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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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刻舟求剑

    烧火看似轻松,可忙活一天下来,免不了腰酸腿麻、头昏脑胀,久久此时只想躺在床上酣睡一场,哪怕是和男人们躺在一铺,哪怕屋子臭不可挡,哪怕被子污秽不堪,但好歹是个歇脚之地。久久拖着疲惫的身子还未踏出院门,就被掌事的婆子拦下。

    “哎,你!少庄主派人来吩咐了,今夜你不必睡下人房。”婆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屋子,“今夜你睡这个屋。”

    久久顺着婆子指着的方向看去,房子看起来还挺宽敞,应该是厨娘们歇息落脚的地方。这清苏,心还没黑透嘛!——久久想着,高高兴兴朝屋子走去,待她趴在窗口,将屋里的状况看清,勃然大怒。

    “累了一天,居然让我睡柴房!”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一个听差的婆子,也是上头怎么吩咐,我就怎么传达。”说完,婆子扭着身子出了院子。

    久久一脚蹬开门,粉尘四起,呛得她连连咳嗽。四处有蛛网,恐怕夜间还有蛇鼠出没,关键此处连个床都没有,她只能躺在柴堆里睡觉。

    罢了罢了!多半是昨天扇了汪温伦一巴掌,今日被清苏戳穿,他伺机报复,说来也怪自己捉弄人在先。关键是她已疲惫至极,无暇计较这些。

    久久找了一些稻草,在地上简易铺了个卧,躺了上去。总比门外守着他的侍卫好多了,自己好歹还能睡,他们连睡都不能睡。一想,久久心里好受多了。

    她将稻草拢了拢,翻了个身,合眼正准备入睡,脑海里又浮现起汪温伦唯唯诺诺的样子。

    “那小子对清苏唯命是从,他就算再想报复我,没有清苏的认肯,断不会让我睡柴房。”久久倏然坐起身,越想越气,“本庄主在宫中时,堪比金枝玉叶,元帝对我再有不满,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活了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久久愤然起身,随手揪起一根木棍,怒气匆匆地朝清苏的住处走去。她身后的两人也不拦,就默默地跟着。

    久久合计,等到了清苏的住处,要先声势夺人,一脚将门蹬开,让清苏了解自己的愤怒。而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棍子敲在清苏脑门上。

    可到了清苏门口,久久却犹疑起来:一脚蹬门,声势是营造够了,但是也打草惊蛇了呀。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她一棍子抡在清苏头上,而是清苏联合着汪温伦找她赔门,到时候不知道又要以此怎么捉弄她。

    还是从长计议地好——久久想。于是她趴在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屋内的情况。

    “你是说在囊远镇发现了东湖派的踪迹?”清苏皱着眉头沉吟。

    “正是!属下先是派了一对人马赶往湖口,以尽快追回五虎剑。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属下又留了几人在囊远镇,想看看能不能调查出别的什么线索。我们在询问一家猎户时,发现他们神色闪烁,一直催促着我们离开。属下留了个心眼,假意离开后,又返回那所房子,趁人不注意上了房顶,结果看见他们屋里有刀剑等兵器。寻常猎物家里,均是以弓箭为主,怎会囤放那么多刀剑。”

    “人抓住没?”

    “人......死了。”少言将头埋得极低,“请阁主治罪!”

    “一个活口都没留?”见少言点头,清苏的眉头皱得更深。

    “本来囊远镇就没留几个人,他们知道我们人不多,也是拼命厮杀。危机当头,我们也就顾不得活不活口了......”少言越说,声音越弱,直到最后突然又放高了声音,“本来还有一人没有死透,可是他见无路可退,就服毒自尽了。”

    “服毒?”清苏挑了挑眉。

    “属下也很奇怪,他们既然拿到了剑,应该快马加鞭赶回湖口帮才是,不应该还在囊远镇逗留。”

    清苏这厮吃软不吃硬,她还得以智服人,此番正是好机会。久久将木棍扔到一旁,轻轻敲了敲门:

    “阁主,莫语求见!”

    “进!”

    久久嫣然一笑,不卑不亢地走到清苏身旁。

    “在下在厨房帮忙时,听厨娘们聊起五虎剑一事,说是没有进展。在下对此案倒是颇有些想法,可是一睡进柴房,想法就消失殆尽。故此,在下立马赶来告知阁主。”

    “喔~”清苏的喉咙里发出悠扬悦耳的声音,“你是想说你不想睡柴房。”

    “哎,”久久伸出手掌,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在下来此绝非此意,就只是单纯地想为阁主排忧解难而已。但莫语知道,阁主也是懂得感恩之人,在下若是助阁主破了五虎剑一案,想必阁主也不会忘恩负义,还让在下睡柴房。到那时,在下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清苏笑哼一声:“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我需得去事发之地看看。”

    “少言,派人去叫温伦。”清苏吩咐道。

    “诺!”

    少言走到门口向守卫吩咐了几句,又有人对少言说了些什么,少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回到清苏身边,先是对久久露了一个嘲弄的笑,再在清苏耳边低语两句。清苏听罢,咧嘴一笑:

    “听闻,庄主想杀本阁主!”

    怪不得不拦我,原来在这里等着的——久久腹诽道。

    久久捧腹大笑,拍了拍清苏的肩:

    “阁主说笑了,小的在你面前,就像只蚂蚁一般。阁主不将我这只蚂蚁捏死,小的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哪敢有如此自不量力的想法”

    “听说你还拿了根棍子......”

    “胡说,”久久严词否认,“那是柴,小人拿来给阁主取暖用的。”

    “这大热的天,取火?”

