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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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小打

    牛肚子那边,一个身材五短三粗的男人,坐在自家门口抽着旱烟,时不时用烟斗磕一下石阶,抖去里面燃烬的烟灰,以便于吸得更畅快。

    院子里一男三女,男的坐在凳子上,两个女的侍奉左右,怀里各自抱着一个麻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从不离身。

    这三个人睡觉很有意思,先让男的睡着,两个女人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玩剪刀石头布,输的那个值守。

    通过这两日做买卖的了解,五短三粗的男人知道那个生得粉面桃花的俊俏男人,叫沈清秋,来自一个叫西擎的地方,两个女人无名,是一对同宫孕育的双胞胎。

    在外人面前,都想争大。

    在沈清秋面前,都想争小。

    沈清秋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大印,没有雕龙刻凤,不是什么传国玉玺,体积过大,显然也不是那些成名已久的文学大家所用的署印。

    就连沈清秋自己都不知道,此行要取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按照指示到了这家人门外。

    他已经摸索了两天,没有弄明白这方大印里面的玄机,但族里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这方大印,绝对不是普通物件。

    族长酷爱吃核桃,难道……。

    “公子,东西已经取到,要不要现在回去?”

    陪立在左边的无名女人小心询问,因为功法的特殊,她家公子这段时间的脾气不是很好,虽说不容易动怒,可一旦发起火来就很难压下去,所以两个无名女人做事极其地小心翼翼,声音语气都要比以往任何时候温柔。

    沈清秋收起大印:“先不急,有不少藏宝自珍却被上面舍弃的人户,多待两天,看看能不能捡点漏,龙渊剑宗和無陋剑宗应该会打一架,毕竟出了镇子可以使用神通,还可以千里传音,都有保命手段,各方势力也都各回各家,大家半斤八两,打架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要打架只能在镇子里打,到时候这两家应该都会散点财请几个帮手,或者让我们这些旁观者隔岸观火,就看他们为了那柄残剑愿意下多大的赌注。”

    右边那个无名女人接下沈清秋的话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们两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这架应该打不起来吧,那柄剑虽然一分为二,可觊觎的人并不少。”

    沈清秋淡淡一笑:“能来这里的人都不傻,有些事明知难为,但一定要做,一旦两边把各自得到的残剑带回宗里,想要让断剑合二为一,恐怕只有发动宗族大战才有可能,而在小镇上,只需死一两个人甚至只要决出胜负就可以办到,孰轻孰重,我们这些外人都能拎得清,何况是他们两家。”

    左边的无名女人皱眉道:“龙渊剑宗来了两个,無陋剑宗只来了一个,打起架来岂不是很吃亏?怪不得公子说他们要花钱请帮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两个女人看来,是愚蠢。

    沈清秋摇了摇头:“有时候打架不是看哪边人多,哪边就有胜算,你觉得我们三人对上無陋剑宗那个家伙,不论是在镇子内,还是在镇子外,有几成胜算?”

    两个无名女人都不太敢接话,因为公子不喜欢听阿谀奉承,喜欢听实话,可实话不是很中听。

    也许,不到五成吧,两个女人心底都有明确的答案。

    剑修只要入门,就有不俗的战斗力,能在剑道上登堂入室,就可以碾压虐杀同级别的练气士。

    那些体修虽然抗揍,但也奈何不了同级的剑修,不管你能跑多快、跳多高、腿脚有多硬,剑修一旦发现局势不妙,御剑一飞冲天。

    只有玄之又玄的道门正统,才能与之周旋一二,阴阳、八卦、四象、五行,这些诡异莫测的天地之力,都可为道家所用。

    宁愿孤身挑战一个剑宗,也不愿去惹上一位道门大宗师,与前者或许还能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后者可能会让你有力也使不出,死得莫名其妙,很憋屈。

    所以在众多流派之中,练剑的人最多,修道的人最少。

    中间不上不下的,就是那群口中嚷嚷着百无一用是书生,闲来无病呻吟,怒能舌战群儒的读书人。

    这些人要么平平无奇,要么言出法随,文圣一脉,出能人的时候,剑修道门都要低头弯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会被别的流派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一个二流剑派都敢爬到其头上拉屎撒尿。

    沈清秋甩开脑海里的思绪,不再理两个侍女,走到门外坐在抽旱烟的黝黑男人旁边,他没问过黝黑男人的姓名,不想问,更不想知道,有事就直接说,有问题就直接问,不带称呼。

    “你可知道还有哪些藏着宝贝,却没买卖可做的人家,我可以多付一些筹码,把你小儿子也带进族里,并解决他的终生大事。”

    抽旱烟的男人使劲敲了两下烟斗,抖落里面所剩不多的烟灰,“你都说了别人是藏着,我怎么能知道,如果不是老祖宗传话,我不会和你做这桩买卖,他随你回去,只是认祖归宗而已,替我去还债,顺便学点本事,当年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五年后我会去族里看看他,谁要是敢欺负我大娃,就算老祖宗出面,也不好使!”

