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烟丹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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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钟楼集合

    三人一起离开客栈,前往考试地点,月隐城南面的钟楼。一路上,可以看到各色人等都在往钟楼的方向走,有的是想修仙的,有的只是去看热闹的。

    君平说:“每年的考试对月隐城来说可是件大事啊,我看城中一半的人都来了。”

    不农回复说:“应该是,平时哪来的这么多人。小土,你是不是看得眼都花了。”

    必采心想,又看不起我了,不过说实话,长到这么大必采确实没看到过这么多人。于是必采心平气和地实话实说:“不农,你还真说对了,这里的人的确太多了,我们村加起来也就三十几口吧。”

    君平一听赶紧说:“那必采你小心,不要与我们走散了,走散了就不好找了。”

    必采听了有些感动,对着君平点点头。

    三人来到钟楼附近,这时,前面迎过来一位公子,身着青色长袍,腰间系着金色腰带,一脸的笑容,身后还跟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

    来人对君平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任公子也来到了月隐城啊,难道你也是来修仙的?”

    君平心想,这一大早的看到谁不好,怎么今年偏偏碰到他呢。来人是君平从小的对头,御史大夫的二儿子范宁。从小两个人经常在一起,但范宁干什么都比不过任君平,不论是文采还是武艺,一直都是君平占上风,所以范宁总被他父亲说要好好向君平学习。而范宁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从小听到大,一点正面的作用也没起,倒是令范宁越来越讨厌君平。

    范宁继续说:“你说你干什么不好,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来修仙呢,弄得我也一时兴起,觉得这次我应该能超过你,于是我就来了。”

    君平说:“是啊,也许这次你有机会超过我,到时,你可别客气啊。”

    虽然范宁心里是讨厌君平的,可是在京城听说君平去修仙了,马上也跟父亲申请要去修仙,父亲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家中就这一个儿子,本来还是对他有点指望,但仔细想想,与其让他在家中无所事事,时不时地惹点麻烦,还不如让他去修仙,没准儿还能学成点什么,于是就放范宁出来了。

    君平本来不想惹他,但突然想起来老道士跟他说的话,于是想挫一下他的锐气:“修仙可是件苦差事,我是做好了思想准备才来的,你呢?你不是错以为是件美差了吧。”

    范宁听了,心想别骗我了,要是苦差事你君平会来?别想骗我回去!于是答道:“我当然心里有数,不做好准备谁敢来啊,你们说是不是?”范宁身后的几位公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君平说:“你知道就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的。”

    范宁听完,特意走到君平身旁,悄悄地说:“知道我昨天晚上住在哪里吗?”

    君平说:“不想知道。”

    这个范宁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君平不用动脑也知道他住哪里,但君平是真心不想知道,但范宁仍然兴趣不减,继续说。

    “嘿嘿,告诉你也没关系。你不是住在慕仙苑吗?而我就住在恋俗阁。这两个地方据说是一个老板娘开的。怎么样?看见老板娘了没有?据说非常漂亮啊!”

    君平平淡地说:“见过了,也就那样吧,今天早上请我们吃饭来着。”

    “真的吗,君平?我不相信,别开玩笑。那个老板娘从来不请人吃早饭的。”

    必采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大声补充道:“确实是请我们吃了。我和不农也在场呢。这有什么好值得说假话的。而且君平是比你帅啊!换我是老板娘,我也要请君平吃饭嘛。”

    君平听了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可范宁快气炸了,咆哮道:“你是何人?就你那小样,还有资格说谁帅谁不帅?君平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在你身边聚集了一群跟你一样自大的人啊!”

    说完了这些,范宁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对必采说:“算了,不跟你计较。”

    范宁移步到君平旁边,低声说:“下回老板娘要请你吃饭的时候,赶紧叫上我啊!”

    君平笑笑说:“那就看你的表现咯。”

    必采看着渐渐走远的几个人,对君平和不农说:“奇怪了,大家怎么都对老板娘的相貌那么感兴趣呢?都是要修仙的人了,就不能收收心吗?”

