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衣心有戚戚然。

    她出门在外，都是靠阿月动手。不过阿月的厨艺仅限于吃不死人的阶段，离色香味俱全还差得远。

    顾淮衣看他熟练切葱花的样子，又刷新了一层认知。

    有些人就是内秀。看着不吭不声，但是却拥有一门好手艺。

    “你也太厉害了吧？”顾淮衣有些崇拜地看着他做出了四个香喷喷金灿灿的煎鸡蛋，又往灶里添了一把干稻秸。

    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来说，能把食物弄熟，已然是莫大的成功。何况符昭还把这煎鸡蛋做得规规整整，白里透着黄。

    符昭腼腆一笑，又往菜篮那边看了看，遗憾地移开眼。可惜没有其他食材了，他会做的菜不算少，但还有精进的空间，下次还可以去御膳房偷师。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盛进碗里，上面卧了两个鸡蛋，又洒了些葱花作为点缀，黄黄绿绿的煞是好看。

    顾淮衣已经吃过晚饭，不过看着鸡蛋煎得焦焦黄黄，不由食指大动，尝了一口。

    火候恰到好处。焦脆的边缘浸润了菜油的香，里面的蛋黄居然是溏心的。顾淮衣给出十分高的评价：“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煎鸡蛋。”

    符昭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吃面的动作也很文雅，将面条卷了起来往嘴里送，看着十分端庄。顾淮衣托着腮欣赏他吃面的风姿，突然门口传来异响，是上钥的声音。

    “谁在里面？”烛光昏黄，照出了门口女子的身影，似乎还举着根棍子。

    顾淮衣听出了是黄栾的声音，忙道：“是我，肚子饿了，想煮碗面。”

    黄栾松了一口气，丢下木棍，又重新开了锁打开门：“顾姐姐，要不要我炒个菜……”她话还没说完，却看到了顾淮衣旁边的符昭，不由愣了愣。

    顾淮衣忙介绍道：“这是一个朋友，过来找我玩的，叫符……啊，九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符昭。”符昭垂着眼，行了一礼。

    “这是我黄栾师妹，不出意料，应该要成为我大师傅的关门弟子。”她已经往太白谷修书一封，太师傅答应见了面再考虑收徒的事情。

    不过顾淮衣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当年她把阿月拐上了学武的路子，欠了大师傅一个徒弟。而黄栾勤学好问，眼准手快，比阿月可强了不少。

    “见过符公子。”黄栾在外冷清，也不是个话多的性子。不过她考虑得周到，礼貌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符公子可有地方住下？”

    “还不曾找地方。”符昭怕她不好安排，又道：“也不必麻烦，我熬一晚上不打紧。”

    顾淮衣大声道：“这怎么行呢？我和六郎说，让他今晚打地铺。”她又有些歉然：“你可能要和他挤柴房了，不过被子是新买的，倒还算干净。”

    她想，反正左惊尘在柴房的第一晚就是这么过的，再打一晚上地铺也不打紧。

    “不必……麻烦了。”符昭本想说，我明日就走，可看到顾淮衣坚持的神情，突然又不想走了。

    出于私心，他也想见见那个六郎，看看是不是配得上这么好的三娘子。

    于是黄栾点着灯，顾淮衣与符昭在后面跟着，低着头互相不说话。

    顾淮衣是担心刚刚黄栾喊她名字的时候露了馅，也不知道符昭听没听清。

    符昭却是担心她听完自己的名字会联想到什么，若她开口相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于是两人在诡异的沉默里互不开口。

    好不容易走到了柴房，左惊尘还没睡，点了个油灯在看书。见顾淮衣和黄栾过来，慌乱地把书收了起来。

    柴房里新添了一张床，但还是留着左惊尘第一晚的铺盖。顾淮衣指了指地上，对他笑得温柔和蔼：“今天新来了客人。”

    客人？

    左惊尘这才看到了符昭，见他面善，又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颇是和善地与他打招呼：“新来的呀？”

    符昭也仔细打量他。

    不得不说，左惊尘虽然长得偏阴柔了些，却也是潇洒俊秀，面若好女，在容貌这一方面自然无可挑剔。

    “在下符昭。”他有些冷淡，不过左惊尘也不在意。

    黄栾重新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又指了指左惊尘：“六郎今晚屈尊睡地下了。”

    “我睡地下？”左惊尘瞪大了双眼，眼风瞥到顾淮衣对他虎视眈眈，也不敢再反驳：“那行吧，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不是个气量狭窄爱计较的人。

    关键是，还很听三娘子的话。

    符昭不禁有些气馁，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他被安排睡在床上，下意识去掀被子，没想到刚撩起，立刻发现被窝里藏了一卷兵书。

    左惊尘赶紧抢了过来，讨好道：“这个，左右无事，看的闲书，别告诉她们。”

    他也算知耻而后勇，虽在兵法上并不擅长，但却愿意私底下偷偷用功，符昭给他的打分又高了那么一些。

    符昭心思复杂地点点头。

    他俩有了这么一个共同的秘密，左惊尘自认为可以交心，便拉着符昭夜聊：“我是时运不济，不提也罢。不过我看符公子一身气度非凡，怎么也来到了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符昭被臆想中的情敌夸了一句“气度非凡”，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想，他回复道：“听闻曹县的西瓜不错，特来一尝。”

    “哦，来吃瓜的。”左惊尘点点头，感慨道：“那你与我阿准妹妹倒是挺像，她小时候为了吃驴打滚，专门坐半天的车去仙客寺。”

    “阿准是谁？”符昭莫名其妙。

    “哦，忘了说了，顾三妹妹小字阿准，我从小叫她小名习惯了。”这话莫名地有一丝丝的优越感。

    原来三娘子小字阿准，爱吃驴打滚，符昭记下，又问道：“三娘子姓顾吗？”

    左惊尘理所当然：“对啊，她随她母亲姓，她娘就是太白谷大名鼎鼎的顾菩萨。”又鄙视了一番：“你不知道吗？”

    这个符昭真不知道。

    不过他想，不管她是阮双双也好，或者是顾阿准也罢，叫什么都很好。

    左惊尘絮絮叨叨地说：“她挺可怜的，爹娘走得早，一开始是由五师傅挤羊奶喂的。我娘那会刚生下我不久，便和太师傅说，把阿准接过来一起养，我娘笑道，阿准长大了要做我左家的儿媳妇。”

    “嗯。”符昭心灰意冷地想，原来三娘子和他不仅青梅竹马，还有这般渊源。

    “原本没啥意外，她应该是做我嫂子的。”

    “嗯。”符昭还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之中，反应慢了半秒，等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坐起来，声音大了一倍：“嗯？”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左惊尘不解。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对你另眼相看。

    左惊尘叹气：“我二哥太优秀了，以至于被郡主看上截了胡，总之最后她和我二哥就黄了。”

    这几句话的信息冲击太大，以至于符昭愣了一会。

    虽然明明是挺惨淡的一件事。

    他却按捺不住欣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矜持地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