腔道:“你可算没事。”

    她却不是为刘放而哭,而是为女儿而哭。她也不是为刘放而怕,而是为自己而怕。

    孙念巧这两天担惊受怕,茶饭不思,生怕刘放挺不过去,消瘦了许多。

    刘放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拜谢道:“老板娘,是你救了我,我……”

    他还没说完,老板娘竟诚恳回拜道:“小刘,千万别谢。我先替巧巧说声对不起,你尽管吃住,有事便说。”

    “不是老板娘的错,她又为何要为孙念巧道歉?”刘放边如是想,边看着诚惶诚恐的老板娘,伸手将她扶起,明白了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含义。

    拉开窗帘,正是凌晨时分。

    刘放想起与唐昭的每日之约,自责地拍了拍脑袋,又怕道长仍在等自己。

    他刚要快步跑出门外,却被红着眼圈的孙念巧叫住,听她气若游丝地道:“你先别走。”

    刘放见她憔悴如斯,不解其理,毕恭毕敬道:“请问孙姑娘有何贵干?”

    孙念巧道:“我,我向你赔罪。”

    刘放颇为惊奇,摆手道:“没人用得着赔罪。是我嘴笨,招惹了戴兄。”

    一番糟糕的客套话本无他意,仍是被孙念巧误解,她差点跪下来,哀求刘放道:“我爸怕你不明不白地死了,昨日去官府报案,几个老爷审了良荣一晚上……你行行好,去堂上帮良荣讲两句好话。”说完垂泪不止,哭出声来。

    胖老板本无意报官,但涉及命案,事关重大,也不敢隐瞒。

    老板娘躲在里屋,听到孙念巧依旧执迷不悟,恨不得立时扇她两个耳光,只听刘放奇怪地道:“我不太懂,我为何要帮戴兄求情?呃,我应该不欠他的吧。”

    他竟真的当场皱起眉来,思索有无亏欠戴良荣的地方。

    这就是刘放,他固然迟钝,但也不肯随便吃亏。

    孙念巧泣道:“你不欠他的,他欠你的。我……”

    她急火攻心,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这事毕竟本是戴良荣理亏。这位飞燕堂少爷平素里横行霸道,结了不少仇家,现在上了公堂,很多受过他欺凌的镇民都拍手叫好,大概率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她欲说还休的模样,刘放联想到之前的感悟,茅塞顿开,关切地道:“孙姑娘想必是怀上了戴兄的孩子,因而为他牵挂。你放心,官府向来公正,戴兄若真无辜,决计不会有事的。”

    他却不仔细想想,戴良荣已捅了自己一刀,不提其他罪状,至少这故意伤人的罪名是坐实了,又何来无辜之谈?

    这句安慰可谓是离谱至极,其实刘放本可以讲得更委婉一些,奈何他向来口无遮拦、有话直说,倒把孙念巧急得满脸通红,使劲跺脚,扯着嗓子大声道:“你瞎讲什么胡话!姓戴的敢碰老娘一下,我剁了他的……”

    她吼到这儿,忽然恍惚,迷茫难当,心里叹道:“孙念巧,你明明是在为良荣讲情,闹成这个样子可不成的。你既然倾心于人家,难道不肯为他……”

    片刻之间,孙念巧脑中浮现起与戴良荣偷摸约会的点点滴滴,那月下的誓言和一夜的缠绵仍然记忆犹新。若非父母瞧不起耍杂技的艺人,她只怕早与戴良荣喜结良缘了。

    叛逆的孙念巧相信自己的眼光。她始终认为,戴良荣的流里流气不过是他外在的伪装,这个看似暴躁的汉子也有粗中有细的温柔一面。

    为了心爱的男人,孙念巧每天都偷偷溜去飞燕堂,既和戴良荣私会,又刻苦练习高难度的杂技,期待将来有一天能够支持爱人的事业。

    对这一切,老板娘与胖老板自然是心知肚明。可女儿已大了,他们也不好挑明了拆散这对伴侣,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觅他法。

    这样痴狂的孙念巧,是该说她无可救药,还是该说她一往情深?

    无论如何,路是她选的,将来的苦和甜也只有她承受。

    至于是甜大于苦还是苦大于甜,又哪儿轮得到外人评说呢?

