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宿慕仙苑
素问仙人相当生气,看着坐在棋盘对面心不在焉的素行仙人,高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步棋到底下哪里去了?你说是来找我下棋的,可下棋一点都不专心。一会儿去关心你徒弟一下,一会儿去打探一下她的消息。唉,我可真是受不了你了。你要是不放心啊,你就亲自去送呀。要不让我派一个徒弟跟着也行啊!”
“不行不行,我还是要锻炼锻炼她。该出手的时候出手一下,但不能老盯着。”
“你还说胡话呢,你不就是老盯着嘛。点墨山又能怎样?我们这个水平的法力,谁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啊?趁点墨山那些老家伙不备的时候,你还是可以使两招的吧?”
“不行不行。万一被发现了可就坏了大事了。我也得小心为妙啊!”
“那你就是专程来折磨我的啦。算啦,谁让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呢。不过,可真让人羡慕啊,你们师徒的感情可真好。你看看我那个徒弟,成天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从来不跟我打声招呼。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习惯了。省的像你这么痛苦万分。”
“唉,我这不也正在习惯中呢,你不帮我,反而还在这说风凉话。”
“行了行了,你放心吧,她没那么柔弱。你少操点心吧。多认真跟我下几盘棋啊!认真点。”
马车夫在前面说道:“前面马上就要到月隐城啦。”
柳必采忍不住把头探出来张望,能看到远处有灰色的城墙。城墙看起来很普通,并没有让人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车夫看柳心采把头探出来张望便说道:“这个月隐城啊,有一个奇特之处,一到晚上五点,所有的城门就自动关起来了,谁想打也打不开。所以所有的人都必须在五点之前进入,否则就得等第二天啦。你说奇怪吧!”
柳必采问道:“不就是个门吗?那怎么关上的呢?既然能关上,就应该能打开啊!”
马车夫笑道:“奇特就奇特在这里。到了晚上谁也找不到城门的所在之处。”
柳必采说:“啊,是被人施了法吧。“
赵不农说:“这附近到处都是仙人,能不被施法吗?而且这是离点墨山最近的一座城池,仙人们也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吧。
柳必采说:“可现在这样看,还真的是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哪里有仙气呢?表面就是很普通的砖墙啊。”
不农嘲笑道:“你一会儿可以去好好摸一摸,那墙都是有仙气的呀。没准儿会对明天有帮助呢。”
必采没理会不农的说笑,说:“明天就要考试了吗?”
不农说:“是啊,我们就是赶着点儿来的。”少年接着吩咐车夫道:“进了城我们就去找最好的客栈住下。好好休息休息,这都赶了三天的路了。精神状态也不大好啊!”马车夫一边说着好累,一边快马加鞭。
必采感到很激动,马上就要进入一个新的地方了。自从下山以来,还没见过城市,一直在森林里赶路。风景都跟寺里的差不多,没什么好看的。但因进城时间有些晚,各个小商铺都在忙着收摊,很多店都打烊了,令少女十分扫兴。
这时,必采突然听见了师傅的声音:“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啊!点墨山附近仙人很多,我很容易暴露。记住,你一定能行的。你的目标就是要在凌烟碑上留下你的名字。”
必采边听边流下了眼泪。前面时不时能听到师父的声音,并没感觉到师傅已经离开了自己,没有孤单一人的感觉。但现在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一下子从头泼到脚,让必采的心里充满了凄凉。
必采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师傅生活在一起,虽然没有见到过第三个人,但必采并不觉得孤单。师父的住处有很多植物要照料,还有一些会讲话的动物。而必采最喜欢的是在师父的书房里看书。即使师父外出时也不会带必采,但有书陪伴,有小动物陪伴,所以从来没有觉得孤单过。
必采的神情让不农越看越奇怪,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奇怪?要进城了,也值得哭吗?不农忍不住了,于是问道:“你别哭了,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掉泪的?想家里人啦?我可是一点都不想。”
必采突然清醒了,使劲地拍了拍脑门,心里暗想,要记住,自己是个男人!于是慢慢止住了眼泪。
必采把眼泪擦擦干,问不农道:“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啊?我还没进过城呢。”
不农心想,唉,这乡下气又冒出来了,连城都没进过啊!但面上不能这么说,于是回答道:“那你是喜欢吃的,还是喜欢玩的啊?”
“没见过的都喜欢。”
“口气挺大嘛。”于是,车内的两个人又有说有笑起来。
不农的马车在城中绕了两圈,却发现客栈都满了!其中一个客栈的客人还在笑话他们:“你们今天才来啊?明天来更好。明天来直接就能进行考试了。”
必采建议说:“我们就随便找个地方露天睡吧。不就一个晚上嘛。”
可不农完全不同意。“本公子从小就没有在荒郊野外睡过觉。没有七尺长的床,我是睡不着的。床上没有帐子我还可以将就,荒郊野外绝对没法忍,荒郊野外那是动物睡的!”