    不农说:“你不要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了。那个老板娘对你那么好,你当然没有什么感觉,换我早就飘飘欲仙了。可是她连正面都没看我一眼。”

    君平说:“人世间的事物正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而真的得到了,感觉也就是那么一般般。在我看来,老板娘的容貌是无可挑剔的,确实是人间佳品。但总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之处。具体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好像比其他女子少了一点阴柔之气。”

    不农显然不同意君平的意见,说道:“怎么可能,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

    君平说:“京城里有的是漂亮的姑娘,啥时回京城了,我带你去开开眼,不要再想着那个老板娘啦。”

    不农高兴地说:“你可别忘了你的许诺啊?”

    必采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你们干脆现在就去吧,别等以后啦。”

    听了这个话,君平笑了笑,他认真地对必采说:“留点梦想不是挺好嘛,虽然这不是你的梦想。”

    必采听了觉得也有那么一丝道理,便不再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君平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以后要小心范宁。万一他欺负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拿不准他会做什么,但我不会让他欺负我的朋友。”

    不农拍拍君平的肩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必采听了,有些担心。君平看见必采一脸担心的神色,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个小肯定是最先受欺负的?”

    必采回答:“那是肯定的。”

    君平说:“那你就要做好被欺负的准备,万一你被几个人围住了,怎么逃生。”

    必采说:“我就是来修仙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要打架了呢。”

    君平语重心长地说:“什么地方都有江湖,修仙的地方也不会例外。不要以为不跟我在一起你就能置身事外,只要有想欺负别人的人在,就得有被欺负的人出现。”

    不农点点头,也模仿着君平的语气说:“君平,你的外表容易迷惑人,但你的心不容易被迷惑啊。”

    必采越听越泄气:“这外界怎么这么复杂啊,早知道就不来点墨山了。”

    君平笑笑说:“人多有人多的坏处,也有好处的,大家在一起也有快活的时候啊。可能我说得太重了,我只是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做好最坏打算。”

    君平有些后悔说这些了,必采看上去被吓坏了的表情,十分可怜。君平搂着必采的肩,想安慰一下必采。

    必采被君平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因为君平离得太近了,脸都快贴到自己的脸上了,让必采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必采只好往前跨了一步,甩掉了君平的胳膊,然后背对着两个人,伸出一只手指向天空,大声说道:“没关系,我们村里人也不是好惹的。”

    君平和不农都被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两个人笑得肚子都痛了。

    君平说:“好的,好的,我相信你。”

    不农也说:“我也觉得你们村儿肯定把最凶的送出来了。”

    必采听了,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君平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笑,心想是不是必采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还是帮他减少一些吧。于是接着说:“无论怎样你也不能显示你的弱小。否则他就会不断地来欺负你,找你麻烦。”

    君平拍拍必采的肩,说道:“最终我希望他怕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啊!你别忘了,你可是要登上凌烟碑的人啊,这点小事你应该应付得了吧。”

    必采心想,君平还会用激将法嘛,凌烟碑的事情,估计他要记一辈子了。

    必采说:“我只是想在前进的道路上少几块绊脚石而已啊。但现在还没开始修仙,感觉就已经有一块儿了,有点让人心塞。”

    不农笑笑插嘴说:“君平只是提醒一下我们,别太放心上啊。”

    不农话音未落,只听后面一声温柔的“任公子”,大家便都向后望去。

    原来是一位女子,身材比必采略高,样貌清秀,看起来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旁边还跟着一个丫环,拎着一个篮子,看起来像是装着吃的东西。这个女子一看就和君平很熟悉。君平对必采和不农说:“你们先在前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不农说:“等着要见你的人都快排成队了,必采,要不我们先去吧,这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哪能说完啊。”

    必采看着一脸尴尬的君平说:“算了吧,还是等一会儿吧。”

    不农和必采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不农有点嫉妒地说:“这大官儿家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来修个仙也这么多人来找。”

    “我倒不觉得,还是像我们俩这样好啊,无牵无挂。”

    “你看他忙得,前面一个对头,后面一个心上人,君平哪有空修仙啊。我看他真该回家赶紧生孩子去。”

    必采远远地看着君平和那个女子说话,君平脸上神色跟平时没什么变化,只是略带烦燥,便对不农说:“你看君平,一脸的烦燥,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就是看着那个篮子挺不错的,希望君平能收下。”

