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赶了一天的路，符昭却觉得一点都不累，甚至好心地问：“左兄身体不适，要不要睡床上？”

    这句话让左惊尘对他好感翻了十倍。他抱着被子，一瘸一拐地挪到床沿，有些不好意思：“这哪里使得，你是客，让你打地铺，阿准肯定会骂我招待不周。”

    “无妨。”符昭毫不在意。他小时候随师傅出门，经常是风餐露宿。现在能有干净的柴房，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已经是不错的条件了。

    左惊尘有些怕顾淮衣的铁掌，他从小是把顾淮衣当二嫂看待的。因此虽换了位置，还是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们明早还是换回来。”

    “好。”符昭睡在干燥松软的稻草堆上，怀着一腔心事，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顾淮衣却被阿月摇醒：“小姐小姐，我发现厨房进了贼。”

    顾淮衣打了个哈气安慰她：“不用慌，我煮了碗面，招待朋友。”

    “这个我知道。”阿月依旧咬着唇：“后来你带符公子去柴房的时候，我看到厨房有个黑影。”

    顾淮衣来了精神：“有人偷吃的吗？”

    “嗯，那小贼把剩下的煎鸡蛋和面条全吃了。”阿月愤愤，不问自取，她十分讨厌。

    顾淮衣不可思议：“你没有当场抓住他？”阿月，你可是剑神的亲传弟子。

    “那人功夫不错。”阿月有些郁闷，更郁闷的是：“他好像认识我，看到的第一眼，说了一句‘原来是你’，然后翻墙跑了。”

    “你看清了人脸吗？穿着打扮？高矮胖瘦？”

    阿月无奈：“我擎着蜡烛，而他隐在暗处，自然是他能看到我，我看不清他。”她回忆了一下，“只隐约看到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黑衣人？”顾淮衣觉得有些耳熟，摇着阿月的手：“还记得你去军狱的时候，也遇到一个黑衣人吗？”

    “居然是他！”阿月越想越觉得身形很像，大骂道：“这淫贼，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顾淮衣调笑道：“他从京都追你到曹县，莫非是你的仰慕者？”

    “有这种仰慕者，我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卫一倒挂在屋檐下，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入耳，愤愤地想：这等泼辣的小娘子，我仰慕她，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只是主上在这附近，他不好露了身形，只能隐在暗处，心里却是大为不服。

    顾淮衣想了想，拿出了一瓶五谷通明散，笑道：“不着急，明日你再会会他。”

    阿月见了瓶子，眼睛一亮。这五谷通明散无色无味，却是极厉害的泻药，保管一瓶盖下去，气贯长虹，一泻千里。

    只要那人是冲着她们来的，必定还在这附近。只要在这附近，即便不进食，水却是不能不喝的，何况最近天气热，水是必不可缺。

    她只要往水缸和水井里洒那么一指甲盖，不信药不翻他。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左惊尘还睡得死沉，符昭却早早醒了。

    门外有人。

    他推开门，符麒麟在门口守着，见了他，忙拜倒在地：“臣叩见陛下。”

    想来是君帅见了符昭的信，知道他去了曹县，便给符麒麟连夜发了消息。

    符昭扶他起身，无奈地笑：“朕秘密出宫，还请符将军帮忙隐瞒。”

    “还请陛下尽早回宫。”符麒麟长跪不起。

    “你给君帅传信，三日后朕自会回去。”

    符麒麟无奈。符昭却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走：“左六郎快要醒了。”

    其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符麒麟分明瞥见左惊尘还躺在床上打呼噜，又翻了个身说着梦话：“阿栾，你别生气呀！”

    地上卷起的被子，正是他们陛下的寝床，余温还在。

    可怜的左惊尘还不知道，自己让北朝的皇帝陛下打了一晚上地铺。

    “可是这里条件太过简陋，陛下还是搬出来……”

    符昭乐在其中：“朕住得惯。”

    符麒麟还想再劝，眼见隔壁顾淮衣的房间亮起灯，阿月轻轻推开了门，他只好离开。

    阿月起床烧火挑水做早饭，等一切就绪，又留了四个窝头在厨房蒸着，水缸和水井都洒了些五谷通明散。

    等大家都陆续起床，她把熬好的米粥摆在桌上，又堆了几碟酱瓜和酸豆角，白花花的馒头放在一边。

    中途阿月又去了一趟厨房，果然窝头少了两个。她哼了一声，却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刚吃完饭，就听到茅厕那边有人急急忙忙地开门，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去。

    阿月不慌不忙，走到茅厕门口落了锁。

    其实早在卫一觉得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妙。

    只是五谷轮回之急，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他也没办法，只能先解决腹中之急。

    阿月见他久久不出来，有些不耐：“怎么，你出恭要这么久吗？”

    卫一脸皮厚：“我没带纸，怕出来熏着姑娘。”

    阿月恶嫌地挪远了半丈，冷冷道：“墙上挂了几卷草纸。”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卫一边推门边大声喊道：“我可没穿裤子，可别看了长针眼。”

    阿月忙扭过头：“无耻下流的小淫贼！”

    卫一就是要她扭头的那个时机。他刚大喜计谋得逞，却不料推开门却与顾淮衣打了个照面。

    顾淮衣手里扣着金蛊虫，冲他甜甜一笑：“你再动一步，我手上的子母蛊可不留情了。”

    她身后是符昭。符昭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见死不救。

    卫一叹了一口气，算了，如今他主子的心，可不全偏在顾三娘子身上了吗？

    眼见指望不上符昭，卫一忙举起手，讨好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是九公子的贴身侍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哈哈。”

    “谁跟你是自己人？”阿月唾道

    顾淮衣看了符昭一眼，符昭点点头，她这才收起蛊虫。

    阿月被卫一打了一掌，又被骗了一回，脸色十分不悦，当场就哼了一声。

    卫一无奈，只能在主子的示意下，抱拳道：“对不住了姑娘，你要打要骂，我卫一绝不还手。”

    他果真站在原地不动引颈待戮，阿月反倒不好下手，只扭过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