    一个五短三粗,一个七尺修长,一个黝黑如炭,一个粉面桃花,无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竟是同族人。

    沈清秋撇撇嘴:“你都说了是去还债,还不准别人欺负他,哪有这样的道理,当年你出身高贵,却因天赋不足被族里人看不起,从族长密室盗出的宝贝就是这个大印吧,我沈氏一族走的是内门练气,你倒好,去学了外门体修,在这个小镇一躲就是三十年,本来就是物归原主,搞得像是我们欠你似的,还要老祖宗亲自传话!”

    俊秀男人气势暴涨:“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凭什么!”

    沈清秋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向刚抽完旱烟的黝黑男人,拿回属于他沈家的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被别人放狠话,一时怒从心起出了手。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沈家了。

    黝黑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肩头上顶,衣服碎裂,露出里面结实扎虬的肌肉,掌肩相接,沈清秋脸色一变,仿佛拍到了一块铁板。

    接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后,黝黑男人抓住沈清秋的腹前空档,拳头带着风劲疾打而去,沈清秋手掌借势在黝黑男人肩膀上重重一推,身形暴退。

    很有眼力见的两个无名女人在沈清秋与黝黑男人动手后,便已到了门外,左边那个手法迅捷地解开麻布包裹,将里面的长条形物件抛给沈清秋。

    是一柄锏,沈清秋接过锏后,不退反进。

    黝黑男人不甘示弱,每一步踏下,地面都有一个寸许深的脚印,速度更快,以肉掌接白刃。

    两人毫无花哨的战在一起,一个长锏重扬,一个赤手空拳,都是大开大合的招数,力道相当霸道,黝黑男人就像一个铁人,不知疼痛,每一次长锏砸下来,都用肉拳去接,越战越勇,显得游刃有余。

    反倒是手持大锏的沈清秋一退再退,越打越吃力。

    再一次被击退,沈清秋手臂微颤,手中的大锏险些握不住,由于小镇的特殊,练气士放不开手脚。

    而纯靠肉身蛮力的体修丝毫不受限制,最能体现一力降十会,沈清秋明知这一点,却还是想和黝黑男人打一架,不管能不能打赢,只要尽力而为,就可以泄去自己心中突生的那股私愤。

    黝黑男人背起双手,有恃无恐地看着沈清秋,论辈分,沈清秋得叫他一声叔叔。

    两人之间并没有生死大仇,他知道沈清秋因何动手,所以刚才拳拳都打在锏上,就像一个孩子急眼生气摔枕头,只要有东西承受这股力,孩子摔累了,气也就消了。

    黝黑男人出自沈家嫡系,虽然没练过沈家的家传绝学,但读过不知多少遍,曾经的自己也渴望能将之化为己用,知道沈家家传绝学在某一段时间的特殊。

    沈清秋将锏抛给空着双手的无名女人,“皮比猪还厚,不打了,我带他进族里,自然会保他周全,你就准备一辈子窝在这镇子上?你若是能举家迁回族里,老祖宗应该会很高兴,由你这个亲爹护着他,岂不是更放心。”

    黝黑男人坐回石阶,“我不去,只有小辈和他小打小闹,我要是拖家带口去了,一家人的日子都会更不好过,我安然无恙,他便能安然无恙,除非族里能出一位家学圆满者,否则没人有胆子敢动他。”

    沈清秋不再强求,他这个叔叔说得也有道理,黝黑男人盗取族长大印时,他还没出生,不过对于那一段往事,他也有所耳闻,黝黑男人因为身体原因,修不了沈家绝学。

    出身最底层也就罢了,没有人会在意,偏偏出自嫡系,且是嫡长子!现任族长的亲哥哥,因此受尽排挤、白眼、奚落,甚至差一点死在某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出手里。

    上一任族长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比较偏向他,就连只让历任族长掌管的奇珍密室也让黝黑男人随便逛。

    经历了那一次庶出谋杀后,大难不死的黝黑男人从密室盗走大印,消失了十一年,在此期间,沈家人从来没有间断过对黝黑男人下落的探查,一无所获。

    再见时。

    黝黑男人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老祖宗亲自出手也没有从黝黑男人手里夺回大印,那时的黝黑男人觉得这是族里欠他的,没有归还的意思,经此一战,黝黑男人被沈家彻底除名。

    沈清秋要带回族里的那个‘堂弟’,名为杨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