只有一家店主跟他们说寺外巷路有一家客栈。但那家客栈是被人包了的,他们只能去试一下运气。一行三人赶紧扑向那家店。
不农不高兴地说:“这简直就是让我们去乞讨嘛。”
必采说:“不乞讨,那你就睡外面呀。”
“乞讨这事我可不在行。你乡下来的,就由你来弄吧!”
必采听了很不高兴,但想想这一路上不农对自己的帮助很大,就是嘴臭了点。
于是必采故意不高兴的说:“你不要看不起乡下来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不农看见必采不高兴了,便说:“哎呀,我忘记了,你的脚被砸伤了,交给你你也办不了吧,再说了,客栈这种东西你也是第一次见吧,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
必采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个人到了寺外巷路这家客栈门口,不由得惊呆了。这哪里像一个客栈?这明明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院子周围是高高的围墙,看不到边儿,漆黑的大门上有两个金色狮子头,狮子的眼睛在微黑的天色下仍能看到闪闪的凶光,狮子头下面还挂着闪闪的铃铛。大门上面还挂着一个匾额,写着“慕仙苑”。
不农高兴地说:“这个慕仙苑不错,符合我的要求,瞧这气派,也只有我能住啦。”
必采听了白了不农一眼,说到:“搞成这样,明显就是不想让普通人住嘛。估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住吧!就凭你,我看是不大可能。”
“你刚才不是说要乞讨来着吗?”不农说。
“刚才我没有看见是这样的院子啊。这样的客栈,怎么乞讨啊?门都懒得给你开。”必采说。
“别废话了,赶紧敲门吧!”不农用手指指铃铛。
必采刚想上手去抓铃铛,只听“吱——”一声,门稍微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彪形大汉闪了出来,看也不看他们,对着空气大声说:“本客栈已经被包下了,你们另寻他处吧!”
不农赶紧说:“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店啦。你说嘛,一晚要多少?我出两倍价钱。”
彪形大汉眼睛一瞪:“不是钱的问题。是有先有后的问题。就这一处客栈,我们已经先包下了。你们是后来的,还是另寻他处吧!”
“可是别的店都已经住满了呀。只有你们这个包场的,还能空出点地方。”赵不农一边说,一边想往门里蹭。
但哪晓得门根本推不开。彪形大汉见状冷笑两声:“你不用费劲心思往里进啦。门后有三个人跟我一样的呢,你进不去的。”不农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小声对大汉说道:“这个行不?”
只见这位大汉冲着不农眨巴眨巴眼睛,之后大声说道:“你看我是能用钱买通的这种人吗?”不农马上领会,又掏了一块。那位大哥迅速收好金子后,自己滚倒在地上,还一边哇哇地叫着,看着非常痛苦的样子。
叫声引来了一个白面书生,他对着门口说:“让他们进来吧。”门后面的几位壮汉立刻闪了开来,把门打开,让出了一条路。
一位身穿紫衣,手拿折扇的公子出现在两人面前,身材修长挺拔,气度不凡,皮肤白皙。剑眉之下,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冷冷的看了不农一眼,便故意侧过脸去,好像在回避什么味道似的。不农拿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只是微微有些汗味而已。公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必采,然后不屑得把嘴撇上了天。必采看到了,心想,这肯定不是一个容易接受我们的人。
公子故意离开两人一段距离,对着一群彪形大汉说道:“好像有人并不懂得什么叫包场。要不你们给他们解释一下。”
刚才那个接了不农金子的大汉非常机灵,马上接了主子的话说:“包场嘛,即使我不说,字面上的意思,你们还是应该懂的吧!那就是全部包下了。”说全部包下的时候,这位大汉一字一顿的,冲着不农和必采大吼。“所以说现在这里的主人就是我们家主子啦!”
不农不高兴地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说道:“包场的意思,我们不是不明白。可是其他店里连院子里都睡满了人。就你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睡好几个人的地方。大家都是要修仙的,以后没准还成为同门师兄弟,现在可不可以先帮个忙嘛?”
听了这话,那位冷面公子思索了一下,说道:“没错,我这里确实是再多个十个人也够睡。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我也可以帮你一个忙。但我要测试一下你们够不够这个格,我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忙都帮的。如果你们的答案我不能接受,那还是请你们另找地方歇息吧。”
听了这话,不农说:“没关系啊,你的地盘嘛,你随便问。如果我们的回答你不满意,我们就走。”
“好,既然你们这么爽快,我就开始问了,你们为什么要修仙?”冷面公子迅速问道。
不农刚要张嘴,被必采猛拽了一下衣袖。必采小声说:“你要好好思考一下再说,说错了,他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没地方住啦。”
不农小声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看到两个人窃窃私语,冷面公子什么也没说,在一旁摇起了扇子,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不农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我父亲排行老七,遭受亲戚的各种欺凌,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我一定要修成上仙,为我家门争口气。”说完得意洋洋的看了一下必采,好像是在说看我的答案完美吧!
必采撇了撇嘴,只用口型告诉他:“太假!”
冷面公子听到这个答案,走到不农面前,指着不农腰间的这个腰带,说:“这个东西真是世间罕见啊!”
