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烟丹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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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时地利人和

    三个人来到一张八仙桌前,桌上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必采看见好菜,非常高兴,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任君平有些不快,问不农:“你的书童也一起上桌吗?”

    赵不农说:“我们饿了一天了,所以看见好菜就忘记了礼仪,请公子见谅。不过在我家我们的确是在一张桌上吃的,一会儿罚他喝酒吧。他很能喝酒的。”

    君平一听甚是喜欢,说道:“这个建议好,今天终于有人能陪我喝喝酒了。其实一个人包下这客栈住也蛮寂寞的。”

    必采连忙冲不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喝酒。

    可不农完全不理会,接着君平的话说:“所以我们来跟你一起住了呀。”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农说:“小土,既然我们都顺利住在这里了,你先敬一杯,谢谢任公子吧!”

    必采感到无法推脱,便倒上一杯酒,把酒杯举起。说道:“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听完这话,君平愣了半天。不农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必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忘记是个男人的事情了。

    看着两个男人错愕的表情,必采赶紧补充道:“这样好玩吧?不农,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玩的吗?敬酒的时候要模仿女子。这样才有意思啊!”

    不农赶忙点点头,对着君平说道:“哦,是的是的,我都忘记了,唉,这一路舟车劳顿,脑子都不大管用了。”

    不农又对着公子说:“你看,好玩吧,让我们俩住下来,你绝对不会寂寞。”

    公子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哦,你们这样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看来此趟修仙有意思。”

    不农说:“是的,有我们俩在,你绝对不会寂寞。我感觉也是这样,我们三个得好好的喝一下。”

    必采也赶紧附和着说:“是啊,我们的确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君平笑笑点点头,说:“这样的话,我这些酒就更值了。跟你们说,这个酒可是天下第一好酒“醉仙翁”。这可是贡品呢,明天就要考试了,再留着它们今后也没机会喝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嘛。”不农也赶紧说。喝下一口后,不农也连连赞赏这个酒好喝。必采喝下这个酒,确实觉得味道不错。以前跟师父住在一起的时候,也尝过不少酒,好像没有这个味道好。

    必采喝完酒后便吃了一块肉,突然发觉口中有异香,而且是越嚼越香。

    必采带着惊奇的表情,对君平说:“任公子,这个酒很奇怪啊,同时吃肉的时候,这个肉会变得更加好吃,而且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哦,是吗?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君平回答说。

    君平和不农两人纷纷夹了块肉到嘴中,细细嚼起来,但是两个人好像都没有什么新发现。还是不农表达比较直接,对必采说道:“我好像没尝出来嘛。肉就是普通的肉啊。比较香而已。”于是他又转向任公子,“难不成这个肉也是天下第一肉?”

    君平微微一笑,说道:“还真让你猜中了。这肉也是贡品呢。专门在松林里养的大肥猪,肉质甜美得很呢。”

    不农又夹了一块,细细咀嚼后说道:“鄙人舌糙完全尝不出来,真是浪费啊,浪费!

    君平解释道:“普通人是尝不出来的。只有味觉发达的人才才行。我们也曾经试过的。看来你的书童属于味觉相当发达的人。”

    君平对必采说道:“这顿饭你最有福啦!”之后又拍了拍不农的肩,“给你我吃都是浪费啊。”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必采不高兴地说:“你们吃不出来是你们自己五官不发达,不怪我啊。”

    不农说:“你别生气啊,生气的应该是我们啊,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尝不出来多难受啊。”

    看到必采狼吞虎咽的样子,君平对不农说:“你家书童真的是好久没吃饭了吧?吃得可真香啊!”

