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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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破烂

    男人接过铁匣子后,手中寒光乍起,曾辞镜猛然站起身,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其父母也是神情惊慌,以为宝物到手后男人想要杀人灭口,从进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女人,突然开口:“莫要惊慌,只是看看里面的东西对不对。”

    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寒光并未离开男人的手掌方寸之间,只是绕着铁匣子流转,不消一时半刻,看似浑然一体的铁匣子突然自动打开,里面是一截斑驳古朴的剑尖,约摸半尺长,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

    女人忍不住伸手触摸安静躺在铁匣子里的斑驳剑尖,这东西在曾家人看来就是一块破铜烂铁,毫无特殊之处,但在龙渊剑宗的两人眼里,却是一道美不胜收的景色。

    刚一摸上剑尖,眼前景象变换,身处绝崖之巅,一位看不清容貌的黑袍人持剑直袭而来,无论女人怎么寻找角度,都不可能躲过这一剑,只得全力出手抵挡,若是抵挡不住,就是前胸后背刺个透心凉,女人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剑,从左至右划了一个弯月弧度,一道匹练撞上直刺而来的剑尖,像是鸡蛋碰石头,匹练一触即碎,黑袍所执剑的剑尖到了身前,女人手中剑当刀使,高举过顶,而后势大力沉地向下劈砍,砍在黑袍人影的剑锋上,迫使其改变轨迹,从女人身旁划过。

    还没缓过来,黑袍人影手腕一转,剑上传来一股巨力,荡开了女人手里的剑锋,黑袍手里的剑尖上撩,女人见势不妙,脚尖点地,身体横空后移,寒光刺骨的剑尖从脖子前飘过,虽躲过了斩首,但咽喉处一道剑痕显红,来不及摸一摸脖子上的浅红色剑痕,黑袍人影手里的剑如影随形,再次点向女人的眉心,每一剑都直指她的要害,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女人脸色闪过一抹狠决,右手执剑硬捍黑袍,得闲的左手并拢双指,在黑袍剑锋近身之前点向自己的眉心。

    执剑的黑袍人影只是一道残留在剑尖里的剑意,这道剑意并不完整,随着剑断被一分为二,另一半藏于上半截剑柄中,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止要取回这截剑尖,还要寻访剑柄的下落,这次没忍住伸手摸了剑尖,可能会失了一半先机,女人懊恼不已。

    在这剑意之中,若非自身剑道造诣比原剑主持平或高出,便不可能凭借自身实力击败黑袍人影,那黑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若自己被黑袍杀死,就要困在这残余剑意世界中不得脱身,只能由宗里前辈出手才能救出,但那种情况就会耽误接下来的谋划,虽说执剑之人不可退怯,只能往前进,但审时度势也是一大修行,女人点向眉心的双指缓缓牵出一束白光,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白光被牵出后,幻化成一个白衣白面的白胡子老人,一副仙风道骨,与那道不断扑杀而来的黑袍人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衣白胡子小人看着那道直刺而来的黑袍,轻轻抬起手掌,女人手中的剑脱手而飞,悬于她的头顶,发出阵阵颤音,白衣白胡子小人的手掌往外一推,悬于女人头顶的剑也随之冲向黑袍,两柄剑的剑尖相撞,僵持了一刻钟左右,黑袍人影所执之剑的剑尖率先出现裂痕,而后节节败退,最后被白衣白胡子小人操控的剑斩灭。

    眼前的景象瞬间恢复清明,摸着剑尖的女人突然脸色惨白,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缕血丝,抬手捂住胸口才压下还在不停上涌的血气,再看那截古朴剑尖时,素来从容的脸上也挂上了一抹惧色。

    “朵儿,怎么了?”

    女人名叫韩朵,男人名叫于不深,两人是一对道侣,龙渊剑宗这一代的翘楚。

    于不深握着韩朵的手,那双细嫩的柔荑上竟有两道崭新的血痕,韩朵稳定心神回道:“这剑尖里还残存有大量的剑意,全是杀伐,我刚才没守住灵台,被它侵入其中,拼尽全力才勉强将它击退,不过祖师爷留在我灵台里的保命手段算是没了,剑柄若是落在無陋剑宗手里,我们怕是暂时争不了了。”

    于不深和韩朵是以心声交流,曾家人只看到韩朵擦血,却听不到两人说的话。

    于不深有点愁眉不展:“既如此,那就暂时在他家养养伤,顺便给曾家小子指指路,免得以后还要出山跑一趟,等把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于不深撤去房间禁制,吩咐曾辞镜父母整理出一间上好的客房,说是要住七八日,两个老人转惊为喜,笑得更灿烂了,立刻吩咐那个水灵丫鬟去整理屋子,烧上炭火。

    曾辞镜父亲拉着于不深走到一边,附在其耳边说了一些密语,说话之时,眉梢瞅了瞅那个整理好屋子站在门外等候的水灵丫鬟,曾辞镜虽然还未入仕为官,没有体会过官场上的人情推送,但他从父亲的微小动作以及神态中,大概知道父亲是想把服侍自己的水灵丫鬟送给那个龙渊剑宗的男人暖床,淡眉轻轻竖了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高兴和厌恶。

    曾辞镜父亲以为自己说的话很小声,又故意站远些,除了于不深之外,别人是听不到的,殊不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进韩朵耳中,于不深不用转头都知道韩朵此时的目光意味。

    因为韩朵从一进屋就只说过一句话,看起来很守规矩,姿色算不上惊艳,曾辞镜父亲就觉得这女人估计也是于不深的贴身丫鬟,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几个不想偷腥,这才想着做一件借花献佛的美事,拉近与于不深的距离,为儿子的前程多铺几块砖瓦。

    “我想要的,自然会和你说,我不要的,你不要自作聪明,以免害人误己!”于不深说得掷地有声,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楚,韩朵吃了一块糕点,抿了一口热茶,她知道于不深是故意提高音量说与她听的。

    有远见!