这是一条宽约两寸的紫色布底腰带,上面镶嵌着许多青色的小珠子。这些小珠子的排列,并不是什么花朵形状或动物形状,而是像算盘似的上面有几颗,下面有几颗。有的地方排得多些,有的地方排得少些,整条腰带并没有什么美感。
必采倒没觉得这腰带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农捂着腰带捂得挺紧。不农说:“你想要这条腰带吗?”
公子没理会不农的话,继续问道:“没得吃,没得穿,为什么能带这条腰带呢?看来,你的亲戚已经压下血本,觉得你能成为仙人了。”
不农赶紧说:“这个你真猜对了,没错,他们已经向我许下了很多心愿呢。都觉得我有学仙的资质,而且资质很高。我跟你说,这条腰带真的不是一般的腰带,我们全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就我能戴得上,大家都试了个遍。其他人戴上后都会觉得太重太压身,非常不舒服,带个五分钟之后就已经重得受不了了。只有我,带一天,也没觉得有什么。所以它就是我的啦。”
听不农这么一说,冷面公子有点不太相信,于是说到:“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是有点修仙的资质呢。这么神奇的腰带,要不也让我戴下试试?”
不农只好不情愿地解下腰带,递了过去。冷面公子一接到这条腰带,便觉得有点沉。在腰间围上以后,的确觉得越来越沉。但又不好意思马上解下来,便在屋中踱来踱去,走了几步。
之后对不农说:“不知为何这条腰带偏偏看上了你,或许你真有为人不知的高深莫测的仙质,看在这条腰带的份上,我让你住下了。旁边这位呢?你为何想要修仙?”
必采心想:这位公子虽面貌英俊,但心气极高,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让人很是生气。便大声说道:“我要在凌烟碑上刻上我的名字。”
公子听到这个,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小兄弟,你还知道凌烟碑啊。心气很高嘛,我也想在凌烟碑上刻上我的名字呢,你这个对手我可不能不防啊。”
听到这个话,不农赶紧说:“这不只是开开玩笑嘛。这当仙人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那么当真干嘛?他就是我的书童,他的脚被我砸了,走也走不了啊。你要是留我呀,也得留他。”
公子听到这话,又微微一笑。“你说他是你的书童?此话当真?你的书童怎么比你的心气还高呢?我倒是想好好请教一下。来吧,我们坐下来吃个饭吧。让我来好好向你们请教请教。”
听到这个话,两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态度的180度大转弯让两个人一时难以接受。不农愣了一下赶紧说道:“请教就不必了,谢谢公子收留。”
必采也觉得好事来得太过突然了,一时语塞。
不农赶紧拉了一下必采的衣袖,眼神中满是赶紧向公子道谢的意思。必采马上就心领神会了,赶紧说:“多谢公子收留。”
冷面公子说:“不必客气,听说你有脚伤,我来帮你看看。我多少也懂得一点医术。”必采听了之后赶紧把脚缩回,连忙说道:“不必不必。一点小伤而已。”
不农也跟着说:“公子啊,你就别费心了,他确实是别人碰不得。之前他被砸伤了脚,我也是想帮他看看,差点没把我踹个两三里远。你还是省了这条心吧。你要是有什么治跌打的好药,尽管拿过来就行。”
公子显得有点失望,但必采的确不想让他看,因为伤本来就是装的,如果他真会医术不就露馅了嘛。必采接着不农的话赶紧说:“是啊,是啊,上点药就好了。”
于是公子说:“把我的虎骨膏拿来吧。”
不农扶着必采,跟在公子的身后向院子里走着。这个院子内部实际上远远比不上大门的豪华程度,看起来是非常低调的,用的木材也比较一般,倒是符合客栈的形象。正厅前还有一个小花园,天色太晚,已经看不见花园里都有什么花花草草了,但走过去时必采还是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是仙茶花的味道。原来师傅最爱种仙茶花,仙茶花花朵很大,但只有黄色和蓝色,而且味道浓烈,一股一股的冷香扑鼻而来。这味道让必采感觉回到了文象宫,一时激动下,必采说:“这里竟然有仙茶花。你闻到了没,不农?”
公子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仙茶花,这花只在点墨山附近才有。”
不农非常惊讶:“小土,一路上你这不知道,那不知道,我才叫你小土的,你怎么会知道仙茶花啊,我都不知道啊。”
必采没想到一个花会惹出这般事端,因为仙茶花在文象宫里到处都是,实在是太普通了。怎么解释好呢,必采极力想要掩饰,但借口真心难找,这黑灯瞎火的,连样子都没看到,只是闻到了味道就知道是仙茶花,不是见得太多了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必采十分后悔。看着两个人有些惊奇的目光,必采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我瞎蒙的,还真蒙对了?我就知道仙茶花是仙界的花,因为这里离仙山近嘛,所以随口一说。”
不农点点头说:“小土,你这蒙事儿的能力好像比我还强啊。”
不农又继续说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啊?”
冷面公子心想,这个不农岔开话题的能力也不弱啊,回答道:“我姓任,名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