    不农也只好笑笑说:“没办法没办法,这一路实在是太累了。”

    这时候又上来一道菜,荷塘小炒,白嫩的藕片,碧绿的青椒,红红的胡萝卜,黑黑的木耳,放在一片荷叶上,远远地就能闻到荷叶的香气。闻着这个味道,看着这个搭配,又让必采想起了师父。荷塘小炒是必采从小就最喜欢吃的菜,师父经常给她做着吃。本来必采想极力压制住思念的情绪的,但在酒精的催化下,这种情绪不但压制不住,反而被扩大化了。必采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为了不让另外两人注意到,必采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菜。

    但吃饭桌毕竟小。红红的眼睛和不断滚落的泪珠,让另外两位男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农胆子大,问道:“小土,怎么啦?”

    必采只好尴尬地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好吃得都感动哭了。因为不哭就吃不到我最喜欢吃的眼泪拌饭。你们要不要也分一点尝尝?”

    一开始必采只是开玩笑说说的。可是真的尝了一口被自己拌了几下眼泪的饭之后,必采自己也开始惊讶起来,米饭突然间变得不像米饭了,有一种复杂的味道在里面,跟以前吃过的东西都不大一样,但非常可口。

    于是她正儿八经的把碗推向两个人面前,说道:“唉,你们尝尝啊,真的是好吃啊!”看着必采正儿八经的表情,两个人心中甚是疑惑,但眼泪拌饭这种东西好像明显是个骗局。

    不农看着必采真诚的表情说:“小土,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如果真的那么好吃,就留给你吃吧。”

    于是必采又把碗推向君平,用很真诚的眼神盯着君平。公子被这种眼神盯了半分钟左右,突然心里感觉必采说的话是真的了。君平自己也觉得奇怪,与必采相互注视的这半分钟内,的确从心底涌出我确实应该相信他的这种感觉。

    于是他把碗接了过去,吃了一小口。顿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香味,在口中淡淡化开。君平又吃了一口,并且细细咀嚼,不断地点点头,说:“真的,真的很好吃诶。不农兄,你也来一口吧。不得不说,这是人间难得体验到的滋味啊。”

    不农说:“你们俩是骗我玩吧?两个人演得都挺好。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君平兄呐,竟然吃了两口。”

    必采有点生气,心想不农竟然不相信我。便说道:“我是那种随便说谎的人吗。君平,你来帮个忙,我们塞一口到他嘴里。”

    让不农没想到的是,君平竟然非常配合必采。必采和君平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个人按住不农的手,一个人负责往不农嘴里塞米饭。不农看到这个阵势,赶紧说:“行了,行了,你喂我一口吧,我吃我吃。”君平还是没有放开不农的手,必采送了一勺到不农的嘴里。

    不农也是从小锦衣玉石过来的人,当米饭入口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一种香气,不由得点点头,对必采说:“你刚才给我的肯定不是什么眼泪拌饭吧,是什么东西啊,真的挺好吃的。”

    必采把碗放在不农的面前,指着碗里的米饭说:“就是眼泪拌饭啊。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

    不农说:“你肯定在饭里放什么东西了吧。”

    君平说:“看你们俩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主人和书童啊,倒像是好兄弟。”

    不农点点头说:“就是,我们平常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是好兄弟。不过,你请我们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喝这么好喝的酒,我们三个也是好兄弟!”

    必采也说:“是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君平也表示同意:“修仙路漫漫,前途还不知有多少艰难与险阻,希望我们三人同行共达目标!”

    三个人又共同举杯。一坛酒很快就喝光了,马上又开始了第二坛酒。

    君平的脸红红的。借着酒劲,不农问君平:“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官家的人吧?怎么也有此心意修仙呢?难道是看破红尘了?”

    “你的眼睛很厉害啊!是不是我这气势泄露了我的身份。”

    君平这句话让必采听了又是感觉一阵恶心,心里暗想,唉,我这才出门就遇上一个天下第一自负啊!