    不农说:“那篮子里估计就是吃的吧,你早上吃了不少啊,怎么现在还想着吃。”

    必采说:“这个篮子看着就很精美,肯定装了哪家名铺子的好点心,让我看着就无法放过啊。”

    不农说:“也许不是送给君平呢,你还是别想了。”

    君平在远处也发现必采和不农正盯着他们看,便想尽快结束与宁越的对话。

    “你还是早些回京城吧,今天一天也不知道要考些什么,估计也没时间陪你。”

    “我只是来送行的,这些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点心,你拿着吃吧。”

    “今天要考试,没法儿拿着这个东西啊。你还是带回去吧。”

    宁越从丫环手中接过篮子,本来想递出去的,又收了回来。必采看见了,有点着急,心想,怎么又拿回去了呢,难道君平嫌麻烦,不好拿?我来拿就是了。我得告诉他。于是,必采冲着君平一通挥手,指指篮子,又指指自己的肚子,来回好几次,君平看得直皱眉。君平心想我刚回绝了别人,现在怎么又要我拿回来,必采干吗这么想要这个篮子啊。算了,反正刚才必采心情不好,这个篮子就帮他要过来吧。

    于是,君平有点尴尬地说:“刚才我好像听你说这个是从京城带过来的是不是?”

    宁越听了,表情马上变高兴了,很快地回复说:“是啊,还是我特意跟京城的点心铺预定的呢。”

    君平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宁小姐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好意思拿啊。”

    宁越赶紧把篮子又递给君平,并说道:“考试辛苦,好好补补身体,我先回去了。”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君平感到有点突然,难道这篮子里有什么东西吗,怎么结束得这么快,刚才还说这说那的,怎么都结束不了,我一拿好篮子就结束了,真是奇怪。

    正当君平望着远去的宁小姐的背影思索着事情呢,必采已经飞快地走到了君平的旁边。必采说:“君平,这是什么好东西,是吃的吗?我打开看看行不?”

    君平说:“人家还没走远呢。应该是吃的。”

    必采说:“你真是好哥们,看懂了我的手势啊,你看这篮子精美的编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君平讽刺道:“你喜欢,篮子给你了。里面的东西我和不农分。”

    必采笑嘻嘻说:“我刚才不是指着肚子嘛,怎么也得有我一份啊。”

    君平说:“就因为你,我本来都说不要了,结果自己打自己脸了。”

    必采说:“你不要人家从大老远带来的东西,太不懂事了。你说是不,不农?”

    不农说:“是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啊。”

    君平说:“正因为是从京城带过来的,我一开始才没好意思要啊,要了这债怎么还呢。”

    必采说:“有什么可还的,人家愿意送你就接着吧,不接人家也伤心呢。”

    不农看着篮子,对必采说:“你拿着这么重的一个篮子,怎么去考试啊?”

    必采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交给我就是了。”

    君平听了呵呵笑了几声,摇了摇头,打趣说:“这到底是送给你的,还是送给我的?”必采赶紧蹲下,对君平说:“唉,我打开看看行不行?”

    君平说:“没关系啊,开吧!反正都给你了。”

    必采兴高采烈地打开盒子。只见第一层摆放的都是粉色的糕点,每只上面还写着一个“喜”字。必采看了挺高兴,准备拿两个分给君平和不农,谁知两个人都不要,不农还说:“早上就属你吃的最多,你怎么现在就饿了?”

    必采笑笑说:“这么漂亮的点心,你舍得让它放到中午吗?放到中午会放坏的,而且你看人家小姐不是给我们讨了个好彩头嘛,喜呀。怎么能不吃呢?”

    必采好奇心很强,只看第一层完全不满足。下面放着什么,他更有兴趣。必采嘴里吃着第一层的点心,迅速又拿掉一层。第二层都是绿色的点心,上面都写着一个“欢”字。

    必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说:“喜欢,这是什么意思?哦,不过这个绿色的点心看着也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必采马上抓了一只又放进了嘴里。“这个是枣泥馅的。我最喜欢吃枣泥的东西。你们两个要不?”