    等孙念巧回过神来,刘放早就溜出门外,唯余伊人默默唏嘘。

    连破两脉,刘放健步如飞,很快来到无为观前的大峡谷中,恰好与唐昭打了个照面,兴奋地讲起了突破的经历。

    唐昭连连点头道:“这本万象剑法的基础你也快背熟了,更为精进的部分则需要复杂的灵力变化支持,唯有晋升筑基后方可研究。”

    道长说着,取出那柄每天陪伴刘放的木剑,叙道:“修为我帮不上忙,幸好炼体期的修行也不太难,等你突破筑基、渡劫辟谷再过来吧。这柄剑你拿着,运灵之余不忘温故知新、多练剑法。”

    刘放接过唐昭递来的桃心木剑,感激地道:“我不胜受恩,一定不负唐道长的期望。”

    熟悉了这副强大无比的炼体肉身,刘放再回瓦丁镇已用不了太多时间。

    他前日突破,有了心得,想要凝练经脉就得内外对冲,而不能闭门造车、安于吐纳。

    刘放的心中已形成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他生平很少感觉自己有如此聪明。

    镇子虽大,阡陌交通井然有序,刘放按照路牌寻迹,拐了七八个弯总算找到了飞燕堂的位置。

    他本以为这家声名赫赫的杂技团应把总部设在华丽的大剧院里,可眼前除了一个简陋的小木棚和几个破帐篷外别无他物,显得很是寒酸。

    看大门的老头儿伸手叫住刘放,问道:“找谁?”

    他的声音很哑、很枯,一阵萧瑟的气质扑面而来。

    刘放毫不犹豫地答道:“戴团长。”

    老头儿道:“这儿没有戴团长,只有杨堂主。”

    刘放愣了半晌,道:“戴良荣是谁的儿子?”

    老头儿听到这个名字,咂了咂干瘪的嘴,道:“杨堂主和戴夫人的儿子。”

    刘放想了一会儿,道:“那便是了,我找杨堂主。”

    老头儿稳稳地端起装着清水的茶杯,道:“找他老人家做什么?”

    他自己就够老了,却管别人叫“老人家”,倒也是件奇事。

    刘放道:“听闻戴兄这两天遇上了麻烦,杨团长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

    老头儿的皱纹又重了几分,喃喃自语道:“这点儿破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屁大点儿的镇子不到半天就传开了。”

    刘放道:“这儿的人都说戴兄平时到处找人打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想杨团长一定也很喜欢打人。”

    老头儿苦笑道:“那倒也未必。”

    刘放继续道:“我来找杨堂主,便是要请他揍我一顿。”

    老头儿抿了一口杯沿,奇道:“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打你?”

    刘放探望着老头儿身后的几件新奇物事,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前两天戴兄第一次和我见面,同样是没来由地打了我一顿。对他们来说,打人还需要理由么?”

    他这话确实是真心话,听起来也确实像在骂人和挑衅。

    老头儿心一紧,道:“你是刘放?来寻仇的?”

    刘放道:“我是刘放,却不是来寻仇的。”

    老头儿长叹一声,不愿再和这个看似呆头呆脑的少年计较,道:“杨堂主和戴夫人这两天都在官府待着,飞燕堂也不开门,你去那儿找他吧。”他只道刘放是要借机狠狠敲诈一笔,不想多说什么。

    逐客令已下,刘放却不挪步,指着放在角落的一块大磨盘,道:“胸口碎大石?”

    老头儿弓着身子转过头去,咳嗽两声道:“现在没人看那玩意儿了。”

    望着这块约半人高、布满青苔的圆型巨石,刘放灵机一动,感慨自己的天才。若要靠外力刺激突破,这不比挨揍管用?

    他走过去,一手举起这块蒙尘的大石头,试了试重量,转头冲老头儿道:“我试试。”

    老头儿耄耋之年,虽是凡人,亦有见识。看到刘放轻描淡写地耍弄着实打实的重石,浊眼一眨便猜到他的身份,摇头嘟囔道:“不是仇家,是哪方小修士下凡寻乐子来了。”

    他装作没认出刘放的身份,连忙上去道:“这不是表演用的石头,你小心点儿。”

    胸口碎石,石头越大越平,表演者受到的冲击越轻。这块磨盘没做过处理,表面坑坑洼洼,极易伤人。

    刘放玩心大起,拍拍胸脯道:“无妨无妨,我自小向往那些绝活花招,今天好歹有机会玩一玩。”

    他边说着,就势躺下,将石头轻轻放在胸口,暗暗聚神,将灵力汇集于封脉关要处,招手道:“老爷爷,有锤子么?”

    老头儿无奈:“有,我拎不动。”

    刘放颇为失望,聚气于腹,凭着一股中气高声呼啸道:“哪位来帮忙来一锤?”

    炼体修士号一嗓子,犹如晴天炸雷,几乎小半个镇子的居民都能听见,平常无人捧场的飞燕堂前很快聚满了人。此时正值午后,大家百无聊赖,正好来凑热闹。

    有熟人看到老头儿,招呼道:“老杨头儿,刚才什么声音,粪池炸了?”

    老头儿苦着脸小声道:“来了个小道爷,偏要试试胸口碎大石。”说罢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他们不是没见过炼体修士,但像刘放这样的怪人可是闻所未闻。

    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有几个大胆的年轻人上去,抡起锤子,重重地砸了下去。

    起初几人还有顾虑,但见刘放毫发无损,纷纷加重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