    久久猛拍自己额头一记:

    “这个是小人疏忽了。小的怕冷,阁主也是知道的,所以小的也以为阁主怕冷。这只能怪小的鼠目寸光了。但是无妨,这柴既拿过来了,晚上也也能给阁主热洗澡水不是。”

    “阁主,听说你找我!”汪温伦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二话不说,先抡起个苹果啃了起来。

    “莫语说她对五虎剑一事有些见解,想去后山看看。”

    “莫语?”王温伦明白过来说的是久久,诧道,“不是说叫酒么,我还觉得葡萄酒这个名字怪好听的。”

    久久正欲开口,清苏却抢先道:

    “酒是她的乳名,你想叫葡萄酒就叫,莫语是不会计较的,是不是。”

    清苏的眼神如针如刺,久久也不敢说不是,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点头。

    汪温伦一掌拍在久久的背后,疼得久久直咳嗽。

    “葡萄酒,你若是帮御剑山庄把五虎剑找回来了,我让我家老爷子将你当神仙一样供着,以后你也是我恩人。”

    久久先让汪温伦带她去了储藏兵器的库房。她在库房里四处巡视一番,发现存剑的区域,有箱子的印迹,地上还有箱子拖拉的痕迹。顺着箱子拖拉的痕迹,久久到了开洞的边缘,她沿着口子边缘,踩了踩,又跳了一跳。洞口边缘土质疏松,经久久轻轻一折腾就垮塌了,还是清苏手疾眼快,抓住了久久的胳膊,久久才没掉进洞里去。

    “小阁老,你们建房子建得也太草率了吧,地基都不打扎实一些。”久久心惊肉跳地拍拍胸脯。

    “这还是我爷爷生前建的库房,地基没有新建的踏实,也很正常。”

    久久蹲在地上,仔细观察洞口和洞内的状况。洞深两米来高,上下极为不方便,洞口有绳子摩擦的痕迹,多半是用绳子运输装剑的箱子造成的。

    “拉我一把,我要下去。”久久对汪温伦道。

    “这洞子又不深,你个大男人还要人拉。”

    汪温伦说完,推了久久一把。毫无防备的久久,伸手抓住某人的裙摆,隐隐约约只见似乎听见帛锦撕裂的声音。她抬头望去,被她抓住的正是清苏,只见清苏蹲下身去,对久久微微一笑,而后伸出右手。“多谢阁主!”久久换手去拉,结果刚挨着清苏的手,清苏却转向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满脸惋惜道:“可惜了这身好衣服。”

    幸好洞浅,只是毫无防备摔下去,久久还是觉得五脏六腑生疼。久久下去后,清苏、汪温伦、少言和三个侍卫接连跳进洞里。几人从袖兜里掏出火折子,将黑黢黢的隧道照亮。隧道只有一人高,两臂宽。久久借着光亮观察四壁和地面。洞壁因挖得冲忙,甚是粗糙,他们走过时,还不时有泥土掉下来。地面也因为前几日下雨,而变得泥泞,还能看见明显的单轮滚过的痕迹,应该是将装剑的箱子运输到洞口外的马车上造成的。

    穿过隧道,走到洞口,抬头是十几米高的断崖,根本看不见山庄。如此,也怪不得后山的守卫没有察觉有人在挖洞。洞口一片狼藉,有大量的马蹄印和车辙印,有不少水洼,特别是从草地和大路之间的一尺深的水坑,已经被车轮将四周打磨得光滑。上了大路,一行人在久久的带领下一直走到接近山底,才又往回走。一路上,久久都在认真观察地面的车辙印。

    “小阁老,丢剑之后,可还有其它车辆来过?”

    “不曾。”

    “那地上的车辙印,应该就是盗贼拉剑的马车留下的了。”

    “应该是,这条路本就不常用。前些日子山体滑坡了,因此才叫人又修葺了一番。”

    “怪不得。”久久喃喃道。

    “怪不得什么?”汪温伦迫不及待地问。

    “我看车洞口的前段路,车辙印还很深,可到竹林处,印子就变浅了。”

    “正是那段路。修缮的时候,为了一劳永逸,铺了石子,下雨天也好运东西一些。”

    “这路应该就只修到了柏树林吧?新路旧路,一眼就能看出来。”久久说。

    汪温伦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因为塌方只塌到那里,庄上都忙着赶制兵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是为什么柏树林之后的那段旧路,车辙印也很浅呢?”

    “你的意思是......”清苏吸了一口冷气,陷入沉思。

    久久轻轻拍了拍汪温伦的肩膀:

    “小阁老,你看啊。丁长卫轮收的时间是亥时到寅时,也正是东湖派盗剑的时间。但是亥时之前,丁长卫不能保证守卫不进去查看,所以那洞口要打通,只能在亥时之后。刚刚我那一跳,你也看见了,库房的地基并不扎实,保险起见,他们肯定不敢挖得太透。不然还没到行动前地基塌陷了,岂不是前功尽弃。那么这四个时辰,不仅要打洞,还要将剑打包进箱,搬运出洞口,困扎上车,运输下山。时间,多少有些紧迫。”

    汪温伦再此挠挠脑袋:

    “可我们赶下山时,人都跑了,剑也转运走了。那说明,也不算紧迫嘛!”

    “疑点正在此处,为何要换车,若是觉得人疲马困,换马即可啊。”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将马车丢弃在野郊,以让御剑山庄的人发现。”清苏的声音低沉有力。

    “他这么费力是为了什么啊?还有丢剑鞘也是,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了掩人耳目呀!”久久说。

    “他剑偷都偷了,还有什么可掩人耳目的?”汪温伦都快哭出来了。

    “莫语的意思是,”清苏放慢语调,“剑还在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