    另外两个人摇摇头。不农说:“你还真以为这个篮子是给你的啦!人家小姐一片心意,全被你给糟蹋了。”

    必采不高兴地反问:“怎么被糟蹋了?你们都不吃,那才是糟蹋。”

    不农说:“你看看最下面一层写的是不是“你”字?”

    必采又打开一层,最下面一层是黄色的点心,果真上面都有一个“你”字。必采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说着“噢,是喜欢你啊”,然后看看君平,君平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必采对君平说:“这位小姐真是太有心了。居然用这么委婉的方法表达爱意。可你好像没什么反应啊,看来这种点心是从小吃太多了吧?”

    君平马上反驳:“所以我才不想要啊!可你非让我要下来。”

    必采一看形势不好,赶紧岔开话题:“味道很好哦。反正人家都送来了,你不收多尴尬。”

    君平说:“可是我收了,那就表明我知道她的意思了。我就不得不要回复她了啊。”

    “那你就赶紧回复啊!你总不能一直让人家送东西吧?”

    “我一回复她就生病,你说我怎么办?”

    “哎呦,还是老相识了嘛。谁家的姑娘?”

    “宁大将军的二女儿,姓宁名越。”

    “挺好的,和你是绝配嘛。”

    不农也说:“是哦,你们俩看着还挺配的。”

    君平有点生气了,说道:“你们俩忘了今天要考试了吗?还是给我当红娘来了?”

    必采尝完了点心,抹抹嘴,说道:“哦,真的是好吃啊!以后也能经常给你送这个就好了。”

    君平看着必采的馋样,说:“没有下次了啊!先跟你说好,下次我不会再要她的礼物了。”

    必采说:“不要这么绝情嘛,下回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再决定不行吗?”

    君平给了必采一个白眼,说:“下次我带你去京城吃不就行了嘛。”

    必采很高兴,说:“说定了,君平,你一定要带我去啊,请我吃最好吃的东西。”

    君平说:“你真行,我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没帮我做什么就能向我提出要白吃白喝的人呢。”

    不农说:“你算说对了,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脸皮这么厚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必采说:“不就吃点东西嘛,你们怎么这么小气。”

    不农和君平只能摇摇头,不再争辩。不农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必采道:“这甜腻腻的东西,你怎么会觉得好吃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这种东西都是女人们爱吃的。君平,你说是不是?”

    君平想了想,说:“好像是这样的。”两个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必采的身上,等待必采的回答。

    必采赶紧说:“你们不爱吃的就是女人们爱吃的吗?这天下什么奇怪的事没有啊,偏偏你们就遇上了我,是个男人,还爱吃甜的!”

    不农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看来宁小姐完全就是让你看字了,不是让你吃的。连块肉都没有。”

    君平笑笑说:“其实也不是我想说她坏话,这个宁小姐呢,一贯就是这样的。送别人东西从来不仔细考虑,送的东西没一样我喜欢的,但无一例外都有那三个字。”

    必采说:“为什么总是她送你呢,你不送人家吗?”

    君平说:“喜欢才送,我不喜欢她还送她东西不是更加让她想多了吗?”

    必采说:“那你也不回复的吗?”

    君平说:“回复什么,不喜欢当然不回复了。”

    必采说:“不喜欢也得回复啊,所以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意才一直送的啊,总对你抱有希望。”

    君平说:“那该怎么回复?”

    “你也让店家做同样的点心,上面写着“不喜欢”不就完了呗!”

    不农点点头说:“哦,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啊!”君平听了没有说话。

    三人快步前行,前往钟楼。钟楼下面铺了一个台子。一群人围着台子在报名。必采看见长长的队伍,便对君平和不农说:“这个篮子还是有点重量的,你们先去排,到你们了再来叫我啊。我先去树荫下坐会儿。”

    君平和不农笑话了必采一下,准备去排队。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点墨山道服的小童向他们走了过来,轻声问道:“请问是任公子吗?”

    君平点点头,回答说:“我就是。”

    小童把手一伸,指向旁边的路说:“请随我来。”不农赶忙把必采叫过来,对必采说:“好像不用排队了,快点走吧。”

    必采说:“唉,还是当大官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