    曾辞镜父亲面色讪讪,有点难为情,赶紧退到一旁躬身点头称是,保证说自己以后不会再提这种无聊事。

    于不深和韩朵走出门槛经过那个水灵丫鬟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曾家的水灵丫鬟,小丫鬟半蹲身子,施了一个万福金安礼,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神色没有多少谦卑,反而就像听到郑玄风说要娶她做郑家大少奶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个水灵丫鬟进曾家大门的时候,说自己无名无姓,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孤儿,外面的人都只叫她小丫头,听起来比还未到弱冠之年就双亲相继辞世的李俊生还可怜,那天恰逢曾辞镜首次赶赴私塾读书,陪着曾辞镜去了私塾一年回来后,有了名字,是曾辞镜取的。

    青丝。

    有两个含义,第一个很普通,也很好笑,曾辞镜从小就喜欢吃一道菜,叫青椒炒肉丝,取这道菜名的首尾两字。

    第二个就有些诗意了。

    静女含羞驮腮红,青丝垂挂柳条腰。

    水灵丫鬟说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几乎不会有重名,就以青丝自居了,不过这个名字只有曾家人知道,像郑玄风和李振涛两兄弟这些天天期盼曾家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外人,还不知情。

    ……

    刚准备熄灯睡觉的李俊生,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有轻有重,有急有缓,既无规律也不规矩,一点也不怕吵醒梦中人,会这样敲他家门的,只有郑玄风。

    这家伙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想要再探一探张姓中年道人的口风,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要是吵醒了熟睡的张姓中年道人,本就希望渺茫的事就会变得更加不可能了。

    李俊生看了一眼躺在小床上的张姓中年道人,没有醒转的迹象,也不打呼噜,这是一件好事,少年披衣穿鞋去开门。

    郑玄风一见到李俊生,还没等李俊生发问,就挤进门槛,鬼头鬼脑地往门外左右瞅了瞅,发现无人,替李俊生把门关死,拉着衣衫不整的少年坐在大石磨旁边,“你家有没有那种放了好几年都没人要的破烂?特别是一些铁箱子,铁匣子,连你都不知道里面装什么的那种。”

    李俊生一头雾水,不知道郑玄风抽了什么风,这家伙什么时候对破烂感兴趣了,他家除了身旁的大石磨之外,家徒四壁,有几个吃饭的碗还是郑玄风端菜过来没拿回去的,有两双筷子都是父亲带着他削出来的。

    看着一脸不解的李俊生,郑玄风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眼馋你家的宝贝或者破烂,今天有个人进了我家,估计就是我和张大胡子吵架那会儿进去的,我爹翻出了一个堆满灰尘生锈脱皮的铁箱子,那箱子里就放着一本书和一件衣服,那纸泛黄掉色,有些字都快看不清了,那件衣服轻飘飘的,好看是好看,用料一点也不讲究,你猜怎么着?”

    讲得眉飞色舞的郑玄风卖了一个关子,等着李俊生接话。

    “难道那人对你家的破烂很感兴趣,愿意花大价钱回收?”李俊生也来了兴致,不管郑玄风遇到了什么好事,他都会真心的高兴,如果要自己帮忙,他一定会不遗余力。

    郑玄风双手在身前快速击了一下掌,还用手指不经意地指了指李俊生:“还真被你给猜中了,我跟你说,不止如此,那人的本事可能不比张大胡子低,他就随便甩了甩袖子,我家桌子上就凭空多出了一箱白花花的银子,说只是见面礼,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跟着他去一个叫伏龙山的地方修行,如果不想去伏龙山,他也可以帮我在南陈谋一个好差事,我问过了,伏龙山很远,去了可能就有好几年不能回家了,但能学到大本事,等我学成归来后,咱们镇子外面的那些大官也不敢欺负我,我已经答应他了,过了十五就跟他走。”

    “走,我陪你进屋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破烂,特别是以前阿叔和婶子不让你碰的东西,全搬过去让那个人瞧瞧,只要他瞧得上,咱两一起去伏龙山,你现在无牵无挂,等把本事学到手,咱两一起回家,我陪你去给阿叔和婶子修剪坟头草,娶一个比曾家那个水灵丫鬟还要漂亮的女人做媳妇。”

    郑玄风拉着李俊生往屋内走,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只不过手脚轻柔,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虽说找到了靠山,但张姓中年道人凭空御筷子杀人的余威还在,他可不想再体会一次。

    等自己从伏龙山学到本事回家,这张姓中年道人还在镇子上,他一定要报了小时候喝粪水和今天被吓得半死的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