    君平接着说:“我也不想瞒你们,反正修仙后大家也是平级,以前的事都不作数。我父亲是当朝大官,还好,家里子女多,不缺我一个。我对做官不感兴趣,读书我倒是很厉害。而且我兄弟中已经有人在朝中做事,所以我父亲也就不勉强我了。而且他还挺高兴的,还说什么子女多嘛,就各占一方,什么行业的都有,这样以后也有个保证啊!”不农附和道:“有道理。只是听得我有点心酸,我们家就我一个。如果以后能修成上仙,我也想回家去。”

    君平撇撇嘴:“你个大男人,整天想着回家干什么?真的成了上仙,哪还有回去的?仙人生活的地方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而且还有仙家的事情要做。看你这想法,你还是不要去修仙了,回家好好娶个老婆,生个儿子才是正道。”

    必采也说:“是啊,你怎么刚出门没几天就想着回去了?东西还带了这么多,看着就不像出来修仙的。”

    不农却肯定地说:“哎呦,那你们就错了。我肯定是本届新人当中最具修仙潜质的,我不是说大话。我们家在我出生之前啊,对宝贝啥的根本不感兴趣。我出生以后呢,有一年家里来了个老道,就是他跟我们家人说,以后这小孩要买啥,你们一定给他买,千万不要反对。一开始我们家人还以为我会乱要东西,没把那老道说的话当真。后来我要买的几个东西,看着都不咋的,后来竟然都变成好宝贝了。那个老道本来就直接想收我为徒弟,可是我妈舍不得我。说家里又不缺钱,又不缺吃的,干嘛去修仙啊?在家好好呆着吧!那个老道自己也说,修仙是挺苦的,如果孩子不想去,也不必逼他,等到他想去的时候再让他去好了。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可家里成天媒婆窜来窜去的,我实在是看得烦死了。而且有个媒婆我看着总觉得有问题,但我又苦于自己没有仙界的本事奈何不了她。那个媒婆每次看到我的这条腰带都恨得不得了。我也搞不清是为什么。于是我决定增长一下自己的见识。”

    君平听得有些嫉妒,这个不农一口一个最具修仙潜质,听得真让人火大。君平也是从小便聪慧过人,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记忆力超群,理解力出众,论才气京城都没人比得过他,现在却出现了一个最具修仙潜质的,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人好像已经超越了他,真是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对劲。

    于是君平便反驳道:“是不是最具修仙潜质的你说了不算,上仙们说了才算吧。等到以后真的开始修仙了,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潜质。现在随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们也只好相信你咯。”

    必采瞧着不农的那一脸真诚的表情,再看看君平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对君平说道:“看你一脸的嫉妒,太明显啦!人家这个就叫自带仙气。我们两个跟着沾沾仙气,不是挺好的吗?”

    必采又对着不农说:“明天考试你可别小气哦。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可要大方贡献。”

    不农回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你看今天我们能住在这里,也多亏了君平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君平心里暗想,果然那个老道士讲的是真话。本来君平准备去年就来修仙的,可父亲干什么事都要讲究时辰,于是就找了个道士帮他算卦。

    那个道士就问君平:“你为什么要去修仙?”

    君平说:“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就是想换个地方呆呆,想挑战一些新事物。”

    于是道士又接着问:“你想去干些什么事情呢?”

    君平觉得有些奇怪,这道士怎么问这么多。道士看到君平一脸的不高兴,知道是君平嫌自己问的太多,于是说:“我问你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说到底还是要帮助你选择到最佳时机,你读了那么多书,不会不知道天时地利人和这句话吧,这个就是我能帮到你的,但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会强迫你相信。”

    看着君平还是一脸的茫然,道士继续向军平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每年都有不同的人去修仙,你也会遇到不同的人,会发生不同的事情。有些人你跟他们呆在一起,修仙会变成一件快乐的事情。而有时候有些人天生和你不和,修仙也许会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情。当然,如果你感觉痛苦,你放弃修仙也是可以的。也许你早一年去,或晚一年去,碰见你该碰上的人,你的境遇会完全不一样。因此我需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更好配合你,让你更容易达到你的目的。”

    君平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那当然是快乐修仙喽,好玩又有趣。虽然说再多的艰难我也不怕,但我也不想自找麻烦,你说是不?”

    道士说:“贫道在此还是想提醒公子,修仙实际上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它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的身心都将得到升华,但是这个升华的基础就是你会要放弃一些东西,在痛苦中成长。你必须要有这个觉悟,才能去修仙。”

    “哦,这样的话,我更想去了。活到现在,我总是一帆风顺,没遇到过什么沟沟坎坎。平坦得都让我觉得有点发腻。”

    道士也快被君平的炫耀堵得有点心塞了,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平静地回答道:“如此这般,你最好明年再去,错过明年没有更好的年份了。”

    “好吧,那我就再等一年。”

    君平无所事事了一年,真的是闲得发慌。天天都在想明年到底能有多好,不要被老道士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现在君平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自带仙气,一个土的掉渣,但相处起来却十分令人舒适。看来这才是真的天时地利人和。

    怪不得道士在君平出发之前特意前来嘱咐君平:“包下名为“慕仙苑”的客栈,天黑后,如果有人上门,便请他们进来。”君平心想,这个道士还蛮厉害的嘛,告诉爹要好好赏赐于他。

    喝掉了两坛酒后,不农已经有点站不起来了。君平还好,但脸色非常红,眼神看起来还比较正常,不像不农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了,时不时趴在桌上,貌似耳朵还在听着两人的对话,有时候还搭上一句,让两个人感到好笑。

    君平说:“还是小土你厉害啊!喝了这么多还这么清醒。别看你个小,还是你最能喝。这个酒叫醉仙翁,看来你比仙翁还厉害啊!”

    必采有些飘飘然,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酒呢。这么好喝的酒,哪里还有得空来醉啊?醉了,不就记不住酒味了吗?我还在努力记呢。所有我吃过的东西我都会记住味道的。”

    “想来你也是个奇人啊!我们尝不出的味道你都能尝出来,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没。我和不农都说了我们的来历,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必采赶紧拍拍自己的头,清醒一点,别回答错了。

    “你忘了我是不农的书童啦?”

    “不农都醉成这样了,你也不用骗我,你们主人和书童的演技实在太差了,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才问的。”

    必采也觉得自己的演技有点差,可能是因为没当过书童吧,但总得说点什么吧,要不也应付不过去。

    “实话跟你说吧,我和不农是在路上遇见的,他的箱子掉下来把我的脚砸伤了,于是我就搭不农的马车一起来点墨山。”

    “那你的家人放心你来修仙吗?”

    必采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个君平越问越多啊。

    “没啥担心的,我们那个地方又小又穷,在很深很深的山里,所以很多事物我都没见过,所以不农才叫我小土的。”

    君平听了这话,笑了笑说:“没关系,以后大家互相帮助就行了。”

    君平心里暗想,这个小土不一般,说自己是从深山里来的,但为什么会知道仙茶花,而且那个眼泪拌饭确实味道不一般,让君平记忆深刻,而更让君平记忆深刻的是必采劝他吃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能一直深入到你的内心,让你感到真诚和安心。虽然必采没说清自己的来历,君平倒也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老道士说的要他等的就是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君平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对必采说:“你看不农醉成这样,得扶他才能回房间了吧。这个客栈啊,有个特点。别看它很大,但能住的房间并不多。虽然我们是包场,但只有一半的房间能使用。另外一半的院子,连我们也不能进入。所以估计晚上你要和不农睡在一个房间了,应该没问题吧?”

    必采连忙回答:“嗯,没关系,我们本来都准备露宿野外了。有一个房间也算是不错的啦。只是不农太重了,我可能也扶不动,要不你帮我送一下?“

    必采拉了拉不农的胳膊,软的像条泥鳅,完全抬不起来。必采只好使劲拽了一把,不农还是毫无反应。必采一脸无奈的样子,看着君平,君平只好命令两个大汉把不农架回去了。